李大水想不到朋友竟然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反過來勸瑞和:
“誰跟你說高考的事的?那都是沒影兒的事!你現在在廠子里上班多好,一個月最高能拿四十塊八錢,比人家城里的工人拿的死工資工錢還多呢!讀書又怎麼樣,村里那些知青聽說以前在城里各個都是讀書人,下鄉后不是也賺不到錢?就那個知青許蔡恒,說是高中生,搶破了頭才在村里的小學占了一個老師的名,每個月也只拿十九塊錢,賺得還沒有你多呢!”
瑞和知道李大水的好意,可他定下來的目標絕對不會改,見李大水還要再勸自己,趕搪塞過去:“我就是想多認幾個字,閑著也是閑著。”
沒想到李大水狐疑地看他,看得他心慌慌:“咋、咋啦?”
“你不會是……又喜歡盧培音了吧?還是別的哪個知青?”
瑞和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將搪瓷缸子放下忙擺手:“沒有!沒有!”
“那你怎麼一副要上進的樣子,真的不是看上哪個讀書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著多讀書嗎?”
瑞和就差對天發誓了:“真的沒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雖然總想東想西,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總讓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見瑞和實在煩惱,他就正經地給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這些啦,不過你能找那些懂的人問嘛,村里那十幾個知青,隨便幾個都能為你解決問題。”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膽怯:“我和他們又沒有。”
“沒有那就先做朋友嘛,你送點炒花生送點紅薯送點菜,那不就有了?將東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有不同意的。”
“你說得對,還是你聰明。”
“記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東西再拿回來,別浪費了。”
瑞和回頭就收拾東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點。村里的知青安置點就在老爺廟里,早些年因為破四舊老爺廟被砸壞了,后來知青下鄉村干部就把老爺廟收拾一遍做出隔間,專門給知青住,現在那里住了十一個知青,其中就有瑞和這一次的目標:在村小學任教的許蔡恒。
他想,許蔡恒是小學老師,教他綽綽有余。他不止帶了糕點、炒花生,還帶了兩塊五錢。現在小學五年級一學期的學費就是兩塊五。當然了,如果許蔡恒不滿意覺得太,他還能再加。
事實上,許蔡恒很容易就接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實眼神單純,不是個壞脾氣,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過那兩塊五錢和糕點等禮,直接就應了下來:“你想讀書這很好,這樣,村里小學正月二十開學,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給你上課,就按照學校上下課的時間來辦。等學校開學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時候我們再繼續,直到暑假,你覺得不?”
瑞和連忙點頭:“好,就聽你的。課本我都有了,那什麼時候開始?”
許蔡恒說:“下午就能開始,不過知青點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嗎?”
“我就自己一個人住,方便!”
于是兩人約好了下午就開始上課,許蔡恒一點半會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點的知青開始問許蔡恒:“他找你做什麼,你們有?”也有一個知青閑閑地說:“我還以為是來找盧培音的呢。”“書別胡說……”
老爺廟被隔出十二個隔間,五七男,知青住右邊隔間,男知青住左邊,瑞和來的時間正是早上十點多,正好是人最齊的時候。許蔡恒將糕點鎖床頭的小柜子里,隔間小,除了放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一個柜子,別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見人都在他隔間門口,好脾氣地笑笑:“你們不是都聽見了嘛,還問我做什麼?”
“哎呀果然進廠就是比下地賺得多,我聽說那個張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廠訂單多管事才規定一天要做十二個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來那筆訂單做完,他還是每天做那麼多,同組的人都說做不了撐不住了,他竟然還能自己撐著繼續做,嘖嘖嘖,年紀輕輕比老黃牛還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賺那麼多工錢,一個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資才十九塊錢吧?”
耳邊嘰嘰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話有些不好聽,許蔡恒卻還是笑瞇瞇的樣子,撐住門做出要出去的樣子:“我去學校辦公室拿點東西,大過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聽說曬谷場那里下午有猜謎。”
一個男知青拉住許蔡恒:“哎先別走,再說說嘛!你真答應教他啊?那你不是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張小山看起來是個好脾氣的人應該不難相,我就坐著給他講課一點都不累。”許蔡恒將人走,反關門上鎖,再轉時帶著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東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備課,將人教好,等我回來再聊啊!”說完就走了。
“咱知青點也不止他一個高中生啊,憑什麼張小山一找就找許蔡恒?”
“這有什麼好酸的,蔡恒教了幾年小學經驗富嘛。”
“誰酸了?我就說說……”
知青點因為瑞和的來訪而漣漪陣陣。竹廠年前那幾批國外的大訂單,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廠落在上村,上村有一大片竹林山,這才讓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頭,別的生產大隊的人要來應聘還得排在上村人的后頭。那幾個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運進廠,編織品一車車地被牛車運到市里的總廠,一車一車都是錢啊。再有相的人將工資的消息放出來,更是激起千層浪。
張小山人雖然不說話,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樣子不人看在眼里,一算就能算出對方一個月拿多。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資才十幾二十幾塊錢,竹廠那些一個月拿四十塊的人就顯得非常突出。簡直羨慕死個人!
“培音吶,你和張小山不是一個廠的嗎?怎麼他沒找你補課呢?”
盧培音織的作頓了一下,抬起頭出甜的笑容:“是一個廠的,不過我在做竹席子那條線,平時也不。”說著微微皺眉,眉眼間好像籠著說不出的愁緒,“同是竹廠的工人,我就差勁多了,一個月才做了十幾塊錢,張小山真是一個值得尊敬和學習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點在他走后發生的對話,他步伐輕快地跑回家做準備,打掃衛生,煮熱水沖紅糖水,再把紙筆和課本筆記都拿出來。不到十二點他就吃好飯洗好碗,端坐著看書等許蔡恒了。
下午一點二十分許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幾年教學經驗的人,村小學四年級和五年級的數學和語文都是他在教,不過二年級三年級他也會教。據瑞和的要求,許蔡恒定下語文、數學和政治的教學任務,為了制定更詳細的教學計劃他帶來了好些卷子,說都是學校的期末考試卷,要給瑞和底。
瑞和先做一年級的再做二年級的,許蔡恒就在旁邊盯著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著筆在筆記上寫寫畫畫。被人守著填卷子和第一次寫卷子的新奇忐忑驗,讓瑞和拿筆的手都在發抖。
“停一下,你握筆的姿勢不對。”
在糾正握筆姿勢之后,瑞和更加張了,大冬天的額頭都是汗水。許蔡恒趕說:“你別張,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麼地方比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寫好之后,瑞和只覺得像跑了幾里路,累得手腳都提不起來。許蔡恒將卷子收好起:“今晚我就幫你看,明天正式上課。剛剛我看你做題,大概知道你哪里該補,你先準備數學課本吧,二年級的。”
“好。”瑞和送走許蔡恒,心中還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即將下山,李大水卻還沒回來,瑞和坐在榕樹下等他。孩子們在嬉戲做游戲,他看著看著心就定了下來。
“我什麼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許先生看起來是個好人,我一定能學會的。”瑞和低聲說,吧吧自己的臉,神又回來了。
“嗨小山!”
他抬頭,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現,激地朝自己揮手,他忙笑著揮手:“你回來啦?大姐說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嗎?”
李大水和同伴告別快步跑過來,將背簍一放氣吁吁地說:“好玩!看,我摘了這麼多的桔子!”他將竹簍的蓋子掀開,出里面金綠雜的桔子,是看著瑞和就覺得里唾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點給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將背簍抱起來,自己往前多跑幾步,大聲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會兒回來!”
“知道啦!”李大同樣高聲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圍過來嘰嘰喳喳地問:“水哥水哥,你帶了什麼啊?”
李大水眉一豎,佯裝兇惡:“大人的事小孩別問。”
“水哥~”
幾個孩子抱住李大水的,各種甜的話不要錢地往外丟,李大水咳嗽兩聲,抓出一把桔子給他們:“你們分分,沒了沒了,快走。”
趕走小孩子之后,兩人繼續往瑞和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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