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稷自拿下青州后, 就一直謀劃再奪一城,這樣一來,不管哪路兵馬來犯, 兩地守相助,都可前后夾攻牽制對方。
趙逵被孟郡兵馬所傷,僥幸撿回一條命后, 他便命陸則和王彪率兵前去做圍困孟郡之勢。
王彪悍勇, 陸則通兵法,這二人領兵,若遇險, 也能隨機應變。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想攻孟郡,為趙逵報仇以鼓舞士氣, 順帶奪淮南糧倉,卻不知他一早盯上的就是徐州。
徐州通運發達, 乃南北通要道, 地勢上又攻守兼備,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宋鶴卿代發檄文聲討李信后,復大楚的旗號打出去,前來投奔的都是些小吏小將, 那些真正手握大權的, 大多覺著青州勢力微,翻不起什麼浪花,不人都還在觀。
若能拿下徐州,就是他給新朝的一記響亮耳。
正好朝廷調兵徐、扈兩州合攻青州。
徐、青、扈三州與孟郡圍一個矩形,徐州與扈州位于對角線上, 剛好可左右夾攻青州, 但徐州離孟郡近, 離青州遠,而扈州正好相反。
于是楚承稷按原計劃讓王彪、趙逵領兵前往孟郡,做出攻打孟郡的假象。
孟郡郡守才派人圍殺趙逵,自然心虛,以為青州大軍境當真是前來尋仇了,怕孟郡有什麼閃失,當即就向著附近的州府求援了。
徐州軍前去支援,攻打青州的就只剩扈州軍。
楚承稷先前還不知朝廷調兵計劃時,備戰之際就思量過若有其他兵馬攻打青州的應對之法。
秦箏加固青州城防,他便命底下將士在青州城外挖了數道壕,底下鋪釘床,步兵、騎兵掉進壕里非死即傷,投石車、云梯、樓車這些工程利被壕阻隔也不方便運送。
但凡有大軍境,那一道道戰壕就能先折損對方一波士氣。
林堯留守青州指揮戰局,沈彥之強攻青州時,楚承稷親自帶著他守過城,林堯對如何死守心中有數,更何況原本夯土壘的城墻被秦箏帶著工匠用磚石又加固了一遍,如今的青州城可用“固若金湯”來形容。
扈州軍以為青州傾巢出攻打孟郡去了,氣勢洶洶而來,騎兵陣踏第一道壕范圍,地面突然塌陷,戰馬兵將齊齊跌下壕,在利刃一尺余高的釘床上送了命。
扈州軍果然被那一道道的壕沖散了士氣,廢了大力氣才把攻城裝備運送到青州城樓下,他們的投石車、攻城弩還沒架好,對面城樓上就已經下冰雹似的朝著他們投擲了一波又一波的滾石。
城樓上地勢高,投石車拋擲出的滾石程更遠,扈州軍為了減輕傷亡只得退遠些,可一退遠,他們架起的投石車,投擲的石塊、彈藥礙于程,本沒法拋到城樓那邊去。
這場攻城戰打得不可謂不窩囊。
扈州軍眼見青州城守軍似乎早有防備,城也不像是人去城空的樣子,怕自個兒州府的兵力全折損在這里,不敢繼續強攻了,打算圍困個幾日,等徐州軍那邊發現孟郡之圍是假的,趕過來將兩州府的兵力匯合了,再一鼓作氣拿下青州。
楚承稷之前用計以勝多擊潰朝廷大軍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扈州軍這回倒是長記了,專門立了一支崗小隊,在大軍休息時嚴陣以待,就是怕青州軍夜襲。
可他們只顧著盯梢青州城那邊,讓遛完徐州軍打道回府的王彪一行人在后背逮了個空子。
陸則提議效仿楚承稷先前的計謀,夜里殺過去,打扈州軍個措手不及。
當天晚上,他們就帶著五千人馬殺得扈州軍丟盔棄甲,落荒而逃,扈州原本攻城時上萬人,最后潰逃回去不到兩千余人。
青州再次一戰名。
楚承稷另率三千人馬拿下徐州的捷報便是在此時送達青州城的,可謂雙喜臨門。
秦箏自扈州軍圍城后,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日夜都是待在城樓那邊,林堯和宋鶴卿等人商討敵之法時,也從不避開,畢竟楚承稷不在,就是這青州城說話最有分量的人。
底下的人見林堯和宋鶴卿都對秦箏敬重有加,對于秦箏主事,就更不敢有異議了。
秦箏在收到楚承稷捷報的當晚,也寫了一份捷報命信使送往徐州,怕他邊無人可用,又把王彪派了過去。
如今徐州剛到手,楚承稷需要在那邊穩定大局,短時間是不會再回青州的。
**
徐、扈兩州夾攻青州,結果徐州丟了州府,扈州大軍直接被打得只剩幾千殘兵,各方勢力終于正視起這支突然崛起的復楚大軍。
接下來的時日,前來投奔的中小勢力有如過江之鯽,小到幾十人,大到千百人,絡繹不絕。
如何收編,楚承稷之前收服青州境各山頭的賊寇時,就已經和林堯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流程,如今只需要按規矩辦事就行。
那會兒手底下人,頭目們心思多,得時刻防著哄著,現在青州屯兵上萬,前來投奔的人可就不敢拿喬要價了,一切都按軍中的規矩來。
加軍中的流民也越來越多,老兵帶新兵倒是出不了什麼子,就是這軍隊人數滾雪球一樣突破了兩萬大關,林堯每隔一段時日就得遣人去兩堰山運糧,眼瞅著糧倉里的糧食一天天減,心里還是有些急。
這天林堯又一次說起軍糧的事時,秦箏便道:“把百姓廢棄的荒田都開耕出來,總得播種秋才有收。”
林堯為難道:“青州百姓只有那麼多,哪兒找人去耕田種地?”
秦箏目出奇地沉靜:“大軍不練時,就讓他們去耕種吧。”
后世的戍邊戰士不也自己種菜麼?
秦箏的這個提議在現在有點空前絕后了,林堯傻愣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娘娘……百姓怕被戰火殃及都不敢種地了,您讓將士們去種地?”
秦箏看著林堯道:“其實這和以前東寨自己耕種是一樣的道理,流民加軍隊是為了領軍糧填飽肚子活下去,在參軍之前,他們中大多數也是農人。有土地耕種糧食,他們在這異鄉也就有了牽掛,既能收攬軍心,又能自給自足產糧,有何不可?”
這麼說,林堯就明白了,大多數流民都是奔著活命參軍的,若是青州遇襲,守不守得住,流民們對這不是生養自己的城池其實不會有多,在這里被打散了,他們轉頭去別參軍混口飯吃也是一樣的。
讓他們在這片土地上耕種產生了,他們才會把青州當自己的家園去守護。
林堯當即就對著秦箏抱拳道:“娘娘大智,末將這就下去安排。”
如今正值五月底,種一波晚稻來得及。
秦箏點頭,又叮囑道:“耕種只是次要的,還是不可耽誤大軍練。”
“末將明白。”
*
林堯是個辦事有效的,很快就率大軍開墾完田地,播種那日,秦箏親自去田間地頭,當著三軍將士和圍觀百姓的面灑了第一把種子。
在這以農耕為主要生產來源的時代,百姓似乎對耕種有著別樣的懷,秦箏把種子撒進地里,軍民仿佛已經看到了安定的那一日,不知誰歡呼起來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大概是見軍隊都開始種地了,原本不敢耕種的百姓們,回去后也紛紛把自家戰以來就荒廢的田地也重新開耕出來,悉心耕種,整個青州上下都煥發起了生機。
前來投奔的謀臣們瞧見青州這番景象,心中也是萬分慨,擅舞文弄墨的作詩稱贊,直把青州夸一個世外桃源,慕名而來的賢能之士日漸增多。
秦箏卻變得更忙了,先前時間迫,只來得及帶領工匠們加固主城門,如今有了更多的時間,還想在城墻外修建“馬面”,所謂馬面,就是在城墻上每隔二十丈修建的墩臺,以城墻為界,向外凸出四丈有余,主要目的是為了防守。
若有人攻城,城墻和兩側馬面墻,可對敵軍形三面夾擊之勢。
而且青州有四方城門,每的兵力布防不一,為了將來遇險能快速調兵,秦箏還想把城的主干道規劃一下,以四方城門為點,連“田”字,這樣一來,不管是那一的城門遭到猛攻,都能在最短路徑調兵。
圖紙設計好了,就開始鑼鼓地施工,原本老舊的房屋拆遷換青磚灰瓦的氣派院子,城百姓心中只雀躍得,哪里又會有怨言。
對此秦箏還頗為慨,古人在這方面確實比較淳樸,剛干工程那會兒,雖然用不著去跟路線規劃到的住戶對接,卻也聽過不坐地起價的釘子戶傳聞,最初拆遷款筆筆都是天價,后來政策調控后才好些了。
秦箏每天穿得干干凈凈出門,灰撲撲從工地回去,累得倒頭就睡,沒空去想還在徐州的某人。
接連十天半個月后,總算是又收到了楚承稷的來信。
徐州那邊現在也拉起了一支兩萬余人的兵馬,徐州守將去強攻過幾次,可惜都是戰敗收場,如今青州、徐州勢漸大,李信那頭也坐不住了,派了他長子領兵五萬南下來收復失地。
知道又要打仗了,秦箏心里還是有些沉重,不過以如今青州和徐州的實力,哪怕是和朝廷那五萬大軍拼也不一定會輸,開始抓自己防工程的修筑。
林堯跟個老媽子似的,眼見今年青州的秋收有保障了,又開始憂心新收編的將士軍服和武的配備。
他們到現在為止,所有的軍需裝備都是自己打下來的,還沒掏錢去買過。
青州府衙的那點銀,用于修建城防還勉強夠,給三軍制軍服、打造武那就是無底了。
至于軍餉,虧得他們事不久,上次發軍餉時人還沒這麼多。
在林堯為了下一次發軍餉的銀子愁得夜不能寐時,行走的軍餉來了。
郢州陸家約莫也是通過青州、徐州這兩場漂亮戰,看到了楚承稷的潛力,這回直接把大房的嫡給送來了。
意在為何,不言而喻。
陸則被調去了徐州,迎接陸家嫡的事就落到了林堯上。
秦箏知道楚承稷那邊估計也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了,府衙上下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生怕發火,就連京城陸家人都深居簡出了,仿佛是知道在青州的地位,生怕被遷怒。
秦箏自己倒是跟個沒事人似的,依然在趕工程進度,不巧的是陸家那位嫡進城那天正好到秦箏在城外指揮工匠和將士們修筑馬面墻。
一素弄得灰撲撲的,頭上為了方便也沒簪什麼發飾,楚承稷從兩堰山回來后,倒是給搜羅了足足一箱子的珠釵首飾,但那些玩意戴到工地去可不就是被糟踐麼。
對面馬車里掀著車簾的陸家嫡點著致的妝容,珠翠滿頭,二人只匆匆對視一眼,那姑娘對著秦箏見禮時,掃了秦箏一眼可謂是花容失,臉都白了,淚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轉,弄得秦箏有些莫名其妙。
象征說了兩句關懷的話就讓林堯把人送去京城陸家人住的別院,一直到回去時都還有些納悶,讓宋鶴卿派人看著些別院那邊。
宋鶴卿卻會錯了意,以為是想防著陸家,秦箏懶得解釋。
別院那邊很快傳來的消息,卻讓秦箏更加不著頭腦。
據聞那位郢州陸家的嫡出大小姐,當天晚上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還給郢州陸家寫了信。
宋鶴卿派人把信給截了下來,捧給秦箏:“娘娘,您請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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