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十二月的北京,迎來冬的第一場大雪,整個城市一夜之間銀裝素裹。

學校組織了一上午的掃雪,還是有學生在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中午,食堂的人都沒平常多,早上沒課的人,慶幸自己不用下樓遭罪。

江憶綿跟宿舍的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到了食堂，門口鋪著防的東西。

幾人準備上階梯的時候，突然舍友指了指旁邊,「快看，那邊的男生。」

眾人在的提示下，紛紛看過去。

站在不遠的男生,穿著淺灰大,黑長，手裏拿著一把長柄傘。在清華校園裏,男生常見,但是長得帥的男生,就有些稀罕了。

別說大一校只有半年的那些男生,尚且帶著高中時候的灰頭土臉。

就是在大學里浸了一兩年的大二、大三學長,大多也是典型工科男生打扮。一臃腫的羽絨服，皺的子,臉上架著一副眼鏡，頭髮是那種完全沒有髮型可言的短髮。

男生像是在等人,淺灰大里是一件黑高領,下搭在領子上，白皙的皮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中，格外的晃眼。他安靜地站在那裏，但是上自帶著一驕矜貴重的氣質，路過他的人，總是不自覺回頭多打量幾眼。

「這男生好帥啊，我第一次在我們學校見到真帥哥。」有個生激的慨。

「你說我拍張照片，會不會被發現？」

「算了吧，被發現太尷尬了。」

「你們猜他是哪個系的？」

「我覺得應該是藝系的吧，打扮得這麼時髦，他這件大真好看，看著也貴的。」

宿舍其他生討論的時候，江憶綿一直沉默不語。

不管是什麼大學的生，在路上看見這麼出眾的男生，總會多瞧幾眼。好在幾人都不是什麼花癡得走不路的人，多看了幾眼，趕往食堂走。

不過們上了臺階，站在那邊的男生，居然走了過來。

「江憶綿。」男生喊了一句。

其他生立即看向江憶綿，一直沒說話的人，總算抬頭。

江憶綿向季君行，低聲說：「季君行，你來食堂吃飯啊。」

「你沒帶傘？」季君行看著頭上的雪花。

本來早上出門的時候已經雪已經停了，哪知道臨近中午放學的時候，飄飄揚揚地又落了下來。

江憶綿悶聲嗯了下。

季君行直接把手裏的傘遞了過來，「拿去吧。」

「不用。」江憶綿立即搖頭。

季君行已經把傘塞了過來，神淡淡說：「我約了謝昂他們，有傘。」

江憶綿這才沒跟他客氣，拿了過來，點頭：「謝了啊。」

不過聽到某人的名字，江憶綿一陣心煩意，擺擺手說：「我先跟同學去吃飯了。」

往食堂里走，室友跟在旁邊。

等進了食堂，幾個人開始圍堵江憶綿。

「好呀，江憶綿，我們討論半天，你還認識人家。」

「就是呀，你認識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害得我們白討論了半天。」

不過宿舍有個心思敏捷的姑娘，著江憶綿手裏的傘，突然壞笑：「江憶綿，人家還主借傘給你，說，是不是對你意思啊？」

本來江憶綿心不在焉，聽到這句話，登時跳了起來。

腦袋搖地跟撥浪鼓似得，「你們別說話，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宿舍的人，還以為是害，笑著鬧。

江憶綿有點兒不了別人把和季君行扯在一塊，趕說：「真沒關係，人家有朋友的。」

果然這句話說完，幾個人一愣，滿臉失。

「果然，帥哥永遠是別人的。」

「得，不用問我都知道他朋友肯定很漂亮。」

「他朋友是咱們學校的嗎？」

室友對季君行很好奇，一個勁地問個不停。

江憶綿還是那副遊離模樣，直到有個人從後拍了下的肩膀。回頭一看是隔壁班的魏明雅，雖然是一個院的，平時上課總在一塊。不過江憶綿跟魏明雅接不多。

畢竟剛進學校的時候，不知道誰把和魏明雅照片發在論壇上，說是今年新聞系的漂亮妹子。結果下面討論、討論著，居然開始投票選們兩誰是新聞系的系花。

雖然們沒參與，不過之後，總有點兒王不見王的意思。

「江憶綿，原來你跟季君行認識啊？」魏明雅笑著問道。

眼睛朝江憶綿手上的雨傘著。

因為兩人是一個系的，這節必須課是在一個教室上的。跟江憶綿前後腳到的食堂，所以剛才在後面看見江憶綿跟季君行說話，而且季君行還把自己的傘遞給他。

江憶綿在高中的時候，實在是見多了生這幅模樣。

當即，就懂了魏明雅的心思。

一想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的林惜，立即嗯了一聲，點頭說：「對呀。我們高中同學。」

「下次咱們一起吃飯啊，正好上次我和他約好了，你一起來吧。」

聽到魏明雅這句話，江憶綿一下輕笑了出來。

季君行會跟吃飯？做夢呢吧。

只是笑得太突兀，有種說不出是諷刺還是別的味道，讓魏明雅臉一下變得難看。

江憶綿揚著笑臉，輕聲說：「好呀，要是你能請到他，咱們一起吃。」

這句話，算是徹底把人得罪了。

等魏明雅走了，江憶綿宿舍的一個人恍悟地說：「原來這個男生就是魏明雅一直在追的那個計算機實驗班的男生啊。可是我聽們宿舍的人說，兩人都快要在一起了啊。」

「放屁。」

江憶綿看見室友震驚的臉，立即解釋：「我不是說你，我是指說這個話的人。」

「我覺得吧，高中談的，但是到了大學，如果不在一個學校，很容易出問題的。」室友朝江憶綿去，小心翼翼地說道。

江憶綿表淡然，直接說：「別人我不知道，季君行不可能。」

如果你們見過他在烈日下等了三天，直到暈倒才被抬回來，就不會說出這種話。

*

林惜是在高考績出來的那天，跟季君行失去了聯繫。他一直給林惜打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接。剛開始他以為是沒了話費，特地給充了話費。

結果，還是沒人。

本來他是想等林惜打電話給他，告訴他自己的分數，可是從聯繫不到開始，季君行有點兒慌了。

好在他記得林惜的準考證號，所以他乾脆自己打電話給林惜查分數。

當聽到那個分數的時候，季君行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又查了一遍，還是一樣。

673分。

怎麼可能，季君行握著手機，半天沒回過神。

沒一會，謝昂給他打電話，得意洋洋地說：「阿行，你猜哥們這次考了多分？」

「684分。」謝昂聲音別提多開心。

「江憶綿這死丫頭居然比我還高一分，陳墨考了690分，雲朗考了691分。」謝昂在跟季君行打電話之前，已經把其他人的分數都了解一遍了。

「咱們五道口職業技學院小分隊，這回真的真了。」

謝昂嘰里呱啦說了一通，突然想起來問道，「對了，咱們林妹妹考了七百多分啊？」

他跟林惜同學了兩年，看著林惜那一直穩如泰山的績，早已經習慣林惜比他們所有人分數都高。

季君行終於回過神，他說：「我先掛了，待會再說。」

沒等謝昂再說什麼，他直接掛斷電話。

掛完之後，他又查了一遍分數，還是673分。

去年清華在北京的錄取分數線是671分，如果今年跟去年差不多的話，林惜這個績很可能是上不了清華的。

季君行一直給林惜打電話，可是手機那邊的人，再也沒接聽過。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拿上份證，直接讓司機送自己去機場。因為去林惜家的最近一班航班，要三個小時之後，他一邊在機場等，一邊給林惜打電話。

直到他到了林惜家村子上，的電話始終沒有接通。

當季君行站在門口，看著關著的小店，還有那個玻璃全碎了的窗戶。

他慢慢走過去，通過窗子，看向店，櫃枱的玻璃砸碎了一半，貨架上的商品早沒了大半。

他站在原地，明明是熱夏，可是整個人像是置與冰窖。

那種冷，從骨子裏竄了出來。

林惜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後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那個，你找林惜嗎？」

季君行轉頭，看見一個同樣十七八歲的孩，站在他對面。

「你知道林惜家怎麼了嗎？」他一開口，平時清潤的嗓子，像是啞了一樣。

張涵詫異地著他，當然記得季君行。因為知道林惜就是因為這個男生家裏安排，才會去北京讀書的。

震驚地問：「你不知道嗎？」

「請你告訴我。」

張涵猶豫了下，還是說：「林惜爸爸出事了。」

接著把林惜父親失手將人推下樓，然後那個人當場死亡的事，說了一遍。

說完，張涵苦著臉說：「我媽知道是我打電話給林惜，差點兒把我打死了。其實我也不是故意想害林惜不好好考試。我是想著在北京，你們家裏這麼厲害，請你家裏幫幫忙，林叔叔說不定有救了。」

季君行抬頭，著。

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冰冷的無機質。

張涵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說：「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媽不僅罵了我一頓，還揍了我一頓。我已經知道自己沒腦子了。」

「林惜找過我家裏幫忙？」他終於開口，輕聲問道。

張涵點頭：「對呀，我媽說林叔叔的案子有厲害的律師幫忙，肯定能好人有好報。」

他站在原地，突然覺得可笑。

還記得他跟說過什麼，他會一直在邊。

可是當林惜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

「你能告訴我，林惜去哪兒了嗎？」

張涵低聲說：「那個撞死林惜哥哥的人家，一直來鬧事。阿姨和林惜只能躲出去，們一直沒回來住的。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當張涵離開之後，季君行一直站在林家門口。

不知站了多久，他靠著牆壁，慢慢坐了下來。

溫璇趕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了。

當看見烈日之下，自己的兒子坐在林家的牆壁旁，孤單單的影，眼淚差點兒心疼地掉下來。

等走過去的時候，喊了一聲阿行，年緩緩抬起頭。

季君行一天多沒吃東西，一向潤澤的，乾裂地浮起一層白死皮。

「阿行，跟媽媽回家吧。」溫璇半蹲在他邊，低聲說。

季君行眼睛在臉上停留了幾秒，突然，原本沒了神採的眼睛變得格外鋒利。

他問：「林惜呢？」

溫璇此時才知道林家的事，而且在知道林耀華的案子，有老爺子邊的人手。一下想到那天，老爺子把林惜進書房的事。

或許，那時候，老爺子跟林惜說的，本不是高考的事。

可是這會兒，溫璇沒辦法當著季君行的面，把一切推向老爺子。

「阿行，你先跟媽媽回家。」溫璇言安道。

季君行聲音冷冰冰：「你不想告訴我是吧？」

他直接拿出手機，打了家裏的電話。那頭是保姆接的，他讓保姆把季路遲找過來。當季路遲接到電話時，剛甜甜地喊了一聲哥哥，季君行問他：「季路遲，哥哥不在家的時候，林惜姐姐來過嗎？」

什麼都不知道的季路遲，歪著腦袋認真想了下，肯定地說：「來過呀，那天爺爺在家的時候，林惜就來了。爺爺還跟林惜姐姐說了好久的話呢。媽媽都不讓我找姐姐玩。」

季君行的手機，此時是免提模式。

當電話掛斷的時候，他抬頭向溫璇，輕聲問：「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要趕走林惜呢。」

溫璇臉白得跟紙一樣。甚至不能說自己是無辜的。

季君行突然出一個譏諷的笑，「是因為MIT對吧，是因為我放棄了MIT的offer對吧。你們覺得阻擋了我前途，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