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和謝家的,始于已故的謝家老太爺。

那時新朝第一屆科舉，年輕的葉大儒在科舉中嶄頭角，謝家老太爺才,對當時的葉大儒十分欣賞,多有提攜。

但葉大儒縱使才華橫溢,子卻無法融于場,郁郁寡歡,勉強為了葉氏一族在場之中支撐。

后來謝家老太爺點撥,一個家族的延續并非只在于一人,教養好子孫方可枝繁葉茂,葉大儒才終于下定決心離開場回鄉教導葉氏子弟。

他親手為葉家傾力教養出幾位進士,雖說如今職皆不高,但齊州葉氏確實蒸蒸日上。

如今第二代最小的孩子，還要和鴻臚寺卿家的兒結親。

“老夫人,多年未見，更顯神矍鑠。”

已有五十二歲，已是本地德高重之人的葉大儒,率先從謝策上收回視線,向謝老夫人行禮。

葉家來人不多，除了葉大儒，只一對中年夫妻,一個十二三歲的年輕娘子并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孩子。

葉大儒一，其他葉家人紛紛回神，一同向謝老夫人恭敬地行禮。

雙方見禮，尹明毓才知曉,這對夫妻是便是四妹妹未來的公婆,葉家四老爺和四夫人；那年輕娘子則是四妹妹的小姑子。

小孩子,則是葉大儒的親孫子，葉小郎君，葉扉。

他的父母在外任，他跟著葉大儒讀書。

兩家人早有通信，尹明毓他們在齊州停留的這段時日，便會住在葉家。

見禮后，眾人便坐上馬車，前往葉家宅子。

因為謝家都是眷，便是葉四夫人和葉小娘子陪在們邊招待。

謝家人份高，謝老夫人是一品誥命，姑太太曾是從三品夫人，謝欽也為尹明毓請了誥命，但們毫沒有倨傲之。

出于教養，尹明毓亦對葉家人禮數周全，并非只因為他們是四妹妹未來的婆家人。

但葉四夫人母面對謝家眾人，仍舊有幾分無法掩飾的拘謹。

據尹明毓所知，是舉人之，葉四老爺止步于秀才，再無所進，留在齊州幫著葉大儒料理事務，也從未出過齊州。

謝老夫人輩分高，自然不會去遷就晚輩，問了幾句話，發現葉四夫人還好，葉家小娘子雖極力克制，尾音卻因為過于張而有些許抖，說話的興兒便淺了。

姑太太倒是跟葉四夫人聊，可說話的勁兒，不經意便會教氣氛僵。

尹明毓只得出聲緩和道：“四夫人，不知何時上京？正巧我們也想托您捎些東西進京呢。”

葉四夫人出個笑，回道：“下個月初便啟程北上，你們有什麼要捎的，盡管留下便是。”

如今已經是月中，尹明毓他們一行只打算在齊州停留五日，便要繼續南下，葉四夫人一家下月初北上，就是為了等他們。

而葉四夫人剛回答完，忽的一拍，道：“瞧我這記，險些忘記說，您家郎君從嶺南送了東西給你們。”

謝老夫人一聽，極為關注，“何時送來的？”

“十來日前吧。”葉四夫人道，“謝郎君太過客氣，還說煩擾了我們，給我們一家子都備了嶺南那邊兒的土儀。”

原來，謝欽單知道他們離京的日期，到嶺南后，暫時還未收到尹明毓的信，本不知道們走到何，只能派人將東西送到齊州，等他們到了之后收取。

尹明毓聽說謝欽送東西來，也是眼睛一亮，心都飛到了葉家去。

實在是的游記已經斷了太久，舊的快要翻爛了。

姑太太瞧見尹明毓這一下子亮堂起來的神，調侃道：“還當你多穩得住，小夫妻分離許久，也惦念了吧？”

眾人皆看向尹明毓，也不臊，只笑笑便帶過去。

半個時辰，馬車停在葉家的宅子外。

尹明毓答應了照看好謝老夫人、姑太太，整個行程自然都是在總管。眾人皆下了馬車，吩咐金兒銀兒一聲，兩婢便教人搬東西下來。

先搬下來的是謝家送給葉家人的禮。

葉家人客氣了幾句，便收下了，隨后葉四夫人便親自安排謝家幾人住進客院，并且請們先行休息，晚間為他們接風洗塵。

葉四夫人說完，就不再打擾他們，離開了客院。

葉家在齊州本地是有名的人家，，不過葉大儒不愿意子孫過多沾手商事，移，因此葉家起家這些年，只有幾間文雅的筆墨書鋪，其余只買田置地，然后花費打量銀錢培養子孫讀書。

是以，葉家宅子不小，不過并不豪奢，都著質樸。

客院顯然是心收拾過的，尹明毓將安置的事宜給金兒銀兒張羅，便到了謝老夫人的屋里。

謝策方才在馬車上已經晃睡著了，娘稟了一聲，先抱著他進屋去睡。

尹明毓聽著們說話，眼睛看著謝欽送過來的木箱，猜測里頭有幾本游記，這麼長時間，若是于兩本，絕對是不夠的。

娘走后，謝老夫人邊抬手打開木箱，邊對尹明毓道：“你四妹妹這門婚事不錯。”

謝老夫人閱歷富，這般說，葉家便是真的不錯。

尹明毓也頗為贊同。

子出嫁，多在后宅里，若是夫君在外有差事，接最多的不是夫君，而是婆家眷。

葉家看著是差尹家不，可葉家那位郎君出息，葉家整個家族都在穩步上升之中，極有潛力，且葉四夫人母倆也都不難相，嫡母韓氏確實很用心地為四娘找適合的婆家。

尹明毓所見的夫人們，嫡母韓氏和謝老夫人，不提們是否對妾室對庶心懷芥，只看們在庶的教養和婚事上的態度，皆是極有格局、極大氣的子。

這時，謝老夫人取走的信，對尹明毓道：“剩余皆是你的，拿回去吧。”

尹明毓回神，視線落在箱中，一見有一封信、一卷畫軸和三本書冊，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向謝老夫人曲一禮，便抱著木箱回住的屋子。

都顧不上信，一進屋便拿起游記，坐下來慢慢看。

至于箱子里那不知道是什麼的畫軸，更是毫引不起的關注。

尹明毓看得極專注，一個人在屋子里，姿勢從端坐著變靠在椅背上，一會兒靠在右側扶手，一會兒又靠在左側扶手上，只有眼睛始終不離書冊。

期間金兒和銀兒進進出出，都沒打擾，妥善地理好一切。

直到天有些暗下來，染柳點起燈，尹明毓才發覺時間已經過去小半日。

看第一遍都是只看個大致節，囫圇吞棗的，是以看得頗快，第二冊都已經看了一半。

此時抬眼看了一眼天，便道：“我看完這一節。”

染柳又將燈火往旁邊挪了挪，“夫人慢慢看便是，葉家還未來人請。”

尹明毓沖微微一笑，教去旁邊坐，不必站在這兒候著，然后便繼續看。

這段時日，金兒銀兒忙著管事時，都是染柳陪在夫人邊，已經了解夫人的習慣，于是聽話地直接去旁邊的圓凳上坐下。

尹明毓看完了一段完整的節，這才放下游記，去換了一服，重新梳妝好，正好葉四夫人派人來請，便和謝老夫人、姑太太、謝策一起往葉家正院去。

謝策也才醒過來沒多久，知道父親送了信來，邊走邊問：“我的信呢？”

謝欽沒給他寫信。

尹明毓和謝老夫人對視一眼，到底沒有騙他。

謝策小小年紀，已經記得些事兒，微微嘟起，“都有，只策兒沒有。”

原來他是介意的。

小娃娃長大也開始有心事了，但這事兒是謝欽的責任，們沒道理幫著善后。

尹明毓便道：“那你便寫信告訴你父親，不能因為你小，就不給你寫信。”

謝策能接這個解決方法，便點點頭，又問什麼時候寫信。

“明日便寫。”

謝老夫人看尹明毓輕易便教謝策不再有脾氣，心下放心，忘了經常惹謝策的人也是尹明毓。

而他們說著話，就到了葉家正院，還是葉家那幾人。

擺膳之前，眾人在一說話，葉大儒既是名士又是名師，便要考較謝策一番。

謝策才啟蒙半年左右，只識得一些字，并且背了些詩文。

葉大儒得知他的進度，便按照他所學，面容嚴肅地讓他背誦一篇啟蒙的文章。

謝策這半年多教尹明毓折騰地，毫不怯生，張口便背，口齒伶俐，只偶有磕絆，也不需人提醒。

葉大儒捋著胡須，頻頻點頭，待到他一篇背完，又點了另一首詩，隨著謝策的背誦，眼神越來越欣賞。

謝策站在葉大儒面前，再次背完之后，便仰著頭，一雙大眼睛注視著他，等他繼續提問。

葉大儒并沒有再讓他繼續背，著胡須肯定道：“甚好，甚好。”

謝策聽得懂葉大儒是在夸贊他，有人夸他，就是好人，他就眉開眼笑起來，聲氣地回道：“葉祖父，眼好。”

一臉嚴師相的葉大儒：“……”

這真的是謝家的孩子嗎？他不又想起碼頭的場景。

果然，不正常。

依照謝家家風，教養出來的子孫理應是最端持守禮的，畢竟從老太爺到右相，再到謝欽，皆是這般，在見到謝家這小郎君之前，葉大儒也以為他就是謝家子的模樣。

沒想到……謝策跟他所見所知的謝家人大為迥異。

而這般小的孩子，不怕他也就罷了，竟然還夸他……眼好。

葉大儒臉上的嚴肅之微滯，想要作出些和的反應，又不甚適應，神反倒顯得更僵。

謝策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好像更不高興了。

尹明毓坐在姑太太下首，端起茶杯，遮住角的笑意。

謝老夫人則是輕咳一聲，道：“策兒，不可如此。”

謝策茫然，不可什麼？

然謝家人習以為常，葉大儒和葉家其余人卻見過不尋常孩子，尤其家里有一個比謝策只大了兩歲的葉扉。

葉扉已經是極聰慧的孩子，三歲之時也不如謝策大方伶俐。

葉大儒放棄對謝策展示溫和的一面，轉向謝老夫人夸贊：“您這曾孫，天資不俗，眼神清亮，小小年紀便有大將之風，不愧是謝家子。”

葉家小郎君站在祖父邊，聽到祖父夸謝策，看向謝策的眼神有些藏不住的不服氣和斗志。

尹明毓注意到，頗覺有趣。

而謝老夫人聽到大儒對曾孫贊不絕口，笑容滿面。

若是從前，恐怕再是高興也要謙虛幾句，可跟尹明毓相的多了，也覺得這是事實，沒甚好需要謙虛的。

遂只稍稍收了收笑，道：“他還小，需得用心教導。”

晚膳擺好，論理，需得男分桌而食，葉家也是這般安排的。

但謝老夫人年長、地位高，葉大儒便請謝老夫人與他同桌，又吩咐孫子照看謝策。

葉小郎君遵從祖父的話，答應下來，坐在謝策邊也確實有在照顧他，可許是還惦記著先前祖父夸贊別人家孩子的事兒，一舉一十分公事公辦。

謝策相反，他甚見到這般大的郎君，極想親近葉小郎君，反客為主，還給葉小郎君夾菜，殷勤極了。

“葉哥哥，吃。”

葉小郎君繃住小臉，想要保持疏遠。

謝策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眼地看著葉小郎君，問：“葉哥哥，不吃嗎？”

他那麼小，又很是熱的樣子，葉小郎君有些手足無措。

謝策又“葉哥哥”，滿桌只能聽見他聲氣的“葉哥哥”。

兩個孩子的互，大人們都看在眼里。

葉四夫人贊嘆：“謝小郎君可真是開朗。”

謝策如今沒以前那麼傻乎乎了，尹明毓倒是覺得葉家這別扭的小郎君更有趣更好玩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