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謝欽留宿在東院。
兩人并躺在床榻上,謝欽道:“祖母每年臘月十五都要讓人去京郊護國寺里上香,往年都是著人去的,今年到定王在護國寺齋戒一月,陛下命我隨同。你若是有興趣,我帶你去莊子上住幾晚。”
他一頓,又補充道:“那莊子有溫泉。”
大鄴皇室祭祖的,都要有皇室員在護國寺吃齋念佛一月,正月初一再由陛下親自主持祭祀。
上一代,一直都是還未登基的昭帝代天齋戒,這一代,昭帝則是讓三位王爺流,今年到定王殿下。
尹明毓不在意那些,倒是對溫泉極興趣,當即便答應下來。
而謝欽思忖良久,才又道:“我許是沒有閑暇,你可邀姑姑和表妹同行。”
尹明毓一聽,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揚,“那我便邀姑姑和表妹一起。”
看起來太過高興,謝欽反倒不甚愉悅,便淡淡道:“表妹只小你幾個月,此番來京定然是想借謝家尋一門好婚事。”
尹明毓笑呵呵地說:“祖母、母親先前也這般說,不過表妹的婚事自有母親心,咱們到時只管為表妹送嫁便是。”
謝欽角微微上揚,輕輕地“嗯”了一聲。
尹明毓下午睡了會兒,晚上便有些睡不著,不好打擾謝欽睡覺,又不敢,便閉上眼想溫泉莊子。
以為會睡不著,可閉著眼睛沒多久便無知無覺地進睡夢。
睡夢中,忽然聽到有人在耳邊吵嚷,掙扎片刻,方才睜開眼,問:“怎麼了?”
謝欽已經坐起,眉頭皺地穿服,答道:“方才正院來人,說是策兒病了,不肯喝藥,哭著喊你,祖母便讓你過去看看。”
尹明毓清醒了些,問:“病了?什麼病?”
“風寒發熱,許是白日進學,著涼了。”
這時候風寒很容易要命的,尹明毓連忙起穿服,外頭值夜的婢聽到他們起床的靜,稟報了一聲,也進來幫他們。
兩人都簡單挽了個發髻,便匆匆趕到正院,在屋外便聽到謝策的哭聲。
謝老夫人正在焦急地哄謝策喝藥,但謝策生病,難,脾氣也大,嘗了一勺苦至極的湯藥,便十分抗拒,怎麼也不喝了。
謝欽和尹明毓一進屋,謝老夫人便急急地說:“你們可來了,若還是勸不,也不能再由他這麼哭下去,得直接掰開喂他喝了。”
謝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微微睜開眼看見尹明毓,便張開小手哭喊“母親”。
尹明毓剛在外邊兒走過,上全都是涼氣,哪能這麼過去,便站在火盆邊兒上,哄道:“小郎君,先喝藥。”
謝策小手使勁兒向前,不住地搖頭,邊搖邊哭:“嗚嗚嗚……不喝藥……”
謝老夫人急得不行,催促道:“莫烤了,你抱抱他。”
尹明毓只得走過去,抱住謝策。
謝策一到懷里,立時便摟住的脖子,邊哭邊“母親”,噎噎地十分可憐。
尹明毓其實沒抱過謝策多次,但一個小孩子,小小的子全心依賴地抱著,尤其還生著病,又不是鐵石心腸,自然是有些心的,便輕輕在他背后拍。
謝策哭聲小了些,可還在噎,小子也微微抖。
謝老夫人見狀一喜,便道:“二娘,你喂他喝藥吧。”
謝策一聽,頭埋進尹明毓頸肩,不斷搖頭,哽咽地喊:“不喝……不喝……”
記謝欽皺眉,說:“必須喝藥。”
他語氣太過生,顯得極嚴厲,謝策哭聲驟然變大,邊哭邊拒絕:“嗚嗚嗚……不喝……”
謝老夫人氣急,當即便空出一只手,在謝欽手臂上打幾下,“他生著病呢,你兇他作甚?!”
謝欽從未挨過打,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謝老夫人,“……”
而謝老夫人打完他,本不理會他的反應,走近尹明毓和謝策,心疼地哄:“策兒,莫哭了,曾祖母的心都教你哭疼了……”
謝策不輕,尹明毓抱著他久了,手臂有些吃力,便坐到床上。
謝欽從“挨打”之中回神,見謝策在尹明毓懷里漸漸平靜,便問謝老夫人:“祖母,策兒如何會風寒?您可派人知會母親了?”
謝老夫人當即便又怒起,強忍著怒火說道:“沒有教人去西院。”
隨即轉向娘等人,敲了敲拐杖,斥道:“連孩子都照顧不好!”
娘等紛紛磕頭請罪,不敢辯駁。
尹明毓抬頭看了一眼,而后對懷中平靜許多,只是噎的謝策道:“小郎君,我們喝藥可好?”
“不要……”謝策搖頭躲進懷里,不臉。
謝欽端著藥碗走過來,一副要喂的架勢。
尹明毓怕這孩子又大哭起來,他難得鬧一回,這嗓門兒實在是高,抱著他,直接沖擊,便抬手阻止謝欽。
謝欽不贊同,“藥一定要喝。”
謝策整個人使勁兒往尹明毓懷里鉆,背對著謝欽,噎聲更大,隨時又要張嚎哭。
尹明毓忽然低頭道:“小郎君,藥苦嗎?”
謝策搭搭地應:“苦……”
尹明毓又問:“這麼苦的藥,想不想看你父親喝?”
謝策哭聲一止,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瞥向嚴厲的父親。
謝欽面無表,嚴肅地看著尹明毓。
尹明毓不怕謝欽,繼續對小娃娃道:“你和你父親一人一口,如何?小郎君想不想看?只要你喝藥,你父親也喝苦藥。”
謝策滿臉都是心,卻又不敢應聲,靠在懷里小心翼翼地看父親。
那頭謝老夫人聽見,立即便做主道:“只要策兒喝,就讓你父親喝!”
謝欽:“……”
尹明毓沖他手,“郎君,快將藥端過來。”
謝欽冷著臉走過來,將藥碗遞給尹明毓,見謝策眼地瞧著他,沉默片刻,還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藥。
尹明毓一見他實實地舀了一勺,背對著謝策給他使眼。
他一勺一勺喝完,謝策喝什麼,得裝一下啊。
謝欽讀懂了的眼,一頓,重新端過碗,借著碗遮擋,假裝喝了一口。
而后,又舀了一勺,送到謝策邊兒。
謝策還是不想張口,尹明毓在底下悄悄踢了謝欽一腳,問道:“郎君,苦不苦?”
謝欽警告地看一眼,隨即對謝策道:“苦,你不喝,我也不會再喝。”
謝策這個兒子,也不知道對父親到底是怎樣的,極其想看父親喝苦苦的湯藥,竟然慢慢張開了。
謝老夫人喜不自勝,伺候謝策的下人們也都是一喜。
沒人希謝策的病加重。
而就這麼謝欽假裝喝一口,再喂謝策喝一口,一碗藥便見了底。
謝策苦得臉在一起,又委屈地噎。
尹明毓眼疾手快,一塊餞便塞到他口中。
記
謝策下意識地吧唧吧唧,暫時忘了哭。
此時天實在太晚,謝欽便勸謝老夫人回去歇息,“祖母,我和二娘在這兒便是。”
謝老夫人仍舊擔心,然而看了在尹明毓懷里的曾孫一眼,這里本用不上,到底還是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吃完藥就得好好休息,謝策不撒手,尹明毓只能在這兒陪著。
謝欽也不打算走了。
而謝策摟著尹明毓,一抬頭見父親也坐到床榻上來,連忙更地樓住,然后警惕地看著父親。
謝欽:“……”
等到三人躺下,謝欽擔心尹明毓睡著到謝策,本來打算睡在兩人中間,謝策不樂意;他睡在尹明毓另一側,謝策依舊不樂意,甚至還手想要推他。
謝欽有些手,看在他生病,才制下來,讓謝策睡在了中間。
謝策極其滿足,在中間滾來滾去,又滾到尹明毓懷里,然后沒多久,便趴在懷里睡著。
尹明毓將他擺正放在中間,又給他蓋上被子,便困極地閉眼眠。
謝欽不放心,便出一只手臂,虛虛地護在謝策上。
而他的擔心是極有道理的,尹明毓睡著之后,便開始自由地翻,好幾次差點兒到謝策,都是謝欽擋住。
后來謝欽干脆便將謝策護在懷中,但即便這樣,父子倆在床榻上的空間依舊一再,“委委屈屈”地占據一小片位置。
終于挨到第二日,日頭升起,謝策率先從睡夢中醒過來。
他被謝欽護在懷里,整個人全都罩在被子下,拱啊拱,被子鼓起來,一聳一聳的,終于爬了出來。
謝策小臉紅撲撲地出來,一瞧見床榻上的兩個沉睡中的人,開心地扭片刻,拋棄父親,鉆進尹明毓的被窩,躺在邊,沒多久又將自個兒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