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烈這話說的奇怪,在場的人臉瞬間就變了。

葉嘉眉頭皺起來，雖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卻并未太信楊烈所說之話。

一來楊家人前些時候跪在周家門口請罪,如今那一大家子人正在手里著，本沒被人轄制。二來能威脅到楊烈的人屬實不多，就算周憬琛罷了楊烈的，他在軍中的威還在。不過這般也不能說明楊烈所言皆是虛言,除非楊烈早已投靠朝廷,否則他對付周家人他有害無利。三來周憬琛在各設置了嚴苛的關卡，扎圖的人對東鄉鎮戒嚴，外面的人本無法進東鄉鎮。除非有人放行,不然不可能不聲不響地到周家院子外面。但真相如何,只能暗中調查清楚。

“扎圖,人先安置在你這里,看好了。”的邊，肯定是有的。

葉嘉沒有在地牢多做停留，問了話便打算離開。

扎圖應諾,葉嘉便離開了駐地。

調查這樁事并不是很容易。古時候的通不便，尤其是在西北苦寒之地。一到大雪天就基本車馬難行,信件傳遞都得數月。消息不靈通。兼之周憬琛等人此時都不在北庭,葉嘉的手不到軍營中去。

葉嘉回府后便命人將楊家一家子帶去周家。

楊家老夫妻早已沒有當初初見時家老太爺的富貴樣子。家中一下子失去了兩個頂梁柱,垮了這一家子的脊梁。楊老爺子跪在地上老淚縱橫，不用葉嘉問,他們便一五一十地將事說出來。

大約三個月以前,楊家確實來了人。

此人自稱是燕京來的貴人,份貴重,來燕京調查反賊一案。厲聲斥責楊烈乃朝廷命,本該遵從朝廷旨意行事，如何能與反軍同謀合污？以威勢恫嚇住楊家人以后，聲稱只要楊烈改過自新，暗中為朝廷拿下周家家眷做質，朝廷便能對他往日過錯既往不咎。彼時楊烈人不在家中，楊家其他人哪里知曉時下形勢如何？立即便被唬住了。

楊剛之子楊勇擅自接下旨，并暗中去接了蘇勒圖的舊部。與林芝蘭等人私下假借楊烈之名收攏蘇勒圖的舊人。等楊烈發現事不對已經沒法子收場，楊烈是被上梁山的。

“世子妃娘娘，此事乃小兒無知，才被人蠱胡行事。”

楊家老太爺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眼淚鼻涕一把道：“烈并無背叛之心，乃是被人拿家中婦孺命威脅才被無奈。還請世子妃娘娘酌饒他一命。”

楊家人既然自己將罪責攬上？葉嘉的眉頭不由揚起來。他們的話倒是跟扎圖審得結果不謀而合。

“楊剛之子是哪個？”

楊家此次舉家跪在門前求，全是老弱婦孺，并未看到年。

問及此事，楊老爺子鼻頭一酸，眼淚又要掉下來。雖說因一人無知禍害了全家，但到底是親孫子：“勇兒前些時候被那人給帶走了。說事之后放回來，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葉嘉皺起了眉頭，思索了片刻，讓人把楊家又給帶回去。

不管楊烈是主還是被參與此事，能被扎圖抓到就說明他不無辜。無論是主犯還是從犯，都要到懲罰。葉嘉比較在意的是他所說的邊人。

葉嘉邊素來不喜帶人，獨來獨往慣了，最多會帶幾個武婢保護自安危。也因為本人的習慣，周家除了手無寸鐵的眷，人其實不多。再來，楊家是在臺。能跟楊家子侄接的人定然也是在臺。這麼一論，這個邊人范圍就廣了。

也不知周家出事，周憬琛那邊如今可有收到消息。

葉嘉這邊琢磨著要不然從商鋪這方面著人去查探一二。雖說手不進軍營，卻是可以讓人去臺那邊打探的。思來想去，葉嘉便去了一封信給袁春生等人。讓人幫著盯一盯臺的況。

正在葉嘉暗地里查楊家與何人往來，十月底時，程風代表程家登門拜訪。

周家跟程家的合作簽了三年，如今正好是第三年。周家的份巨變，儼然是北庭乃至大燕之主，程家就算是一分利不占也會將這個合作繼續下去。今年本該談好來年續約之事，因烏桓人襲被擱置下來。程家打聽到葉嘉回東鄉鎮，便立即著人來周家續約。

程風在管家的帶領下進了花廳，葉嘉哄睡了小述白便換了裳去與他商談。

烏桓人退出西域這條路，這一條商路便又重新恢復了。程家有心給周家送錢，此次續約自然是本著讓利好的目的，自然是任何要求都答應。談判極為順利，葉嘉沒打算占太多便宜。本打烏桓或者抵突厥，程家人就出了不力。

葉嘉不是那等貪心之人，該給的利還是會給程家。

程風坐在對面，一雙雪亮的眼睛仿佛蒼原上盤旋的雪鷹，一眨不眨地盯著葉嘉。

葉嘉蹙了蹙眉頭，倒也沒有故意點破。合作的事談好了事便客氣了一句，留程家人用膳。雖說留客，但只要有耳朵之人都能聽得出葉嘉此言不過客氣話，程風卻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下來。

葉嘉愣了愣，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世子妃娘娘盛邀請，我等自然卻之不恭。”程風齜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燦爛。

與程風一起來的張掌事暗地里碾了他的腳不知多下，這人就好似沒有知覺似的，自顧自地對著葉嘉笑。張掌事的只覺得心驚跳。不過見葉嘉沒有面反之，心里吁出一口氣。

用罷了飯，程家人也不好再在周家停留。

大雪也停了，程風還想在周家院子里轉悠兩圈，不大愿意走。不過張掌事的快被他嚇得心臟衰竭，是拽著他的耳朵把人拖走了。

葉嘉人披著大麾站在廊下眼看著一行人走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的表現得足夠明顯了。從談吐到筆跡，從給李北鎮建土碉堡到為烏桓起兵。從行事作風到申請做派。只要程風不傻，應該已經看出來并非原主。不過這小子揣著明白裝糊涂，偏生還學聰明了不似往日那般掛在邊說，倒是人挑破了趕他都不好說出口。

搖了搖頭，葉嘉轉回去繼續逗孩子。小述白這賊小子如今會說話了，逗他好玩的……

……

北庭這邊大雪一下就是一個冬日，周憬琛接到消息再反饋，已經是臘月。

且不說周憬琛得知楊烈夜中襲周家之事有多震怒和后怕，立即派了邊親信回來嚴查此事。就說這樁事給了周憬琛一次深刻的教訓。若非葉嘉早做打算，挖了地道讓人逃生，怕是上一輩子的悲劇定會重演。周憬琛再是沉穩，也有些夜不能寐。

他思索再三，也不管燕京的形勢暫時還不算定下來，做出決定將家人全部接到燕京的決定。只有把人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他不能容忍再一次失去家人。

只不過事總不會如人的期般順利，周憬琛派來接葉嘉等人回燕京之人尚未抵達，又遭了一次襲擊。

不過這些人沒能進東鄉鎮，只在東鄉鎮南邊的村子與駐地打了一場。這伙人跟正規的軍隊作戰方式不同，每個人單打獨斗的本事十分高超。說是以一敵百都不為過。且這伙人極難抓，見沒能完任務便四散地逃開。行事作風不像正經的武人，倒像是刺客死士之流。

扎圖的人抓到了兩個，但人還沒帶到駐地地牢審訊就當場咬舌自盡了。

扎圖沒弄明白到底是什麼人，葉嘉倒是有點猜測。兼之邊有環佩小梨等暗衛出的護衛，有死士好像也不算太難接。不過死士或者暗衛這種人一般人家是養不起的，除了皇室也只有世家大族會養。看來周憬琛在燕京大刀闊斧的手段惹了不人，讓人這般報復。

這三番四次地遭賊惦記，就算心再穩再沉著也難免會令人不安。葉嘉琢磨著是不是該搬離，將周家老小先藏起來。東鄉鎮雖說防備做的嚴格，但敵暗我明，太容易被人當靶子。

這個想法得到了余氏的支持，余氏快被這些事給嚇怕了。尤其是小述白出世以后，真恨不得全長滿眼睛盯著各：“嘉娘可想好了搬到何？”

葉嘉的想法自然是藏到周憬琛的勢力范圍，又恰巧不會被發現的地方。

思來想去，自然是安西都護府。但楊烈的話給了警醒，若是的邊有不安好心的人。怕是帶人躲到哪里都會被發現。當務之急，是先抓出邊懷有異心的人。軍中那邊自然是周憬琛去查，這邊只能自己一一排查。

“搬離之前，先把邊人給查清楚。”

說起來，葉嘉邊的這些人不算來歷明確。環佩小梨櫻桃小桃等人是周憬琛弄回來的武婢，來喜、鈴鐺等人是親自從被拐子中挑出來的。孫老漢祖孫三人不必說，當地人，孫玉山還在李北鎮鎮守。后來的家仆則是原本沈家的家仆，賣契都握在葉嘉的手中。

除此之外，從吳家繼承來的百來號奴婢與楊家送來的百來號奴婢人不在周家，但有不能力不錯的，被葉嘉拍到鋪子或者良田里做事。能與外界接的，只能是商鋪里做事的。

但在外做事的，能經常出東鄉鎮且與臺那邊有聯絡的，不下三十人。尤其這段時日葉嘉人在碎葉鎮，專心致志地對付烏桓。雖說也兼顧家中生意，但也只是兼顧罷了。

余氏眉頭皺起來：“這排查起來，沒兩三個月查不出來啊。”

說到此事，余氏難免面愧疚之。都有些不大好意思看向葉嘉：“說到底，還是娘太無用了。你不在，按理說應當是我盯了才是。結果出了這麼大的紕，差點害了一家子。”

“娘能護住一家人，已經是十分警醒了。”余氏也是被養大輩子的人，往日在景王府便不大管事。如今雖說吃了苦，心卻還是單純的。葉嘉也不能說怪，“查是必須得查。邊這些人大多數是從外來的，本就該嚴篩一遍，不過正值戰期才耽擱下來。此次便就算長個教訓。”

篩查其實也不難，讓扎圖配合一番，將周家出事前后那段時日出過東鄉鎮的周家商鋪的人重點排查一番，按著時間段往后擴，應當能查得出來。

雖說這年頭沒有監控，但能被安排去守關卡的人，眼力自然都不錯。

葉嘉這麼一排查，還真給排出了三個。周家出事前后，袁春生那段時日經常讓大批的人來回進出臺東鄉鎮。運貨，混送資。每次運送的人都超過二十，而這些人有不人經過駐地的證實出現在當日襲周家的人。果然是借著運送資瞞過關卡，進了東鄉鎮。

還有兩個則是西場出的流放之人，因學識不錯被葉嘉安排在商鋪做事的。也摻和到了此次運送資之中。后被證實，跟袁春生也有關聯。

老實說，查到袁春生讓葉嘉確實是震驚了。

周家的生意做到這麼大，發展如今的規模，袁春生是出了不力的。關的商鋪和許多糧食資，都是袁春生暗地里從關運送進來的。換言之，周憬琛如今能夠這般順風順水地拿下燕京，多有他一份功勞在。他在周憬琛已經拿下燕京的況下對周家出手，圖的什麼？

這個結果讓葉嘉無法接。

事實上，查到這里，不僅葉嘉震驚，就是扎圖都覺得匪夷所思。

“會不會是弄錯了？”扎圖跟袁春生也有點集，偶爾周家不方便做的，他也會幫著行一行方便。兩人其實有過多次共事的機會。

葉嘉眉頭皺得很，許久沒說話。事真相如何，證據說話。

“先傳信出去，靜小點，讓人不要貿然定罪。”葉嘉思索了許久，覺得不能一棒子將人敲死。若是另有，可以酌考慮，“好好查一下袁春生的來歷，細查一番這三個人的生平。”

袁春生要查，另外兩個也要查。

扎圖自然會嚴查。葉嘉總覺得事著古怪，說不上來的覺。袁春生是周憬琛弄回來的人，周憬琛素來謹慎仔細，若非底細清楚他不會送到的面前。是不是有什麼事被忽略了？

葉嘉思來想去地捉不，回到家中時天已晚。

匆匆從廊下走過，正好撞上了余氏拿著什麼東西一副激的眼淚直流的樣子。葉嘉愣了一瞬，住余氏。余氏才抹了抹眼淚高興道：“嘉娘，錦云來信了。”

“錦云？”這個名字葉嘉是頭一次聽說，有些茫然。

余氏忙走過來，抓著葉嘉的手往屋里走：“錦云是你小姑姑，先帝的九公主，你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