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與環佩兩人對視一眼，垂眸畫圖的葉嘉已經啪嗒放下了手中的筆。

白日里已經匯報一次，按理說，應該明日才會有消息。小梨面一變，匆匆將那人引進來。那探子上臉上都是汗水和水，甲胄都有些破爛。見到葉嘉就撲通一聲跪倒地上，言簡意賅地稟告：“烏桓人占了烏蘇村，校尉大人正帶著人往回撤。”

書房之中燈火搖晃，葉嘉坐在書桌后面眉眼被燈火氤氳得模糊。揮了揮手，讓探子退下去。

“主子。”小梨的眉頭皺起來，“要撤走嗎？”

葉嘉垂眸凝視著桌子上的設計圖，思索有沒有的地方。雖說在記圖方面頗有些天賦，基本上算是過目不忘。但此時危急時刻也難免會有不自信，疑心自己會不會記憶混淆。

“主子……”小梨有些著急了，倒不是覺得葉嘉在此干等無用。而是況危急之下，顧不得別人，只想護住葉嘉不出事。

還要再說，被環佩抓了一把袖子。

小梨回過頭，環佩無聲地朝搖了搖頭：“莫吵鬧打攪了主子，主子在思考。”

“去問問烏古斯回來了嗎？”葉嘉眼睛還停留在未干的圖紙上，開口嗓子已經是啞的。太久沒說話，的嚨干啞得聽著難，“順便問一下傷亡況。”

小梨看了一眼環佩，行了一禮退出去：“是。”

碎葉鎮的況不好，燕京這邊的況也沒有好到哪里去。燕京城果然不愧是幾百年的大燕首都，城墻厚得重石砸多遍都巋然不。上方的弓箭手換了一批又一批，強弩也試探地擊了好幾撥。周憬琛耐著子守在城外，等著城中糧草耗盡的一日。

對于周憬琛的兵臨城下，周曄從一開始的以逸待勞到逐漸焦躁。

事實上，周憬琛在等待城糧草耗盡，周曄也在等著周憬琛的糧草耗盡。論形勢，衛軍兵彈足，武裝備最是良。城中人口眾多，但燕京的國庫糧倉從來都是充足的。天下百姓有死的一天，權貴皇族可沒有死的一日。而周憬琛的戍邊軍是長途跋涉，一路征戰走到這里，自然早已心俱疲。

可這麼多天耗下來，外面那群賤民就好像打不死一般。不僅沒有氣焰消弭，也不曾出現斷糧的況。而燕京城，權貴雖說不死，依舊山珍海味地鋪張浪費。尋常百姓卻拖不起了。

普通百姓家中的余糧早就耗盡了，他們沒吃的，又沒有良田。只能去街上米糧店買糧。可燕京的況如此危機，米糧店寧愿不掙錢也要將所有糧食留下自家吃，本不樂意賣。即便有些要錢不要命的，卻趁機賺起了黑心錢。將米糧的價格哄抬到一個離譜的境地，尋常百姓砸鍋賣鐵也買不起。

當百姓一旦沒有糧食可吃，城的局勢就起來。

局勢一，矛盾就激增。百姓們都要死了哪里還顧得上那麼多，自然是豁出去求生。一時間大量攜家帶口的百姓要逃出城外，城門不開，他們就算挖地也要出來。有些膽氣的逃不出去又不想死，開始搶掠城中的商鋪。燕京的大部分商鋪背后都有人。以搶掠一事引發的流沖突與日俱增。

朝堂為此已經吵得天翻地覆，有主張開城與周憬琛一戰的。有主張開倉放糧的，安百姓的。更多是主張調兵鎮這群刁民，用雷霆手段給這些惹事的賤民一個教訓。

周曄原先還有幾分閑心去談說，此時被纏得焦頭爛額。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進后宮了。

與此同時，顧明月在焦灼地等待周憬琛的回音。

每日派人出去打探，生怕錯過周憬琛的消息。等了整整兩個月，沒等來周憬琛同意的請求，倒是先從顧明熙的里得知了一個令神魂震的消息——那個目下無塵無無心的公子，早已在西北苦寒之地娶了妻。娶的是一個鄉下婦人，俗不堪，卻生的一張明艷人的臉。聽顧明熙的意思，周憬琛對那子若珍寶，抱在懷里怕碎了，含在里怕化了。

不得不說，顧明熙的這一番話差點沒把顧明月給刺激瘋。

第一反應自然是不信，可就算把顧明熙的臉都打爛了，顧明熙依舊不改口：“那子姓葉名嘉。允安哥哥看見眼里就看不見任何人……”

顧明月駁斥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允安哥哥就是那天邊月，不會心悅任何人。”

沒有人比顧明月心里更清楚，周憬琛的冷心冷肺。就算當初周憬琛跟顧明熙青梅竹馬有婚事，顧明月也清楚周憬琛不喜顧明熙。外人說的天花墜，顧明月也從未信過一個字。正是因為明白，才沒有嫉妒顧明熙與周憬琛的青梅竹馬，只覺得自己才是周憬琛命定的妻子。

現如今顧明熙這賤婦竟然說允安哥哥娶了別人，顧明月將人打了一頓后冷靜下來。吐出一口氣：“我不信你。你就是個蠢貨，你連允安哥哥看不起你都看不出來，你知道什麼！”

這一句話落地，地上的顧明熙驟然一僵，抬起頭：“你說允安哥哥看不起誰？”

“你。”

顧明月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人，譏諷道：“允安哥哥厭惡你，你不知道麼？”

“你，你……你胡說！”顧明熙臉上一瞬間褪盡了。白著臉，瞳孔。仿佛被人強行拔取最后的底牌一般，不可遏制地哆嗦了起來，“我跟允安哥哥青梅竹馬十幾年，他怎麼可能看不起我？他明明誰都不搭理，從來就只看我一個人。他只是生氣了，生氣景王府出事我沒有求爹娘幫忙，生氣他流放那日我沒有去送行而已……怎麼可能，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

“我胡說？”顧明熙不舒服，顧明月心里就舒坦了，“我有對你胡說的必要？”

顧明熙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手扣在地上，手指指甲抓進了地磚里。滿腦子都是轟隆隆的雷聲，震得搖搖墜。

“顧明熙，你別自欺欺人了行麼？允安哥哥那麼聰慧的一個人，你上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地方？”顧明月毫不客氣地揭開一切遮布，“你的份是假的，你的才學是假的，甚至連臉都不及我。貪慕虛榮又貪生怕死，沒有擔當又無無義，你覺得允安哥哥那一雙通的眼睛能看不穿你？他是欣賞你的淺薄？還是喜你的自私？又或者就是喜歡你仆人之的份？”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仆人之，我是顧家的嫡出姑娘！”

“狗屁，這種話你只能騙騙自己罷了。”

顧明月笑得那一個猖狂：“天底下，第一個看穿你本質的人就是允安哥哥。他可不是顧家那群眼睛被屎糊了的蠢貨，之所以不毀約，善待你，不過是允安哥哥重諾罷了。”

顧明熙得像水一樣趴伏在地上。搖著頭，死活不信。但潛意識里，其實是相信的。

顧明月卻已經沒有閑心跟顧明熙廢話了。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心也平復了。是的，顧明熙本什麼都不懂。的話不足為信。顧明月飛快地離開了鐘粹宮，臉卻依舊沉沉。雖說顧明熙說周憬琛心悅旁人這件事不大可能是真的，婚這件事肯定是真的。婚事做不得假。

允安哥哥可能是為了生存娶了當地的村姑，也有可能是出了意外不得不對村姑負責。顧明月眼中淬了毒，不允許低賤的人沾污了的月亮，要將那個葉氏鏟除。

……

葉嘉尚且不知自己被惦記上了，烏古斯回來以后，立即召集所有人會議。

有個好消息，遠在桑鎮的葉青山接到碎葉鎮出事的消息后，派了陳世卿領一支騎兵過來支援。人數不算多，六十個人。但這些騎兵的戰力是非常強的。陳世卿手下的騎兵除了擅長近戰以外，更是擊的好手。個個說是百步穿楊都不為過。

陳世卿對于這邊竟然是葉嘉主事有些詫異，但又覺得意料之中。早前他就知道葉嘉不是一般人。

碎葉鎮是有糧倉的，就在鎮子的最東邊。先前突厥襲擊時葉青河就帶人燒過一回。他們不知道的是，烏蘇村因為位于最西邊，與別國接壤，經常到游牧民族或者他國的侵擾。家家戶戶都不囤糧，有糧食都是存在靠近鎮子的一個糧倉里。

葉嘉在等著所有人到齊以后，做出了兩個決定：燒糧倉，襲。

“等他們發現烏蘇村沒有糧食，勢必會往外探。那個糧倉離村子跟鎮子的距離是差不多的。待到深夜，烏桓人極有可能會派人去。”葉嘉冷靜得不可思議，仿佛已經摒棄了所有的膽怯跟害怕。沉聲道：“派人盯著。待到他們轉移糧草之時，給他們重重一擊。”

葉嘉眼睛里散發著銳利的，這一刻大家都忘記只有七尺：“行擾之能事。打不過就跑，絕不戰。切記，我們的主要目的是燒調糧食。”

程風站在影里雙目亮的出奇，看著葉嘉時的心跳得快要飛出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