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怎麼這個臉？”余氏本以為小兩口會說些悄悄話,誰知葉嘉看完信之后臉有幾分沉重。想著西北不安定，頓時就有些心驚膽戰，“難道城寨那邊又出事了麼？”

“沒。”葉嘉將信折起來放回信封之中,“就是城寨那邊遇上了點小麻煩。”

將信件隨手放進袖子里,葉嘉扶著肚子走了幾步,緩步走到窗邊掀起遮風的簾子往外看去。門外的大雪沒有停下來的架勢，這個天氣別說如今的狀況本過不去，就算過去了估計也是沒有辦法立即組織修建城垣。天寒地凍的本沒辦法施工,材料也不好運，只能等雪停了天氣稍微暖和一些再說。

余氏跟著走了兩步，不知在看什麼。

葉嘉其實也沒有在看什麼，只是心中在衡量。如今的這個天氣,突厥和北邊游牧民族是不大可能會南下搶掠的。畢竟極有可能有命搶，沒命帶回去。葉嘉如今擔心的是別的,西北窮苦的百姓會在這個冬季熬不下去。思來想去,葉嘉忽然扭頭看向余氏：“娘,你屋里有筆墨麼？”

“要筆墨作甚？”

余氏話沒說完想到葉嘉剛才看了周憬琛的信，頓時意識到要回信,“有的有的，櫻桃，你去拿一下。”

余氏平常要教導蕤姐兒讀書，屋中是常備筆墨紙硯的。櫻桃進室去取了筆墨紙硯出來,立即研好磨，葉嘉思索了片刻便給周憬琛寫了一封信。

其實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瞞的了，葉嘉跟原主不是一個人，周憬琛早就知道。雖說不清楚余氏對這件事有多覺悟，但余氏是不管葉嘉做什麼都堅定支持的。有些事也不用再藏著掖著,的能力若是對于建筑上能提供一點點幫助，自然是盡早拿出來。

事實上，葉嘉在信中也沒有提出太多的意見，只是詳細表述了在極端天氣下建造城垣或者瞭塔都是非常有難度的。若是條件允許，不建議用純木質材料去建造。采用當地百姓造屋舍的泥漿會更堅固。除此之外，順便問起了周憬琛關于教當地百姓盤炕的事。

寫的飛快，很快寫完便讓人送出去。

余氏在一旁看筆疾書，面上的神不是太輕松的樣子，心里免不了就有些擔心。

葉嘉笑了笑，安道：“無事，只是天氣太冷，瞭塔不好修。幾次修好，又都被風雪摧塌。”

“這個天確實不好辦事。”余氏一聽是瞭塔的事，心頓時就放下來。突厥先前已經被打傷了元氣，短期應該不會再擾，“嘉娘這般是知道怎麼弄麼？”

這話一問，旁邊葉四妹葉五妹都看過來。

葉嘉瞥了們幾眼，倒也沒有藏著掖著：“不敢說知道怎麼修筑。懂手藝的木匠、泥瓦匠都不敢打包票，我只是稍微提議換一下修筑材料。”

余氏一想也是，這西北風沙侵蝕的厲害，大部分百姓家中建房子都不敢用木質的材料。怕被風沙吹久了，不到十來年就要腐蝕個干凈。那瞭塔本就是建的高，若是不夠堅固風一吹就會倒：“怪不得允安這麼久回不來。估計是來回的折騰費時又費力。木頭確實是好用，但有時候也不經用。”

葉嘉笑笑，葉五妹看時辰也差不多便站起來：“也是時候準備晚膳。”

自打被送回東鄉鎮以后，周家的飯食就不用葉四妹去忙。本其實覺得旁人做的不好吃，都是自己做自己吃。

葉四妹把在外廳地毯上玩兒的兩小孩子進來，囑咐了兩句就也站起：“那我跟五妹過去搭把手。”

兩人做自然是很快的，沒一會兒就來人過來用晚膳。

冬日里吃的自然是滾燙暖和的，葉五妹將葉嘉原先做鍋子的湯底改良了一

番。如今做的味道雖說不大像后世的火鍋，但也十分味。

小爐子在

幾個人圍在一起，熱氣烘得人暖洋洋。幾個人吃了一頓鍋子下肚，葉嘉便在櫻桃的護送下回了屋。這邊擔憂的事，周憬琛那邊也在想。幾乎是葉嘉的信一送到城寨，周憬琛就打開讀了。關于換材料這事兒這麼一點出來，周憬琛頓時就豁然開朗。

確實，當初建造木質城寨是借用的蜀地區經驗。蜀低多山多峭壁。占山建城寨易守難攻，十分有利于戰略部署。但北庭都護府的地形地貌與蜀有本質的區別，氣候也不同，自然不能同一而語。

但若是換材料，換什麼材料更堅固呢？周憬琛不由想到先前葉嘉盤炕用的東西。

不過當初他們盤炕的時候周憬琛人在外沒有歸家，所有的事都是葉嘉一手辦。這般想想，他記得葉嘉當初給的設計圖上好似也有標注。那張圖他前些時候給了郭淮，讓郭淮借著縣令的勢將盤炕這件事普及下去。如今想看倒是要費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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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念一想，去喀什城找郭淮過來，還不如回家尋葉嘉更方便。

思來想去，這個瞭塔和城垣是暫時修筑不了，那就沒必要耗在此。周憬琛不想將自己陷在無謂的事上，于是命人找來了孫玉山。孫玉山這些年快速長，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周憬琛大致告誡了一點，并讓他務必切盯住了李北鎮第一道防線，自己則在當日驅車趕回東鄉鎮。

大雪紛飛的天氣，道路委實不好走。他當日下午出發，原本一天的行程走了一天一夜。

且不說周憬琛回來遭遇了大雪，就說自從進臘月以后鎮上開始多了不來鎮上找冥店的人。鎮子本就不大，除了吃食鋪子可能會多些人弄，基本上一種商鋪至多只有一兩家。似冥店這等不大吉利的鋪子，一個鎮子翻過來就只有一家。大雪天的也不開門，好幾個人在不停地拍門問有沒有人。

周憬琛的馬車才到鎮子上就撞上這一出，馬車外頭的人哭得可憐。聽說是下屬村子里家中有人沒挨過寒冷的天氣，就這麼凍死在外頭。大冷天的尸需要收斂下葬，這才急匆匆地來鎮子上定棺材。

“凍死了人？”周憬琛聽到外面打聽來的消息，眉頭皺得很，“如今的況已經這般嚴峻了？”

這些日子，周憬琛忙著城寨破損的修繕，將普及火炕的事便給了郭淮去辦。為了盡快普及，周憬琛甚至派出了一支隊伍去幫助府衙傳信。那張圖紙到郭淮的手上已經有一個多月，東鄉鎮還有凍死的人。他眉頭地皺起來，立即指了一個人去打聽消息。

打聽來的消息并不算好，北庭都護府本就占地非常廣，地廣人稀，行進困難。兼之大冷天的道路愈加難行，衙普及火炕這事兒做的并不容易。

換言之，東鄉鎮這邊尚且未曾有人過來。

時間太趕，想要及時地改善寒冬難熬的況，是有些困難的。并非府衙的人不上心，而是本盤炕也需要耗費一整日。這麼一耽擱，自然是更慢。東鄉鎮這邊凍死的人是最靠北邊村子的，大多數沒過來的要麼是家中抱恙又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要麼是年歲尚小孱弱的小孩子。

周憬琛沉了片刻，只低聲對馬車外面道：“先回府吧。”

馬車緩緩走，他們回到周家已經是傍晚。人才到門口，就有人匆匆沖到葉嘉的跟前來報信。葉嘉原以為他至在城寨那邊待到臘月底，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如今的肚子已經八個多月，走也不是很方便，便沒有著急去大門口迎他。

周憬琛看著一群人迎出來，目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找了幾圈

，沒看到葉嘉。

余氏眼尖地發現了他眼神的掃視，忍不住笑了一聲。

允安如今是越來越像個年輕人了，連神都生了不。不過心中高興，余氏倒也沒有在外面把小兩口的事兒掛邊，只是幫葉嘉找補了一句：“嘉娘如今子重的很，這麼冷的天兒能不走就不出來走了。你怎麼這個時辰回來？”

“城寨那邊的事雪不停沒辦法修繕，修了也是白費功夫。”周憬琛自然知道葉嘉重，不便走。不過是見著一堆人出來迎，他心中總是抱著那麼一僥幸這子掛念他，“娘，你與嘉娘這些日子可好？”

“都好，都好，”這麼晚了，周家已經過了晚膳的點兒。余氏還是問了一，“用過飯食了麼？”

周憬琛搖了搖頭：“這一路著急趕車，沒有停的地方。”

“這樣啊……”

余氏也猜到他沒用飯。這一路坐在馬車上，除了啃點干糧也沒兒能尋到一口熱乎的。窗外的天已經很黑沉，這個時辰葉五妹早就回自己院子歇息去了，自然也不好將人出來給周憬琛做飯的。想著要不然喜來去，幫著做一頓熱乎的湯面送過來。

“別忙活了娘，又不是孩子，我自己能招呼的。”

余氏聽著就皺眉：“你可別勞嘉娘給你做飯。實在不行，你自個兒去后廚煮點粥便是。我看你上回給嘉娘煮的那粥還有點模樣……”

冷不丁的這話說的周憬琛一窘，這都好久的事兒，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余氏給拎出來說。

周憬琛有點窘迫，含糊地點點頭：“也。”

余氏看他這難得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不過也沒有過分，臉皮子薄調侃多了怕是會極必反。母子倆在一說了會兒話，余氏才放他離開。

周憬琛這才低聲告辭，匆匆回了主屋。

他到主屋的時候，四下里已經黑得手不見五指。屋子里燈火通明的，葉嘉正坐在書桌邊上執筆畫著什麼東西。面沉靜，十分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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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鎮上出了些事葉嘉也是知道的。人就在東鄉鎮，自然會十分主意打聽鎮子上出現的異常況。本也是個敏銳的子，有些事不需要旁人點，稍稍一思索便能猜出全貌。天氣異常嚴寒果然帶來了不好的結果，凍死人了。真正意義上的凍死人。

想著先前那個火炕的圖紙給了周憬琛腦海中還有印象，自然愿意再盡一份綿薄之力。說實話，若沒選擇跟周憬琛一起，不一定會出頭去管這件事。但有句話在其位謀其政，既然如今站到這個位置就必須負點責任。

雖說過了一年多，葉嘉畫圖的手法還沒有忘。此時不僅畫了火炕的構造圖，還順勢將火墻與火地的構造圖畫出來。有的人家中貧苦，是當真計較那一點盤炕的本的。

當初葉嘉給屋子里盤了四個炕，人工與材料加一起耗費將近三兩多。換言之，一個火炕一兩銀子是跑不了的。有些人家全家積蓄加一塊都不夠，估計寧愿挨凍也不會花這個錢去盤炕的。這般弄個火地或者火墻就更方便且便宜。咬咬牙也能盤出來。

葉嘉正在忙，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后的靜。等發現有人湊近時，輕輕一個溫熱的東西從的后側過來了的耳垂，才驟然從構造圖中驚醒了。

刷地扭過頭，對上一雙彎彎的眼睛。

周憬琛上還夾雜了一冰寒的氣息，烏發垂落到葉嘉的肩側冰冰涼涼的。周憬琛低頭看著圖紙上的東西，笑意漸漸淡去，正起來：“這個是……？”

“火炕的構造圖，”葉嘉知道他要回來，此時看到

他倒也沒有多大的驚嚇，“不過火炕的本有些高。西北的百姓日子過得苦，沒有那麼多錢去弄這個。想著便又畫了火墻和火地的構造圖。這兩個雖說沒有火炕那般干凈安全，但只要多加小心也能用的好。最重要的是，建造本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