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關于這個東西是他拿的還是寄的問題,雙方各執一詞。但彼此都抱著給（他）留點面子的心態各退一步，裝作無事發生。只是這件小裳的歸屬，葉嘉木著臉地看著周憬琛把它整齊地疊好放進自己的裳包裹里頭，臉就不爭氣地紅起來。

“……你非得裝著帶走嗎？”憋了很久,葉嘉這直腸子還是沒忍住嘲諷。

這廝真的假斯文得要命。裝的一副面紅耳赤不已的模樣,還不是堂而皇之地把東西裝起來？正常人若覺得不好意思,被揭穿時不應該直接把東西還回來？！

“為何不裝？”周憬琛垂著眼眸,端得一臉正人君子的文雅。

他一雙手手指修長,映襯著土褐的布越發的白皙。只見他一手勾著布條，另一只手按著這好的裳,擋著葉嘉的面兒慢條斯理給他的包裹打了個死結,端的好一派斯文優雅。似是覺察葉嘉的眼神，他扭過頭來頗為理直氣壯,“這不是你送我的麼？”

葉嘉：“……”都說了竇娥都要被他氣哭，但說過的話葉嘉也懶得再說一遍。

“你覺得你一個年輕男子這麼做合理嗎？”

周憬琛斜了眼睛過來：“哪里不合理？”

葉嘉：“……”罷了，隨便吧，反正周憬琛還被捕夾夾過屁呢！

自從周憬琛被捕夾夾過,葉嘉現在面對周憬琛時無論多尷尬都能夠坦然面對。多虧了他的先士卒，葉嘉的臉皮厚度才被他鍛煉得蹭蹭往上漲。心里這麼一想,頓時看那個打了死結的包裹也沒那麼礙眼了。有什麼關系？大不了趁周憬琛出去，把他的破包裹給剪了就是。

葉嘉心安理得地把人趕出去，換了裳出去。正好余氏的熱水也燒好了。

周憬琛目送著葉嘉的背影出去,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包裹,沒忍住抿起角笑。起去柜子里找裳,結果柜子一打開,里面堆一團的裳就讓他克制不住地手指了。余氏拎著熱水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自家兒子把媳婦的服全摟到床上,正在那一件一件地疊。

那仔細的模樣，弄得余氏好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要不洗漱完再疊？”

周憬琛疊裳的作一滯，抬頭看向。

余氏眼里閃爍著詭異的笑意，揚起一邊的眉頭，幫他把水提到屋里：“水一會兒就涼了。”

說完，不管自家兒子那僵的神，放下東西就走。

等周憬琛洗漱完出來，后廚那邊已經忙得熱火朝天。

自打五妹來了以后，大大降低了葉嘉的工作量。許多菜往日只能葉嘉去做的，看葉嘉做過兩回就學會了，并且做出來比葉嘉做的更好吃。做飯天賦這東西真的是很難說，葉嘉后來干脆就站在一旁指揮。左右葉五妹也聽得懂人話，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原本說好今日吃席，買的菜有些多。牛這個葉嘉預備做個小炒牛。正好家里有辣椒，九月以后辣椒大收，兩分多地的辣椒每個植株都結的滿滿當當。

其他菜能給葉五妹做，這個牛買的，還是葉嘉親自來炒。

最令人振的是，后院試種的幾樣菜全給養活了。西北充足的日曬讓寒瓜個個長得又大又甜。事實上，寒瓜應當是五月份種，七月份吃。如今算是反季節，也得虧都種活了。一兩分的地結了好些，葉嘉摘了幾個嘗過，脆沙瓤，甜度高得都跟撒了糖似的。

其他甜瓜和胡瓜也都種活了。胡瓜好種，澆了水掛的滿藤蔓都是。

葉嘉琢磨著自家若是吃不完，就該拿到市面上去賣。但是先前葉嘉試賣過一回，當地百姓不識貨。他們能花錢買吃食買布料，但不會樂意花錢買零兒。似寒瓜甜瓜這種零兒，幾乎是無人問津。

也并非沒想過降價。但一想到這東西只有自家有旁人沒有，獨一無二的商品賤價賣就有點暴殄天。如今葉嘉也沒全摘下來，還能長的就放在地里。琢磨著尋個機會找路子賣出去。正好今兒天氣還有些熱，葉嘉看菜都炒上了，五妹看著不必去，就去后院摘了兩個大的寒瓜。

剛抱到井邊，周憬琛提著桶出來倒水看到。他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自然一眼認出來：“家里有寒瓜？”

葉嘉正在洗上面的泥渣。一聽就扭過頭：“你認得？”

“往日吃過幾回。”周憬琛點點頭，把桶擱到門后頭湊過來。葉嘉手里這個比往日他吃的還要大不，澤清脆，仿佛是剛從藤蔓摘下來的。

葉嘉的眉頭揚起來。低頭看了眼寒瓜，又抬頭看了下周憬琛。瞧他的臉半點不似開玩笑，驚了：“那我想賣的話，能賣嗎？”

“為何不能？”周憬琛倒是沒往后頭去過，雖然知道后頭開了一片地，但并不知道種了些什麼。

葉嘉的這顆心的，咚咚地就跳起來。

兩人說話時，阿玖正扶著葉四妹在院子里走。自打月份大了以后余氏就囑咐過萬不可懶。直言是頭胎本就難生產，且肚子又比一般婦人大上許多。若是不一，待到孩子生產可能要出事。阿玖便一直將這話記在心頭，時常會攙扶著葉四妹出來繞著院子走幾圈。

葉四妹生產約莫就是這兩日的事兒，若當真是雙胎，不可能足月生。鎮上就一家醫館，兩個大夫。阿玖早早找好了穩婆，穩婆隔三差五會過來瞧上一眼。

此時葉四妹沒聽到姐姐姐夫說的話，阿玖卻聽到了。頭轉過來，碧綠的眼睛瞥向皺著眉頭沉思的葉嘉。

西域來的貢瓜總不能賣到西域去，但賣到中原就很有賺頭了。中原地區富庶，花得起銀子的人很多。若是貢瓜這個噱頭用得好，指不定能賣到奇貨可居。

說到這個，葉嘉就忍不住著急。很早以前就打過商隊的主意。只是先前試探過幾回，奈何沒有資本去跟商隊談。一來香胰子不算特殊，中原地區早有制香胰子的手藝。且因著手藝，花樣多，舍得下本，他們制作的香胰子比葉嘉的用料要更講究。葉嘉這邊小家庭作坊制的香胰子走得是平價路線，跟大商隊談自然沒有太多的底氣。但寒瓜就不一樣了。

寒瓜這東西對大燕中原地區的富貴人來說是新鮮貨，也是俏貨，且這種瓜果最不耐長途運輸。不能往外送只能銷。若往富庶一些的地方運，這不就有資格跟大商隊談了？

心里盤算著生意經，葉嘉面上卻沒毫的表。手頭很多生意還沒有穩固下來，除了朝食攤子和豬頭賣穩定了，香胰子卻才起步。若想賺賣瓜果的這個錢，還得再想一想。

“先拿井水鎮著，一會兒嘗嘗看。”

十月份以后，天氣就轉涼了。但還沒到冷的時候，剛好穿兩件長袖不冷不熱的。五妹那邊剛把羊燉出來，又開始炒素菜。除了一個牛葉嘉說要最后留給來炒，其他的菜五妹能做就都做。

葉嘉摘了兩個瓜拿水鎮上，忽地憶起前些時候孫玉山來家里遞過兩回話。在鎮子上又撞見過好幾回郭淮。不必想，周憬琛能爬的這麼快，不得這些人背地里幫忙。想著既然寄來吃席，又準備了這些好酒好菜。不如趁著營地這幾日消停下來，讓周憬琛把得好的同僚給請過來吃一頓。

“正好你不是升職麼？家里整了一桌席慶賀明日的鋪子開張，你趕上了，權當雙喜臨門。”

周憬琛其實也想提這事兒來著，這不還沒開口葉嘉自己就提出來。他頓時笑了笑，抬手將葉嘉落到臉旁的碎發別到耳后：“那行，你后廚且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營地近就是這點好，來回方便。

葉嘉如今倒是有些習慣他時不時替捋頭發的小作了。這人作快又輕巧，時常葉嘉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做完了。抬頭看他把井邊的盆桶收拾起來，彈了彈裳轉出院子。葉嘉努了努，干脆又回了后廚跟葉五妹說多添點兒米飯。

這些男的別看著一個個瘦高個，吃起飯來嚇死人。

葉嘉想想又去后院摘了兩個甜瓜，摘了四五胡瓜，預備再做一個拍胡瓜下酒。

五妹這邊才把三道素菜炒好，又添了個炒豬肚。豬下水也是葉嘉帶著他們經常吃，他們都吃習慣了，偶爾不吃還想。許久沒吃魚了，今兒準備做兩條鱘魚。

周家這邊飯菜做的差不多，周憬琛就領著幾個年歲相當的人就進了院子。

不只是以類聚人以群分還是怎麼，一眼過去，總覺得跟在周憬琛邊的幾個年輕男子都瞧著頗有些不凡氣度。孫玉山老人就不必多說，郭淮沒來。

不過也正常，葉嘉多知道點郭淮做的事。如今營地抓散播流言的人還沒徹底消停呢，他不面才是安全。其他三個男子都是陌生臉孔，一進院子就在打量院墻上的帶釘瓦。聽說這院墻是葉嘉給全權弄的，看過來的眼神都頗為吃驚。葉嘉多也有點識人的眼，總覺得這幾個人有些不一般。尤其站在周憬琛邊的一個桃花眼。那人一舉一不大拘束，但就是別有一風流姿態。

一進院子，那雙含目悠悠一轉就落到了葉嘉的上。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十分不見外地揚起了角，笑容那一個燦爛。

葉嘉眨了眨眼睛，沒想到這人還生得俊俏。剛了手走過去，還沒開口。就看到周憬琛溫文爾雅抬起手，尋了個不易被人覺察的角度，給了笑得最燦爛的柳三公子肋骨狠狠一拳頭。

只見那男子臉幾番變化，青了，白了，又青了。

他機械地轉過頭來看向邊人。

周憬琛慢條斯理地收起拳頭，客氣地問：“你可是不適？不然下回再來？”

“……”柳沅無語凝噎地看著這個變臉如翻書的男人。兩人量相當，周憬琛可能稍微比他高出一點點。雙方眉眼一個簡單的錯，柳沅再看向葉嘉的時候臉上燦爛的笑容都收斂了許多。

“這個是柳三，我的副手。”

周憬琛隨意介紹完，指著另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又道，“這個是公孫爾澤，騎兵營的旗頭。”

公孫爾澤沖葉嘉客氣地點點頭，喊了句：“嫂夫人。”

葉嘉如今對這些稱呼早已接良好，點點頭，招呼他們進屋去做。其實說實在的，對軍職組織架構不是很了解，聽也就聽一個名頭。想著開飯還有一會兒，就讓孫俊去把鎮在井水里的兩個寒瓜拿過來切。這瓜一拿出來，幾個人中就有驚了一下。

寒瓜在世家大族的府中不算稀奇，民間還是很見的。

不過稀奇歸稀奇，他們也沒有當場問。葉嘉遞了個刀過來，讓周憬琛他們自己切：“自家種的。”

“西北這塊地能種寒瓜？”柳沅分了一塊，沒忍住問了。

葉嘉立在門邊，側站著，半邊落在里半邊藏在影中。聞言側臉回過頭，明的暈照的容如玉。這人站姿與鄉間子含背不同，與世家大族貴順之態亦是不同。背脊筆，鎮定自若，那姿態看的整個屋子的人都是一怔。

點頭：“自然。”

不得不說，這個瓜可就比他們曾經吃過的要甜的多。不僅甜，吃到里還脆脆的。柳沅盯著瓜看了會兒，抬眸看向周憬琛時眼底那子酸嫉妒要溢出來。

周憬琛懶得搭理他，幾個大男人分吃了一個寒瓜，正好飯菜也好了。

人太多了，葉嘉干脆把屋里的桌子也給端出來分兩個桌吃。周憬琛跟帶來的四個同僚加上阿玖在堂屋里吃，葉嘉跟余氏五妹四妹幾個在院子后頭的擺了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