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規則并不算是完全沒有。但起碼已能給他們提供相當的保障。

　徐徒然再次掃了眼面前大片大片的影，與藏匿在影下的無數惡意，揚了下角，轉跟著其他人走下樓去。

　在將所有的怪都召集到這里之后，就已經重新劃定過國土。新的國土范圍為整個七樓樓層，包括他們所在的這小片界。如此一來，即使他們轉換了樓層，徐徒然依舊能保有對大部分怪的指揮權。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是因為老王和爸爸招來的怪，都比較自由。橫豎它們不會對人類造傷害，徐徒然就由著它們滿樓跑了。

　當然，這樣反復修改國土，對徐徒然本而言也是一種消耗。所幸食月的尋路功能真的相當給力——他看著暈暈乎乎的，找起路來卻是相當干脆，仿佛冥冥中有什麼力量正在指引他一般。

　食月的腰上，拴著一繩。這繩子是爸爸改造的。韌極強，且控制方便，可長可短，不用擔心跟丟人。

　不過在被可憎包圍時，他的表會變得有些茫然。為了方便找路，每到新的一層，徐徒然就將招來的怪放出去搞事——反正會被搞的也不是他們。

　眼看著徐徒然他們又要往下一層，一直努力追擊的伴生們終于徹底急了。好不容易追到這里的組長猛地撕開纏在上的人形黑影，努力往前幾步，連在上的斷手宛如果子般撲落落掉下，窸窸窣窣地往前爬去。

　“攔住他們——尤其是那個狗男人！”意識到食月是負責帶路的那個，組長果斷將首要擊殺目標換了食月。然而它剛晃悠悠地往前幾步，粘稠的黑膠質便倏然涌了過來，飛快地將它吞沒。

　組長被攔得寸步難行，剛要呼喚同伴，卻見后同伴不知為何，已經蹲在地上當咸魚了。周邊無數只手，正在自己和自己石頭剪刀布，看上去像是又被混了。

　還有一個被堵在走廊的另一頭，從組長的角度看不到它是在和誰打，只能看到它兩眼無神地被按在墻上揍。

　組長：“……”

　他能怎麼辦呢。他只能暗中慶幸提前派出去了無數斷手。就在此時，一只斷手估計已經奔到了他們附近，老王的聲音過它傳了過來。

　“……我見過最可怕的可憎，是一個生命傾向的輝級。瘋狂菌人，我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

　“那東西我是在云南遇到的。它有很強的寄生能力，只要是有皮的存在，都會被它寄生。寄生后，被寄生者會擁有發的特，能在黑暗中發出漂亮的夜。并被它控制著，去尋找與自己最為親近的親屬，將之作為下一個寄……”

　“我們當時進那個域的時候，里面所有人類已經全被寄生了。每個人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蘑菇……哦對了，它們尤其喜歡長在指甲里……”

　渾上下都是指甲的伴生組長：“……”

　他們在干嘛？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講這種恐怖的事？

　它上手指都猛地蜷了起來，本能地藏住了指甲。恰在此時，腳下的黑膠質開始移，緩慢地留下另一個方向，它立刻趁機掙出來，試圖繼續往前追去。

　就在此時，它看到了一團。

　一團正在移的，正飛快地奔向他。伴隨著大片窸窣聲響的響起，更多的出現，爭先恐后地朝他涌來。

　伴生組長：“……”

　隨著那逐漸靠近，它終于看清了那東西。

　那是它自己的手。是不久之前剛被派出去的斷手——不同的是，此時那些斷手上面，還長著大片大片搖搖晃晃的發亮蘑菇。

　……淦。

　伴生原地愣了兩秒，迅速拿定了主意。

　去他的什麼能力者吧——它果斷轉，一邊啊啊著，一邊朝著樓上跑去。

　*

　而就在伴生因為能寄生到指甲的蘑菇而崩潰時，徐徒然等人，終于順利下到了一樓。

　和來時不同。他們現在所在的是醫院的一樓大堂，面對的是醫院正門。

　爸爸小心上前，在旁邊的控制上鼓搗一陣，大門緩緩向兩邊移開，出外面寂靜無人的街道。

　食月早先安排的流浪狗還守在那里，見到他們，嗚嗚地了兩聲。還有一只，直接跑了進來，繞著食月轉圈——只可惜食月不理它，只固執地想往門外走。

　看來這出口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余下三人換了一個眼神，老王和爸爸當即準備出去。徐徒然瞟了眼旁邊的另一條走廊，卻緩緩停下了腳步。

　據他們過去的經驗，這道走廊盡頭，就是通往地下的樓梯。而樓梯盡頭的房間里，就是創神教的教徒們用來作為獻祭的地點。

　徐徒然：“……”

　怎麼說呢，就莫名手。

　“你們先出去吧。”對另外兩人說著，手接過食月腰間繩索的另一頭，“在外面等我，我馬上出來。”

　說完，將另一頭系在自己手腕上，不等另外兩人反應過來，轉頭就走。

　因為之前已經切斷了供電，通往走廊盡頭的電子門已經可以輕松打開。徐徒然門路地穿過去，沿著樓梯走了下去，雙腳踩在樓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而另一邊，地下室。

　一尊高大的影正立在獻祭場，無數支手臂環抱周，皮干枯如樹枝。

　聽到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它藏在手掌的微微裂開，出一抹冷酷而殘忍的笑。

　它就知道，如果那個人類能僥幸逃到一樓，一定不會再放過來獻祭場搗的機會。

　這就是人類的傲慢。獲得了一份幸運，就想獲得更多幸運。僥幸功過一次，便以為功能常伴己——卻從未想過，自己有沒有承那些幸運與功的資本。

　所以說，為什麼要那麼辛苦地到樓里去追殺呢？還不如像它一樣，從一開始就在這個地下室里躲著。如果有人過來，它就能順便撿個人頭；而如果沒人過來，則說明其他人已經得手，它也能混個績效……

　不過話說回來，它記得其他的同事基本都上樓了吧？它們一項目組的人，大多都來了，失手的概率應該不大啊……

　守在地下室的伴生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耳聽著樓梯上的腳步越來越近，當即收斂心神，再度擺出那抹冷酷又殘忍的笑容。

　“嘎達”一聲，門被推開了。

　它冷笑一聲，渾手臂舒展，高高揚起頭顱看向門邊：“終于來了，可憐的羔羊。看看我為你準備的驚——我去什麼玩意兒！”

　它話才說一半，波濤般的黑膠質便直接灌，將它沖倒在地。藏在膠質的無數小眼珠冷冷眨著，接二連三地從它邊過，明明沒有牙齒，卻能在的瞬間帶來尖銳的疼痛。

　又一抹瘦長的影子手舞足蹈地沖了進來，在撞上眼神的瞬間，化為一道道黑的須，纏向它的手臂。伴生發出一聲懊惱的尖嘯，抬手將須扯斷，轉瞬卻又被其他的黑線淹沒。

　過瘋狂蠕的線隙，它看到一個老太婆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十分練地拿出武，對著地上的法陣開了幾槍，又走到旁邊，拿起供奉著的創神神像，重重摔在了地上。

　啪地一聲，神像裂碎塊。伴生驚恐地著眼前這一切，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愚蠢的人類……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它過黑線的包裹，艱難出聲，無數只手在膠質的包裹中胡抓著。

　徐徒然踢了一腳地上的雕像，轉過來。

　“知道啊，就是知道我才來的。”

　在今天之前，這個域從未有伴生現。偏偏在今天，在這個地點，它們不僅現，還對他們發起狙擊。

　這說明什麼？說明它們急了。

　伴生急了，就說明他們之前的行為是有效的。

　“既然有效，那當然要貫徹到底了。”

　徐徒然輕描淡寫地說著，將桌上準備好的祭品也一并拍落在地。后一條巨大的鰩魚游，在抬眼的瞬間，恰好張開了上的無數只眼睛。

　碩大的眼珠中，倒映出伴生驚懼加的表。

　*

　又十多分鐘后。

　醫院的最后一個人類早已離開，徘徊在醫院部的意識怪卻遲遲沒有散去。

　八樓的病房，幾個伴生面面相覷，閉的房門外面不住傳來砰砰的敲擊聲。所有的門全被堵死，免得有線或是膠質潛。

　上帶著焦黑痕跡的伴生抱著膝蓋坐在病床上，眼神呆滯：“它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走啊。”

　“不知道。”組長正在低頭拔指甲里的蘑菇，頭也不抬，“實在不行跳樓唄，一躍解千愁。”

　“但這不是跳不跳的問題啊。”另一個伴生道，“那的跑了，這事怎麼整啊？”

　“下次努力唄。”組長拔完了一只手上的蘑菇，開始拔另一只手，“反正創神說的在它下次清醒之前干掉……我們還有時間。”

　“……”

　某種微妙的氣氛在房間里蔓延。組長的話并沒有讓人好一些。

　剩下一個伴生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窗邊——它就是之前獨自守在地下室的那個。最久的魚，挨最毒的打，現在還沒完全恢復過來。

　它過窗戶往外看了一陣，語氣變得古怪起來：“那個，組長啊，我懷疑創神大人睡不了多久了。”

　伴生組長：“……？”

　它不解抬頭，只見那伴生，正怔怔地指著窗外某一。

　循著它的指向看去，可以看見遠的城區，一束火沖破天際，黑煙濃烈。

　伴生組長愣在當場，旁邊伴生的聲音逐漸飄忽：

　“你們看那個正在著火的，是不是我們的中心教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