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當局者迷, 旁觀者清。
陷敵群的安瀾對戰局的發展丈一和尚不著頭腦,待在停泊點的游客們卻有一個算一個都看到了多米諾骨牌倒塌的全過程。
大潰敗的引線是由“逃兵”點燃的。
坐在車上的人們看得十分清楚:就在兩個氏族結束對峙、朝著敵人沖去的時候,雙方陣營中各有幾個員開始了自己的“逆向行進”, 有從中段向后段的,有從后段向末尾的,但最引人注目的還要數從第一梯隊開始一路到大后方的。
這名“逃兵”原本和其他兩只雌挨在一起,組一個相互支持的陣型,對上了北部氏族的四只先鋒雌,可就在雙方進行了試探的對抗之后,它竟然一話不說、轉就跑,彈簧草似的卷尾在鬣狗群間跳躍了幾下就消失不見。
頓時就有游客代很強地罵了一嗓子。
這波閃電賣隊友真是出人意料, 以至于還在和對手抗衡的的另外兩只雌毫無防備地就陷了“一挑四”的不利局面。
其中一只在三秒鐘后遭到了一次猛烈沖撞, 不得不停下腳步、調整形。一連失去兩個隊友,剩下的那只雌立刻陷了三名敵人的包圍圈, 又是被撲、又是被咬、又是被拉拽, 沒過幾下就渾流,徹底失去了平衡。
頂著三只雌的重量,它勉強掙扎了幾下, 像被大浪卷進湍流中的人那樣努力想要把腦袋出水面, 可這時領地戰爭已經變得白熱化,到都是狂奔著、撕咬著、撞擊著的斑鬣狗, 它本沒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一只逃了,一只死了, 最后一只哪有幸理。
以這支小分隊的潰敗為突破點, 北部氏族開始把先頭部隊源源不斷地送進這塊空白區域,并順勢朝著兩側和后方擴張,制造了巨大的力。
從這里開始, 南部氏族開始節節潰敗。
先頭部隊減員......第一梯隊收......位于側翼的小分隊被團團圍住、自顧不暇......中部戰隊拼命朝著一只鬃很深的大型雌靠近,試圖保護它們的王,使其不至于陷腹背敵、孤立無援的必死局面......
戰斗才開始十分鐘,戰場就被沖了無數塊。
南部氏族似乎也意識到了危機的降臨,坐在越野車里的游客們得到了一個很清晰的視野,可以清楚看到兩側的雌都在積極抗、緩慢地朝著中部移,想要恢復聯系、重建戰線。
這兩個小分隊中較為主的個看著都十分年輕,斑紋和對比強烈,不似那些上了年紀的斑鬣狗那樣褪到模糊。
可能是因為年富力強,這些雌的努力得到了一定的回報,有那麼幾分鐘時間,戰斗陷了僵持狀態,但它們最終還是沒能力挽狂瀾——幾分鐘之后,更多北部氏族員沖進了南部氏族的大群當中,有的還迂回繞到后方,沖著尚無自保能力的亞年出了猙獰的牙刀。
其中一只亞年非常機靈,眼看逃不過,就死馬當活馬醫地朝著觀車底部一鉆,然后把背部在胎側,屁/死死坐在地上,借助車輛的遮擋來躲避敵人的尖牙利爪。
三只追擊者追到跟前,一下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警惕不已,有的長脖子企圖往車下暗的空間張,有的試探地嘯著、繞著車后部的兩個胎來回打轉,還有的則是弄錯了方向,竟然人立起來住了車窗。
在這個距離,人類才能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
斑鬣狗在許多攝影師的鏡頭當中似乎并沒有那麼龐大,甚至還顯得有些小,可當他們真的親眼看到一只雌時就會發現,這種人立起來幾乎可以用鼻子到越野車的車窗頂框,兩只拉在車門上的爪子比拳頭還壯觀,那躍躍試想要進來的腦袋更是超過了人類腦袋的大小。
此時此刻,車里一片寂靜。
只有本地向導云淡風輕、不為所,其他游客都把繃得很,木偶人般坐在原地,忽然有手機發出一聲鈴響,離窗戶最近的男士頓時臉煞白。
約莫半分鐘之后,這只斑鬣狗似乎對車輛失去了興趣,從車窗下側跳了下去,落地時還制造出了一記沉悶的響。
向導轉過來笑得出了一口白牙,可沒等游客們松口氣,越野車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連帶著擺在車里的背包都開始翻到,好像有什麼大東西是拱進了車底一樣。
最終“解救”人類的是終于開始后撤的南部氏族。
它們大概意識到今天已經沒有獲勝的可能,一部分員開始且戰且退,另一部分員則扭頭就跑,大部隊就像這樣被拉了許多小段,而最早撤退的那只早就跑到連遠鏡都找不見了。
晚些時候,等游客們將視頻發上網,得知它是前任繼承者、是整個氏族中地位第三高的員的時候,會大肆慨鬣狗王的“家門不幸”,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完全被戰場中心吸引住了目。
在那里的是兩個氏族的權力中心;
是最早沖上去的一波,也是最后撤退的一波;
是地位最高、待遇最優、聯盟關系最牢固、總戰斗力最強的一個群,也是在發生領地沖突時必須要負責任、盡義務、回應期待的一個群。
隨著越來越多的氏族員往巢區所在的西南方回撤,它們上肩負的力也越來越重——這里不是殿后阻斷攻擊的力,還有為鬣狗王解圍、保駕護航的力。
兩力量對沖時死亡率還沒那麼高,可是現在一在后撤、一在前追,稍微耽擱一點功夫就有可能把自己徹底陷在敵群深,為了掩護王,南部氏族主戰力基本已經進了拿命去墊的階段,看得游客們又是提心吊膽,又是慨萬千。
說實話——
從進這個世界起就在不斷“被忠誠”的安瀾現在是真的有點不太想繼續“忠誠”,但也知道這會兒貿然改變戰斗模式反而會適得其反,于是著頭皮和其他高位者并肩作戰。
北部氏族一路追到了季節獵場邊緣才見好就收,好不容易將敵人甩,幸存下來的主戰力們才放慢腳步,一邊傷口,一邊呼喚聯盟員,一邊檢查沿途倒伏著的重傷者。
黑鬃王始終沒有就這場戰斗發表見解。
和它形鮮明對比的是去時有六名,歸來僅剩三名的盟臣團,這些在黑鬃聯盟時期就跟著現任當權者的老人終于到了忍耐的邊緣,甫一回到巢區,它們就向躲在角落里的卷尾發了襲擊。
沒有一個氏族員預料到了這個舉。
它們是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都從低迷而不解的緒中被震了出來,三三兩兩地同關系相近者抱著團,震驚地、恐慌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安瀾原本正打算走過去和諾亞坐在一起傷口,看到此此景,恍然大悟,對這場戰斗結局慘烈的直接引有了猜想。
卷尾......是不應該逃跑的。
低位者可以投機,可以逃跑,但在保護領地和獵資源上,氏族員對占據了大量優勢資源的高位者有著更加嚴格的期許,這種期許是不容許被踐踏的,任何背離行徑都是不榮譽的。
安瀾至今還記得見證的第一場領地戰爭——
大部隊在王的帶領下出擊,又在王的帶領下折返......前任王上掛著恐怖的傷勢,坐下時卻連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從盟臣團到大型政治聯盟幾乎個個帶傷......一些主戰力斷了還在咒罵著敵人,似乎覺不到疼痛一樣......
而現在高位者的慘狀也不逞多讓。
黑鬃王半張臉皮都被掀了起來,眼眶在外面,肚子上還開了一個,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盟臣只剩下了三名,但它無疑為氏族付出了一切,大部隊撤離時核心戰圈里丟著兩敵人的尸,其中一被生生放干了,還有一連肚腸都流在外面。
它戰斗得十分英勇,但是兒卷尾的怯懦不僅為這份英勇蒙上了一層影,還給其他氏族員帶來了不好的示范效果,使得整個戰線斗志低迷,失去了力反抗的勇氣,難怪此刻它還在自顧自地著傷口,全然不在意空地上發生的“鬧劇”。
三名盟臣不斷追擊,卷尾則是尖著躲閃。
這可能是它一生中參與制造過的最大的場面,不是權力核心,從高位者到低位者,從雌到雄,所有氏族員都在注視著這一幕的發生,或是憎惡,或是狐疑,或是心虛,或是冷漠。
安瀾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心里有點唏噓。
卷尾一貫膽小,害怕戰斗,害怕死亡,從前是這個樣子,現在還是這個樣子,但上次領地戰爭時有許許多多高位者兜底,這一次失去了數量優勢,它的問題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
或許出生在黑鬃聯盟是一種不幸——
它并沒有希波那樣的天賦,沒有箭標那樣的心氣,沒有安瀾這樣的知識,是背負著王冠影子的重量就足以把它垮,不期許的時候得到,得到后又失去,從來不順遂心意。
但是,怎麼說呢?
卷尾至好好地活到了年,有許許多多低位崽分不到足夠的食,還要面對高頻的欺,甚至出生沒多久就死于等級確認,別說活到年,連下一個雨季、下一個旱季都不曾見到。
和這些崽相比,它又是何等的幸運啊。
唏噓歸唏噓,要讓安瀾去同這個相當于賣了隊友的高位者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想過去參與無意義的懲罰,此刻更讓擔憂的是傷的、失蹤的、可能死亡了的聯盟員,是戰斗過后必然迎來巨變的社群環境,是接下來的領地。
野是強韌的,斑鬣狗尤其。
這種有著頂尖的免疫系統,即使到大面積的破壞損傷也很導致細菌染,并且不會到諸如犬瘟熱或炭疽熱之類的疾病的困擾,黑鬃王和其他主戰力的傷口看著駭人,其實很快就會康復,唯有數量上實實在在的減難以彌補。
獵群還在逐步南遷。
北部氏族現在占領了界線邊的季節獵場,誰能保證它們不會繼續往南行進,把更多獵場劃歸到王的統治之下?
到那時,南部氏族又該怎樣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