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
大多數雄斑鬣狗會在二至四歲這個區間離開原生氏族, 尋找繁衍后代的機會。這些流浪者需要確保自己活得足夠長久,直到功加一個新氏族,或者為某塊區域里常駐的游者。
游者既不同于侵者,也不同于借道者。
這一部分雄斑鬣狗在和領主雌們相遇時會積極表現出自己的無害, 平常單獨開火吃飯, 一些“面”的游者偶爾能跟著氏族撿撿殘羹冷炙, 運氣最好的還有機會得到領主雌的青睞。
基于以上種種特殊待遇, 人們不難想象為什麼氏族雄和游雄之間存在著天然的競爭關系,常常一見面就會大打出手,打上頭了還會一路追殺,那架勢, 比家貓看到野貓還要激。
這一次“惹”到雄群的就是那麼一群游者。
約莫在九月中旬的一個傍晚, 安瀾正在教壯壯一些對抗方面的技巧,剛剛示范完拖拽作, 就聽到遠傳來了一陣陌生的嘯聲,聽容應該是在慶祝一次功的狩獵。
覺得陌生,不代表其他員覺得陌生。
從反應來看,應該有一部分員提前和這些新來的游者見過面了——箭標臉上掛著一種了然的神, 它狩獵隊里的幾名主力也都擺出了一副無于衷的樣子。
倒是前一秒鐘還在叼著骨頭玩耍的雄斑鬣狗們瞬間停下作,一個個抬起尾、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遠方,連骨頭玩骨碌碌滾到里都沒有發現。
旋即,好像馬蜂窩被捅了一樣,十幾頭雄斑鬣狗呼朋喚伴地朝著太落下的方向沖了過去, 從揚起的黃煙塵中傳出來一陣又一陣頗恫嚇力的咆哮聲。
安瀾什麼場面沒見過,但這場面真沒見過。
別說和壯壯大吃一驚、嘖嘖稱奇,就連那些已經上了年紀的老政客們都忍不住長脖子眺,一個個跟長頸鹿別無二致, 好像才第一天認識這些氏族當中的“形人”,而亞年們早就按捺不住地追過去看熱鬧了。
這天戰況應該非常激烈。
雄斑鬣狗們跑回來的時候沒有一只臉上不寫著“郁悶”兩個大字,其中好幾只上還帶了傷,也不知道是追游者追得太急以至于離了團隊,還是真的兩位數打個位數沒打過人家。
安瀾不太了解氏族中的雄群,看熱鬧都看得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好在邊還有一位真正的“男士之友”,圓耳朵只掃了一眼,立刻認出了這幾個都是狗菜癮大的莽漢選手,會挨揍不稀奇。
姐妹倆并不是唯一的吃瓜群眾。
巢區已經很久沒那麼“熱鬧”過了,難得可以找點“樂子”,雌群從上到下都在拼命吃瓜,就連壞孩都饒有興致地對戰況點評了兩句。
兩個群背一口鍋,黑鬃王能怎麼辦?
它又不能黑著臉把全氏族二十多只雄統統威一遍,然后再扭頭把已經興起來了的四、五十只雌威一遍,只能著鼻子任由這些傳八卦比誰都快的族人整日悉悉索索、竊竊私語。
其實這也就是因為最近太抑了。
通常況下,沒有雌斑鬣狗會特別在意雄之間的“權力斗爭”或者“權利競爭”,因為它們知道這些位置轉換不會對自己產生任何影響。
就安瀾所知,雄斑鬣狗能登上王座的可能微乎其微、無限接近于零,多年以來人類只觀察到過極為罕見的一個案例,那就是Shamba氏族。
即使在這個氏族當中,雄繼位也是在種種因素的偶然疊加作用下:氏族員數量降至了最低點(個位數),王不幸去世,王去世時地位最高的后代是雄......
Shamba氏族還是極其罕見的接納過外來雌的氏族,它們在低谷年間的一系列作都和正常況背道而馳,但也正是因為這種“一切向著生存看”的行為準則,才讓它們最終發展了擁有超過五十名員的龐大氏族。
放眼全球的斑鬣狗研究,這都是一個孤例。
不過,安瀾也必須承認以下這個狀況的存在:
雄斑鬣狗的斗爭的確不會引起整個氏族的權力,但這并不意味著雌就會袖手旁觀,事實上,許多雌會在沖突發生時積極介。
目前南部氏族的雄“首領”是一只名綽尤的八歲小型,但它的地位從前年開始就一直在到“萬人迷”的挑戰,后者同樣也是只小型。
因為綽尤和萬人迷各自擁有一些關系較好的雌員,所以雙方之間的斗爭常常從雄之間的單打獨斗、拉幫結伙發展“你搖人我也搖人”、“看誰搖人更快”的口頭比賽。
這種介比起政治斗爭來說顯得比較“輕浮”——
假如兩名雌員在確認等級或調整等級時發生沖突,結果往往伴隨著流和連帶傷害,有時甚至可能出現致殘、致死的況;但當它們為自己相的雄“出頭”時,態度就會懶散許多,以“壯聲勢”和“威懾”為主要目的,偶爾才會打架。
安瀾自己并不熱衷于參加這種活,整個壞孩聯盟里只有壞孩和圓耳朵兩個喜歡下場(前者下場的原因是不言自明的,后者下場的原因也是不言自明的),不過也為這的父親出手解圍過兩次。
無論是地位低時還是地位高時,父親都是唯一存在點頭之的雄員,對方常年追隨在壞孩聯盟后,雖然關系并不十分親近,但也能偶爾可以社社、坐下來說說話。
這種父關系在氏族中很常見。太常見了。
雄斑鬣狗的日常是狩獵、戰斗、競爭、求偶、陪伴,并不包括照看崽。在妹壯壯和四妹跳跳出生之后,父親仍然會和母親一起活,但對自己的后代鮮流出過分親近的一面。
這也不難理解——
“地位”一個詞就可以殺死雄帶崽的可能了。
崽從出生到年的這段時間始終在建立完整的社群等級觀念,途徑是沖突、沖突和更多沖突,母會據自己的地位教育崽對上臣服、對下欺,并積極介的斗爭,如果把母這個角換雄......安瀾簡直不敢想象那只被帶的崽得有多悲催。
所以保持距離,你好,我好,大家好。
關系再“不親近”,也比威、欺、排斥要強。
安瀾親眼所見:崽在所有年雄中最親近它們的父親,隨后是由近到遠的親;年雌則鮮對父親發攻擊,假如沖突在所難免,對父親和親的攻擊烈度也會遠遠小于對其他雄斑鬣狗的攻擊烈度。
從這個方面來說,大多數雄員積極地求偶、頻繁地展現自己、寄希被雌選中/配,未嘗不是抱著“繁衍更多后代以迂回改善自己在氏族中的境遇”的念頭。
綽尤的名字在本地語言中代表著“貪婪”、“自私”和“吝嗇”,人們給它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它每次被觀察時不是在求偶就是在求偶的路上,而且常常采取暴力手段排除其他雄對求偶的干擾。
仔細想想其實還有趣的——
似乎每只斑鬣狗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塔頂,綽尤和萬人迷當然不希有更多游者來分一杯羹,所以這次它們團結一致、重拳出擊,勢必要把潛在的對手趕出領地。
于是乎,“戰爭”開始了。
在接下來半個月里,宅在巢區帶崽的安瀾每天都能聽到雄群在外圍討論戰和敵,聽到雌群表面出謀劃策、實際拱火看戲的惡魔低語,聽到早七點晚七點比《朝聞天下》和《新聞聯播》還要準時的打群架的聲響。
南部氏族的士們顯然把這種新日常當做某種“盛會”來對待,時不時就能看到它們結伴出行跑到草原上去看熱鬧。
安瀾自己也被小伙伴們召喚了好幾次,就連箭標都扭扭地來過一次,意思說現在黑鬃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要不要干脆放飛自我、一起出門看八卦。但對雄斑鬣狗之間的扯頭花大戰實在沒有什麼興趣,比起看熱鬧,更想把回巢區幾個月還沒練穩下盤的壯壯摁在地上好好地揍一揍,再帶出去練一練,看看能不能在離開前卷出點進步來。
這也就導致了:等到第一場雨落在草原上的時候,才首次看到這批游者的影。
那天壞孩聯盟正準備到中部獵場去看看獵群折返的況,順道觀察觀察獅群的活軌跡,安瀾還在嗅聞草葉上的標記氣味,忽然聽到只隨隊的雄斑鬣狗發出了極度不滿的咕噥聲,隨后是圓耳朵半是興半是挑剔的嘯聲。
抬頭一看,就看到了坐在遠金合歡樹底下的五只年雄。
對方原本正在啃著狩獵所得的殘骸,此刻順著危機也看到了壞孩聯盟,以及跟在聯盟背后的名“老對手”,于是反應極快地站了起來。其中一只打了個哈欠,另有兩只低腦袋、尾上下搖擺不定,似乎難以決定自己應該采取什麼行。
安瀾......安瀾在心底為它們點了點蠟。
下一秒鐘,今天心不好、正愁無發泄的壞孩像風一樣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