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玉發麻,用茶鹽水漱了兩回口才將那味道除掉。
有氣無力地躺在榻上,心中忽現出被扔在葬崗的形。那時絕的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天上下著大雨,烏云排列如刀戟籠罩在頭頂,睜眼只看到了灰暗。
沒人管,沒人救,像破舊的敝履,荒野中唯剩下不堪。
人在絕境中才知心底最深活著的意念有多大,不想再重復那樣的日子,只能拼了命往上爬。
……
安修媛青著臉回了流云宮,坐在案后看了眼擺置的食盒倏然抬手將里面的羹湯掃到地上,前裝出的端莊一不見,眼中出一分狠,“賤人!”
宮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這宮里向來如此,命最賤的是奴才們,主子怒遭殃的還是下人。
“主子息怒……”綠荷所站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羹湯灑落之,那湯熱著,生生燙了的手。
安修媛并未注意的臉,出完氣,咬著淚水翩然下來。
皇上有多久未曾出的流云宮都不記得了,或是一月,或是兩月,或是三月,或是更久。日日夜夜傳出別宮侍寢的消息,就他們這流云宮荒涼無比,無人問津,仿似被人忘一般。父親在朝中位雖不高,可也遠勝過大多嬪妃,不過是容貌差了些,何皇上厭惡至此!
淚水無聲地落了滿面,今夜之事明日必定傳遍了整個后宮,不知道有多人等著看笑話,爭寵竟比不過一個賤婢,當真可笑。
這一刻才恍然明白,以前的趨炎附勢有多麼可悲,妄想著攀附皇后淑妃能分得一分的圣寵,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了嫁。曾經為淑妃干過那麼多惡毒的事,卻沒得一點子好果,淑妃善妒,更不可能為著想,只想著用完就把一腳踢開。
淑妃娘娘,枉費為做了那麼多,時至今日,也是該為自己好好籌謀了。縱然沒有圣寵,也還有子嗣傍才是,皇上既不愿來流云宮,那麼就親自去找皇上。
安修媛靜坐著倏然睜開眼,“綠荷留下,其他人都給本宮出去!”
伶玉這一夜睡得漫長,醒過來天已經大亮了,迷糊地坐了許久緩過來這是在乾坤宮的偏殿,現在是前侍奉的宮。
這日是宮宴,抬起手遮蓋住眼眸,手指尖出一道細,看著外面升出的,眼中平靜得可怕,既是宮宴,想必高洹也會帶他新夫人來吧。
……
定國公府
高洹睡了幾月書房,一早婢服侍他盥洗更。
定國公府新買了一批婢子,因著世子和夫人不合已久,老夫人幾番撮合就是世子就是不回主臥就寢。鬧到末了終于得了緣由,新夫人將世子那位外室給生生打死扔到葬崗了。世子大怒,誓要與夫人和離,還是老夫人攔著才沒。
這新買的奴婢甚合人心,高洹倚在榻里,婢子便拿了鞋履為他趿鞋。側臉時出半張容,貌含,如花似玉,有幾分像。
高洹眼眸輕,彎下手指子的面頰,似乎害怕一般向后了,著的脖頸也猶如初見時一樣。
“世子,奴婢……”
“什麼名字?”高洹定定地看著,目出。
婢似是含地躲閃著眼,“奴婢名喚喻兒。”
玉兒……連名字竟然也一樣。
高洹嚨滾了滾,迫不及待般抬起的下頜,看清那張臉,慌的眸子怯怯地看著他,只是神,卻終究不是那人。
“哪個玉字?”他出聲問。
喻兒乖順地答,“回世子爺,是口俞喻。”
容貌不一,玉也不是那個玉。
他有些憾,收了手,“那字不好,換碧玉的玉,宮宴后,本世子抬你做貴妾。”
喻兒不可思議地睜大眼,貴妾……是他們這種婢子一輩子想得都得不來的福分。
俯下跪首道:“奴婢謝世子爺。”
這消息很快流出去,因著去宮宴男子不得帶侍奉的婢,高洹便將喻兒留在了府上。
他方走出府門,喬瑜便氣沖沖地奔了過來,后跟著三個婆子,待高洹看清那婆子手中拖拽的子后頓時冷了臉。
“高洹,你就辱我至此嗎!”喬瑜鬢間的步搖因急促不停地擊輕響。也是高門貴,是在乎面的,可是今日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又發什麼瘋!”高洹不耐地皺眉,手指著后面跟著的三個婆子,“把人放了!”
“我看誰敢!”喬瑜冷笑兩聲,“怎麼,我敢殺你一個人,就敢殺第二個。這賤婢背主爬床,該死!”
府門大開,正是巳時,京街上人來人往,高洹世家子弟也是要臉面的,聽著過往人的指指點點愈發生怒,低聲音道:“喬瑜,你鬧夠了沒有。”
“我沒鬧。”喬瑜在家中縱,不得半點委屈,自嫁到定國公府整日連夫君的面都見不到,夠了現在獨守空房的日子,“高洹,你不是喜歡這個婢子嗎,我偏不如你的意,是你先不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揚起聲,“許嬤嬤,給我打,打到死為止!”
一個賤人的命,死了便死了,殺過一個,也不會對第二個手。
后面胖的嬤嬤聽了小姐的話,手中的棒子狠狠落在婢的背上。喻兒慘一聲,臉霎時青白,涼汗從額頭沁出,“夫人,夫人饒命啊!”
“世子爺,您救救奴婢,奴婢要被夫人打死了,世子爺,求求您了……”
一又一,悶痛震響,高洹拳頭攥住,視線過挨打的子仿佛看到了那時的玉兒,他的玉兒,他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后來他瘋了一般跑去葬崗,城郊之,尸惡臭,夜間常有野狼出沒,多尸骨不見了面目,他的玉兒連一完整的尸首都沒留下。
“住手!”高洹上前兩腳將婆子踢開,彎下腰輕輕抱住昏過去的子,眼眸盯住跟前站著的人,他目冰冷,不帶分毫夫妻分,“喬瑜,我要休了你。”
……
伶玉自是不知定國公府的這場鬧劇,宮宴并未進殿里伺候,一則怕遇到高洹,二則要為了接下來的事做準備。
開宴后,李玄翊坐在高位看著兩側服侍的宮人,忽擰了下眉。
福如海有眼地近前,“皇上可是有什麼吩咐?”
李玄翊指骨磕在案上,看著殿唱曲的伶人淡淡抿了盞茶水,似是無意道:“伶玉呢?”
不知為何,他見到總是失了往日自持,譬如昨夜,他原本沒想那般,只是看著那張潤朱,兩瓣猶似含著水,便起了心思。更讓他頭疼且不得不承認的是滋味竟甚好,放在后宮他可從未這般放縱過。
念此,他眸漸暗自然沒心神在歌舞上。
殿伶人紅紗覆面,一舞驚鴻,眼波如鉤癡癡瞧向高位男人,奈何我本將心向明月,誰知明月照渠,終究是竹籃打水罷了。
福如海瞧見皇上沉下的眼,以為是伶玉姑娘又哪惹著皇上了,琢磨一會兒還是老實代出來,“伶玉姑娘說,咽路不適,怕得罪各貴人們。”
李玄翊面頓黑,收回袖中的手陡然收,半晌撥了下拇指的扳指,冷著臉道:“給送些潤的湯水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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