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岔開話題：“修遠這孩子也算練出來了，雖然底子仍然有所欠缺，但只要日后勤加練習，必然能護你周全。”

　說著，裴卿卿故意抬起手，在孟桑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故作不滿道：“你啊你！若不是你從小就不練武，只跟在你阿耶后頭做吃食，也不至于被孟家那群蠢材欺負這樣！”

　“就拿捉錢人擄人一事來說，倘若你有為娘五功力，也不會那般輕易地被人帶走。”

　孟桑不滿地將頭埋得更深些，哼道：“我就是對刀啊、鞭子啊什麼的提不起勁，只喜歡菜刀嘛……”

　裴卿卿笑了，嘆道：“算啦，你也不是個練武的料子，強練只會損傷筋骨。還是讓你待在灶上，多給耶娘弄些新奇吃食吧！”

　孟桑聽了，起初先是嘿嘿一笑，旋即心中生出些忐忑。

　原本在家鄉時，不想惹得耶娘懷疑，故而還算收斂，并未一口氣拋出這麼多食方。去歲來了長安后，一是仗著此無人認識，二來也為生計所迫，便有些得意忘形，沒什麼顧忌地掏出許多后世才會出現的吃食來。

　如今耶娘平安歸來，必然瞧見了這諸多食方，會不會……

　孟桑咬了咬下，有些猶豫要不要問出口。

　良久，在離別的傷難、欺瞞耶娘的不安中，終于狠下心，躊躇著開口：“阿娘，我做出的這麼多時人聞所未聞的吃食，你和阿耶……”

　話音未落，到后腦勺附上一只溫熱的手掌，是裴卿卿在幫梳理打結的頭發。

　裴卿卿微微一笑，口吻十分自然：“桑桑，耶娘親眼看著你從為娘的肚子里出來，又一手將你養大如今這般好看的小娘子。”

　“況且，你忘了耶娘曾與你說的事了嗎？原本我與你阿耶剛剛表明心意，尚未離開長安之時，曾遇見過一個道士。那道士曾說，我與你阿耶命中無子嗣。”

　“而等到幾年后，我與你阿耶游歷山水的途中，再次撞見那道士時，那人卻說‘命數已改，來年得一’。”

　裴卿卿低聲笑了：“那道士或許真有幾分功底。與道士分別五月之后，我便查出了孕。雖說我與你阿耶都不信神佛，但在這一樁事上，還是覺得能算作‘命中注定’的。”

　“所以，無論如何，你都是耶娘的兒。至于其他的，我跟你阿耶都不在意，只要你過得快活就好。”

　孟桑怔住，旋即明白過來家阿娘的意思，鼻子一酸，摟住對方：“嗯！”

　母倆就這麼互相摟著，輕聲細語說著瑣事，偶爾笑鬧，偶爾溫。

　月正好-

　翌日，東市泰樓的一廂房中，幾家酒樓食肆的掌柜或老板各占一個席位。

　眾人面前的大桌案上，平鋪著一只文卷，上頭寫著一列列來報名比試的庖廚姓名、籍貫等等。其中有一列，赫然寫著——

　孟桑，揚州府人士，現任國子監食堂、百味食肆的掌勺庖廚。

　這一眾人的面都不大好看，沉沉的仿若烏云堆積其上，抿，互相甩著眼刀子。

　為首的泰樓張掌柜，也是前廚曲廚子的親傳二徒弟，終是沒忍住，一拍桌案：“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竟然拿這位孟廚娘做筏子？”

　“諸位莫不是被沖昏腦子了吧！這位做出來的吃食，可是經過舌頭最挑的朝廷數位員、員子弟所證實過的，而且還得了宮中皇太后娘娘的青眼！”

　“更別提，據說這位還是葉相公的外孫，咱們哪里招惹得起？”

　一聽這話，祥云樓嚴掌柜撇了撇：“誰曉得是不是看在金貴食材的份上呢？我可打聽過了，這位孟廚娘背靠昭寧長公主。那些于我們而言極其難得的金貴食材，對人家那就是唾手可得。”

　“咱們要是也能隨意取用，那這事可真說不準了。”

　同春食肆的史庖廚也面不屑之：“說到底也就是個十七歲的小娘子，仗著手里食方多、食材好而已。而且，誰曉得是不是因為葉相公和昭寧長公主的面子，這些郎君、員才對做的吃食趨之若鶩？”

　“若真要真刀實槍比上一把，我等也未必會輸！”

　還有一斜長眼的掌柜哼笑道：“左右最終輸贏還不是咱們說了算？敢撞進來也好，正巧讓咱們借著的名氣，好好漲一漲威風。”

　一開始駁斥眾人的張掌柜見此，真真是氣得七竅生煙：“真是，真是……目短淺！”

　“辦這一場比試，確實是為了揚名，從而在承包一事上喝點湯。可誰讓你們踩著人家往上爬了？”

　“殊不知，紙包不住火？待到東窗事發，誰還保得住你們？”

　斜眼掌柜無所顧忌地笑了：“有何好怕？我也識得朝中一些高，手里頭也是有些門路的。若不是我一人吃不下這塊，也不至于來喊哥幾個一道。”

　話音落下，就在張掌柜怒氣沖沖想駁斥些什麼時，就聽見屋外傳來一聲怒喝。

　“愚蠢至極！”

　聞言，張掌柜等人的面一斂，連帶著那斜眼掌柜都裝出規矩的模樣站好。

　下一瞬，屋門被人從外拍開，頭發半白的曲廚子怒氣沖沖走進來，他的邊還站著一名氣質從容的中年人。

　曲廚子瞪向一眾人，怒不可遏道：“做生意就好好做，在背后耍些招，算什麼明磊落？你們這樣做事，對得起手里的菜刀鍋鏟，對得起做出來的吃食嗎？”

　他一手做大東市最有名的泰樓，這屋子里或多或都過他的指點和相助，不管是論手藝，還是論輩分分，眾人只能乖乖停訓，否則就算違背了這一行的規矩。故而，屋張掌柜等人不管心里是否真的認同，俱都微微垂下頭，一副乖巧聽罵的模樣。

　曲廚子的眼風在屋刮了一圈，罵出眾人的小心思后，看向一旁的中年人，嘆道：“龔老弟，讓你見笑了啊。”

　中年人搖頭，擺手道：“曲老哥就一個人，哪里能面面俱到？這怪不得你。”

　斜眼掌柜年輕些，他忍得了曲廚子的責備，卻對這中年人看不順眼，只覺得對方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當即想說些什麼。

　一旁的史庖廚瞧出不對，連忙不痕跡地拽了拽他，低聲音，提點對方：“這是皇太后邊的龔廚！”

　聞言，斜眼掌柜立馬安分下來，了個鵪鶉。

　龔廚子可是能一直待在皇太后邊的廚，非長安城中其他人能比肩，哪怕是曲廚子也要略遜一籌。

　倘若真要比個長安城庖廚中的魁首，必然是龔廚子沒得跑！

　而龔廚的目輕飄飄地掃過此，然后不以為意地挪開，旁若無人地與曲廚子說話。

　他笑道：“在宮中與孟師傅見過兩三回，的手藝的確很好，主意也新奇。我一直想與好好切磋一二，無奈孟師傅太忙，總是來去匆匆。”

　“既然撞上孟師傅主來參與比試，那我可就按捺不住，也得下場試一試了。曲老哥，之前商量好的評判之事，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曲廚子早就聽過孟桑的名聲，又見龔廚子這般欣賞對方，心里也生出好奇，面上緩和許多，笑道：“你都下場了，我哪有高坐臺上的道理？哪怕這老胳膊老再不好使，也是得跟你們一道比個高低的。”

　此言一出，在場其他人傻眼了。

　張掌柜為難道：“師父，您和龔廚都下場比試，那這長安城中，誰有資格、有能力來評判輸贏呢？”

　“徒弟我和其他師兄弟，必然是不敢的。”

　不等其他人說話，曲廚子轉過來，一指屋外樓上樓下的眾多食客，斬釘截鐵道：“沒有人比食客更有資格評判庖廚的技藝。”

　“今次的比試，不必找資格老、名聲高的庖廚來評判，只管給屆時在場的食客，有他們選出魁首和頭五名。”

　聞言，龔廚輕輕點頭，明顯十分認可，而其余人神各異。張掌柜愣了愣，明白過來他家師父的意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嚴掌柜、史庖廚等人面面相覷，倒也沒旁的意見。

　而斜眼掌柜回過神來之后，眼中顯現出一抹，不曉得腦子里在想些什麼，忽而笑了。

　作者有話說：

　開心，進正文完結倒計時了嘿嘿嘿，目測三四天能就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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