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鍋湯，烏黑，明顯是上好的烏，還能聞到紅棗和山藥的滋味，韋氏遲遲沒有筷，臉也十分復雜。

　“大郎媳婦，你咋了？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魯老太太開了口，韋氏才回過神來：“哦……好。”

　這頓飯，韋氏吃的五味陳雜。

　飯后，韋氏忍不住了，魯越前腳剛把碗盤撤下去，韋氏便哭著看向老太太：“娘……大郎他？”

　前天魯老太太也不是很能接這件事，但經過了兩天的思考，魯老太太顯然已經想明白了。

　“錢沒了就沒了，人回來是要事，二郎已經想了很多辦法，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有個等。”

　韋氏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坐在原地泣。魯老太太看了眼芮娘，語氣緩和了一些：“二郎媳婦啊，你去幫我泡杯茶。”

　芮娘誒了一聲，起了，慢悠悠的走了。

　等芮娘走后，魯老太太才重新看向韋氏：“大郎的事還不是很要，不過大郎媳婦，你是咋回事？”

　韋氏一怔：“我？我咋了……”

　魯老太太看了眼肚子：“你咋了？你肚子八個月了吧，你沒看見芮娘嗎？”

　韋氏眼中閃過一慌：“看見了……”

　“你在娘家養胎，怎麼看上去神也不好？大郎到底是個大男人，我剛開始慌，現在也定下來了，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又不是傷了殘了，總能回到家里來，但你肚子里的可是大郎的種，這才是最要的。”

　魯老太太本還想說兩句，看著韋氏的確不大好的樣子，忍了。

　心中嘆了口氣：“行了，回來了就行，你先休息去吧，明天一早碼頭上會給二郎回話。”

　韋氏垂下眼睛：“好……”

　韋氏回了房，房間已經是被打掃過的，也不知是芮娘打掃的還是老娘，現在心中糟糟的，也無暇想那麼多的，躺上床之后就不想彈。

　“大嫂。”

　門外又有人來了，是芮娘的聲音。

　韋氏強撐著又坐了起來：“弟妹啊……有事嗎？”

　“晚上有蚊蟲，我讓二郎給你放點薄荷進來吧，還有這兩天熱，家里還有冰，也給你端過來吧？”

　韋氏一時間竟再次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打開房門，就見芮娘滿面紅的站在面前，魯越站在后，懷里抱著一盆子薄荷，右手提了個桶，里面竟然是桶冰塊。

　韋氏：“這，哪來的冰？”

　芮娘笑道：“二郎去冰窖拉的，你放在屋里，能涼快一些。”

　韋氏沉默了，默默的看著魯越把這些東西都搬了進去。家里以前是沒有薄荷的，孕婦不能用艾草，這薄荷清涼又驅蟲，想必也是二弟專門給買回來的……

　“大嫂我們走了，你早點休息。”

　韋氏胡點了點頭，然后關上了門。

　屋的溫度逐漸降了下來，還有淡淡的薄荷香氣，本來應該是很好的一個夏日夜晚，可韋氏不知道怎的，竟然想哭。

　……

　次日一大早，碼頭上的伙計就帶著消息過來了，說是在距離京都最近的月亮灣碼頭見到了魯大哥，他們的人已經給魯大哥傳話了，魯越心頭一喜：“月亮灣距離咱家不遠，我去一趟。”

　魯老太太忙道：“好好，來回估計就是一天的路程，二郎辛苦你了。”

　韋氏和芮娘在院中，聽見之后也長舒了一口氣，尤其是韋氏，眼眶瞬間又紅了。

　芮娘忙道：“我去給你準備行李，還有路上的干糧。”

　魯越：“我來吧，你歇著。”

　“沒事兒！反正東西不多，裝些饅頭上路吧。”

　……

　錢氏這兩天也一直渾渾噩噩的，看著手中所剩無幾的銅板直嘆氣。

　劉桂香：“娘，家里又沒菜了，你上街一趟吧。”

　錢氏無打采的哦了一聲，準備出門。

　到鎮上的時候，終于又再次見到了上回那個半仙。

　“你家最近要出大事啊！”上回那半仙的話猛地一下在錢氏的耳邊響起，一個激靈，拔就朝過跑。

　自家丈夫生意失敗，兒子考學連年失敗，自家婿現在又被人騙錢，這可不是大事麼？！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救命稻草，開人群，直奔那半仙而去。

　“大仙！救命啊大仙！”

　那半仙認出了錢氏，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你還會來。”

　錢氏此刻已經打心眼里認定他神了，不管不顧的道：“大仙，我家當真出事了！求求你指點指點，給我家一條活路吧！”

　那半仙看了眼邊的兩個子，兩人心領神會，走上前：“請半仙算一卦收費三百文。”

　錢氏一愣，那子解釋：“是給神仙的香火錢，否則不靈的。”

　錢氏的懷里只有最后的五百文了，這是這幾天家里的飯錢，看出有些猶豫，那半仙緩緩閉目，子就準備下一個人了。

　“誒別，我給！”

　錢氏慢悠悠的掏了三百文，遞給了那子，那子微微一笑：“您請進。”

　原來那半仙在這搭了個臨時的棚，算卦改命，都是一對一的進行，這讓錢氏有了一種鄭重。

　“你家……出什麼事了？”進去之后，那半仙問道。

　錢氏一聽，竹筒倒豆子一樣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事都說了，大到自家的事，再到兒婿的事，尤其是魯大郎這次被人騙的事，被錢氏添油加醋的一陣說，聽起來要多慘有多慘。

　那半仙皺了皺眉頭：“那……你家這個況，有些特殊啊。”

　“咋個特殊法？”

　那半仙似乎想了很久，又拿出一個殼，幾枚銅錢，晃晃了半晌，才終于道：“你家命中被克，有人在克你們。”

　“啥？！”錢氏跳了腳。

　“誰？！誰克俺們？！”

　一著急，村土口音就飚了出來，那半仙幽幽問道：“這卦象看的還不夠清楚，但是約約看到是個子，敢問你家是否最近來了新人？進了新婦之類？”

　錢氏皺起了眉頭。

　新婦？

　的兩個兒子早就親了，兒也早早的就出嫁了，沒什麼新婦啊……

　啊！

　錢氏忽然一愣。

　那算命半仙也一直在觀察著的表，見從疑到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勾了勾。

　“有！不過是我兒的妯娌，算嗎？”錢氏急忙問道。

　那半仙閉著眼，神神：“雖說潑出去的兒嫁出去的水，但是你兒畢竟也是你的，當然算。若是兩家走的近些，就更算了。”

　錢氏一聽，腦中飛速的琢磨著。

　宋芮娘是二月進的魯家，那陣子正是家里接春茶大生意的時候。

　他男人生意失敗，虧損了一大筆錢。

　接著，華華壞了孕，本是一樁好事，結果大郎偏偏在這會兒信了那江南人的生意，走了。

　再然后是去了魯家，華華被那宋芮娘弄得天天都不高興……

　再接著，宋芮娘懷孕了，華華跟回了娘家。

　自從那之后，家里的況是一遭不如一遭，生意不僅半分起都沒有還繼續虧損。

　然后的然后，就出了大郎的事。

　“對！沒錯！就是！”錢氏忽然和瘋了一樣的喊了出來。

　“宋芮娘！就是，克俺子！然后俺子跟著俺回了趟家，家里況也一日不如一日了，一定是！”

　那半仙緩緩開口：“你可有的生辰八字？”

　錢氏愣了：“沒……沒有，但我肯定就是！我聽說啊未出嫁的時候命格就不大好，先是老娘沒了，然后好像被爹賣了還是怎麼，你說賣了就賣了，誰承想過去的第一天，那男人就死了！！！你說，不是克人是誰啊！”

　那半仙哦了一聲：“還有這樣的事？”

　“對啊！”

　那半仙面凝重，半晌才緩緩開口：“那應當是無疑了。”

　錢氏心中那個恨吶。

　就差沒直接沖到魯家去了。

　“大仙啊，那這咋辦啊……”錢氏慌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那半仙閉上了眼，不肯說了。

　錢氏急了。

　“大仙，大仙你給條路啊？！”

　此刻那子從旁邊走了過來：“這位大嬸，你買的香火錢已經到時間了，改日再來吧。”

　錢氏傻了眼，那半仙面前的一小節香的確已經燃到了頭，錢氏正準備改命呢，哪里肯走，連忙道：“我續，我續上行不行？！”

　那子：“這次再續，就是請神仙改命了，數量是不一樣的，要這個數。”

　那子手比劃了一下，一個掌，錢氏問：“五百文？”

　“不，是五貫。”

　錢氏差點嚇癱。

　“不、不是……我沒這麼多錢啊，我家的況剛才大仙都聽見了，是真的沒有啊……這樣行不行，大仙你先幫我，要是幫我家改了命，別說五貫了，十貫我都親自給您送來！”

　那子搖頭：“神仙改命概不賒賬，您這邊請吧。”

　最后，錢氏被灰撲撲的“請”了出來，沮喪的抓了抓頭，回頭看見一波又一波的人沖了進去。嘆了口氣，顯然已經把這半仙當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

　魯越趕了整一天的路，在快到黃昏的時候終于到了月亮灣，月亮灣碼頭上的大多數船只都已經靠岸停擺，有那麼一個人的影孤零零的蹲在碼頭的角落，看起來十分凄慘。

　魯越下了牛車，朝他走了過去。

　“大哥。”

　魯大郎聽見這聲音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夢中，他抬頭，看見自己的二弟，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張，想說什麼，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魯越心里也不好，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臨走前還十分壯碩的男人，此時竟然消瘦的不模樣。

　渾的裳破破爛爛的，也看不出個完整，站在二弟面前，他竟有一種抬不起頭的覺來。

　魯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回家吧。”

　回家……

　魯大郎在聽見這兩個字之后終于繃不住了，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回家，對，他好想好想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