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同學名唐怡嘉, 是從長禮中學轉來的。

　大家對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富養的孩子，沒吃過什麼苦, 渾上下皆著致，那份致不單現在容貌上, 還有著言行的加持。有些人只捎往那兒一站, 什麼階級門第就全部顯現出來了。

　但一開口, 卻又沒有大小姐的驕矜。整個人筆直地站在那兒, 自我介紹只說了幾句話，初來乍到有些拘謹, 因為場子有些冷, 還很不好意思地看向班主任。

　趙海瓊說了句‘歡迎新同學’, 隨后將人安排在了夏知予的旁邊。

　剛來還沒領書, 夏知予把自己的課本放在中間，唐怡嘉把文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 然后兩個人幾乎腦袋靠腦袋地湊在一起, 就著一本書聽課。

　程岐一開始還覺得奇怪, 好端端的四人小組，換什麼座位。后來記得前段時間, 陳閔和夏知予被到辦公室談話，以及陳閔回來后那副懊喪的模樣, 料想是兩人生了什麼齟齬, 這才有換位置這一說。

　幸好這個新來的同學也是個好相的，因為是轉校生的緣故, 夏知予對的境同, 之后吃飯、上下課, 和程岐都頗為照顧。

　南樟市的一模定在正式開學的第一周，為了給高三挪場地，高一高二平白揀了個小長假。很多人都說一模定乾坤，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定勝負的考試，但是夏知予還是寄掛著他的一模績。

　不為別的，只是約覺得，許京珩的狀態不是很好，以前每逢考試，他都能輕松自如地應對，這幾回，不知上了什麼事，偶爾在學校里著，總覺得他力削弱大半，似乎稍顯乏力。

　后來黎川說了，說起他外婆的事，又說他隔三差五地跟許父起爭執。一說外婆，夏知予就猜到這事十有八九還跟他母親有關，這才知道，除了高考力，家里頭的事其實也給他增添了不負擔。

　所以的擔心不是沒有原因的。在看來，一個人單是做好一件事就已經很難了，不明白，都到了這個時候，為什麼還要有這麼多的難題加諸在他的上。

　是想著這些，筆尖在紙面劃出七八糟的線條。

　唐怡嘉看到后“呀”了一聲，托住的手臂，將筆取了下來。是個心細的孩兒，平日里因為夏知予對的照顧，一直以來都很關注同桌的緒。發現夏知予人在圖書館，心卻不在，以為心里有什麼難事，想著法子替開解。

　真的把所有的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夏知予仍舊沒有多大的反應，倒是程岐，興致沖沖地跟唐怡嘉玩起了諧音梗冷笑話。

　“我家養了只鴨，某天回去，我問它，唐怡嘉的冷笑話尷不尷尬，你猜它怎麼回答？”

　“怎麼回答？

　“它說‘嘎’。”

　“...”

　兩人差不多把諧音梗玩了個遍，夏知予唯一有反應的，是唐怡嘉的最后一條。不是因為多好笑，而是一開始沒有聽懂。

　唐怡嘉問的是：“有一只大象吃了很多很多甜食，它吃著吃著，就吐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回，夏知予很給面兒地問為什麼。

　說：“因為象膩了。”

　沒懂。

　唐怡嘉樂在其中地解釋道：“想（象）你（膩）了。”

　圖書館分明開著暖氣，夏知予卻覺得里邊似乎比外邊的一月天還冷。但聽到‘想你了’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臟重重一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所以短語都極其容易地被加上人稱。

　程岐眼尖，一語中的：“有人代了哦。”

　只有心里想著人，才會在聽到‘想你了’這三個字的時候，臉紅心跳。

　唐怡嘉跟們呆久了，多知道點夏知予和許京珩的事。

　“是哪個呀？長得好不好看？”

　四樓那兒忙著一模，分乏，夏知予也因陳閔的事，刻意跟許京珩避嫌。唐怡嘉只從別人口中聽過許京珩的名字，轉到市一中后，還沒見過這位回回拿第一的風云人。

　但是夏知予這麼好看，看上的人，應該差不到哪兒去。

　程岐回： “估計過段時間你就能看到了。”

　“過段時間有什麼事嗎？難不高三還有其他的活。”

　“高三百日誓師。如果一模不出意外，優秀學生代表的演講應該就是他。”程岐同解釋完，又低聲音問夏知予：“上次我說的，你考慮得怎麼樣？”

　早的風頭還沒過去，哪里還敢有表白的想法，當即就搖了搖頭：“不是時候。”

　這學期，高三分秒必爭，四樓的學習氛圍張抑，程岐能理解夏知予的顧慮，卻又覺得青春期的喜歡，雖然不追求圓滿的結果，但是還沒開始就放棄，仍是有些可惜。

　“不如這樣。等他們考完。”掰算著日子：“我六月十五生日，到時候就借著生日的名義把他們喊過來，旁敲側擊地幫你打探打探消息。”

　六月。說久不久，但要立刻拿主意還是有些困難，在程岐的催促下，只能含糊其辭地一言帶過。

　-

　今年一模的時間安排得很巧妙。一模出分的第二天，就是高考倒計時的第一百天。

　是年二月二十七日，過了立春、雨水，該是回暖的天氣。但是這日，天沉沉的，冷風肆，吹得紅橙相接的旌旗不斷發出布帛翻卷的聲音，只有凝神去看，才能看清上邊‘南樟市第一中學，百日誓師大會’的字樣。

　場容烏泱泱地滿了人，大家窩在一塊兒，著脖子，隊伍站得歪歪扭扭，毫沒有直取蒼龍的氣勢。

　高一高二興許尚不能同，但連高三都是一副無打采的模樣，仿佛埋頭學習久了，一時無法適應今日熱鬧的氛圍。校領導的講話總是中規中矩，方乏味，一篇稿子念完，底下只有稀稀疏疏的掌聲，場子沒熱起來。

　等校長、副校長、年級主任番上陣后，氛圍終于在優秀畢業生代表那兒有點起。

　“讓我們歡迎09屆校優秀畢業生裴競序同學上臺講話。”

　話音剛落，原先低頭打盹的同學終于抬起腦袋，抻著脖子往主席臺那兒瞧。

　裴競序是競賽保送生，因為保送的緣故，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學校。這樣的人原先是不用參加高考，大抵是為了不留憾，高考那天，還是上了考場。出分那天，他的績短信流傳在各個班級群里，大家這才恍然，天賦是金子，到哪兒都埋沒不了。就算幾個月沒來上課，他那績也足以夠上保送院校。

　畢業后，他的名字常年掛在優秀畢業生的那欄，學校有回訪優秀畢業生的習慣，照片還是當年青的學生照，但他的獎項事跡幾乎每年都在更新變。

　主席臺上出現一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戴著銀邊眼睛，裁剪得的服襯出他板正的形，量很高，需得俯，才能夠上立麥話筒。

　他手里疊著稿子，也就是看完稿子微微抬眼的那瞬，底下一下子傳來不的歡呼聲。

　“大家好，我是09屆畢業生裴競序，很高興在百日誓師大會上見到大家。”

　作為過來人，他的語氣沉穩厚重又能讓人覺得同，底下鬧哄哄地喊作一團。差點把他的聲音淹沒。

　“慶幸于年無畏，一沖勁換取萬里前程。相信春日和太終會有，那就祝我們理想炙熱，永不彷徨。向青春鞠躬。”

　唐怡嘉一下子掐上夏知予的手，沒了往日的自持，全神貫注地盯著裴競序瞧：“這大概就是智的福報吧。”

　夏知予的心思完全不在裴競序上，的視線越過班級的隊伍，明晃晃地看向主席臺。主席臺周圍被上了白漆的欄桿圍著，阻隔視線，只能稍稍踮腳，才能看到站在后邊正在候場的許京珩。他和裴競序站在一塊兒，兩人好像認識，不知在說些什麼。

　程岐笑：“魚魚，你克制點，好多人在看你呢。”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人群中有多出挑，只看見裴競序拍了拍許京珩的肩，后者沖他笑笑，走上前接過教導主任的話筒。

　這還沒開口呢，場上瞬間躁起來。尤其是高三（1）班，在許京珩放棄冬令營后，一直被隔壁班的人著，這次一模，許京珩拿了第一，班里同學終于可以揚眉吐氣地放聲尖。

　“別這樣各位。雖然我占據主場優勢，但也要給我們裴學長留點面子不是？”他往后看了一眼，沖著裴競序抬了抬下。這腔調落在在別人眼里，挑釁味兒十足。

　“行了。快講吧。”底下有人喊。

　他今天沒帶演講稿，一邊調整話筒角度一邊說：“我不耽誤大家時間，就想問問大家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刷了嗎？新高考優秀模擬試卷匯編做了嗎？名卷編看了嗎？高考必刷題練了嗎？”

　“靠。提這些干嘛？在這兒點我呢？”

　“他不說，我都不知道我已經刷了這麼多卷子了。”

　“這些好像都做過...這都是我做的啊？我都不敢相信！”

　也有高一高二痛苦哀嚎：“啊？高三要刷這麼多題嗎？我不想升高三了。”

　“一天就24小時，這是人能刷完的嗎？”

　“刷題有用嗎？同樣的題型應該不會再考吧。”

　許京珩終于調整好角度，抬頭看向場的隊伍：“我們現在刷得每一道題，都是六月功的注解。可能只是不起眼的一分，就能掉排在你們前面的千上萬人。”

　場安靜了下來。

　他手朝主席臺右側一點，大家循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里擺著一方臨時搭建臺子，中間擺著立麥，臺子前立著狀元門。

　這是市一中經典的自由喊麥環節。

　“我們終將經歷高一的懵懂青，跌跌撞撞地走到高二文理分班的岔路口。這一年，我們學會了選擇和告別，并以最快的方式調整自己，迎來殊此一搏的高三...或許你認為在這一年，邊所有的銥嬅人都在鞭策你，都在喚起你的危機意識，但在你拼搏努力的同時，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在為你保駕護航。世界在為你讓路。”

　有人率先沖上去，搶到立麥，大喊了一聲：“京師大中文系！你遲早都是我的！”

　隨后大批人一擁而上：“京大和人大我總得上一個吧！”

　“我不想要考倒數了！”

　“我要學數學！”

　“好累啊！但還不是停下來的時候！”

　還有人夾在中間，渾水魚地喊了一聲：“錄取通知書和朋友我都要！”

　場上彌漫著高漲的緒，緒是能傳染的，高一高二看著那群高談論闊自己夢想的學長學姐，心澎湃。

　有人領頭喊了一聲：“高三加油啊。”

　隨后聲音像海浪，一層高過一層，氣勢洶洶地拍向礁石。

　聽見許京珩張揚無畏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讓我們，先被鮮花和獎章擁簇，再被熱烈和真摯沖昏頭腦。同學們，要知道風華正茂和未來可期天生就該湊到一起。”

　這一瞬，像是被熱氣充盈的天燈，“嘭”地一下，齊齊浮上天際。

　沸騰之后，久陷落寞。

　明明只隔著幾步路的距離，卻覺得兩人越走越遠了。

　會有新高三搬到四樓的位置。

　接下來又是沒有續集的兩年。

　三個月的時間，教學樓四樓差不多到了燈火通明的地步。每個任課老師都在課堂上急張拘諸地查補缺。然而等高考真正來臨的時候，邊所有人都收起了平日的厲聲呵斥，統一換了套說辭。他們都說別張，高考只是檢驗你某一階段的學習果，不是沒考好人生就完了，可偏偏就在那一刻，他們才知道，那是一場優勝劣汰的比賽，誰都不想在賽場上落于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