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長年跑馬, 馬球場上全是沙土,寸草不生。
此刻鞠球驚天一,滿場沙塵便都揚了起來, 迷得人睜不開眼。
慕云月才喊了一聲“恒之”, 就被沙粒灌滿,嗆得咳嗽不已, 眼角都滲出了淚花。
肚子里的寶寶似乎也覺到什麼,陣痛不斷傳來, 慕云月額頭冷汗直冒, 臉發白, 扶著欄桿彈不得。可想著現在,衛長庚還在炸的正中心, 便等不了,扶著欄桿就要往前走。
蒹葭拉住的手,焦急道:“不可以啊!娘娘,您不能過去!萬一里頭還會炸,您和小殿下可怎麼是好?陛下定也不愿看到您為他涉險。”
明宇也從暗現,竭力勸阻。
然而這個時候的慕云月, 親眼目睹衛長庚被鞠球炸飛的慕云月, 即便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可又如何聽得進去?
“你放開我!放開!他生死未卜,你我如何坐得住?!”慕云月拼命甩著手, 還要往前,“你若真是為我好, 便放我……”
剩下的話, 終是被明宇敲在后頸的一記手刀截住。
閉眼前看見的最后一個畫面, 是黃沙慢慢消散之后, 出的一個橫躺在地上的模糊人影。破碎的騎服袖角在風中飄揚,紅得格外扎眼。
慕知白和天樞齊齊駕馬,沖那人沖去,里高呼:“陛下!”
*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還有“噠噠”的馬蹄聲。
慕云月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只知道自己坐在馬上,被一個年攬在懷里。
他一銀白鎧甲,戴著白玉面。
雪后的薄而輕,照在他半的下頜,那里的弧線便有了玉般質,頓如泉水般流暢開,飛濺到積雪上,周圍的空氣也隨之暈開絢麗的。
慕云月想起來,這是十二歲的時候。
那年,隨母親去盧龍城探自己的父親,不慎被敵軍擄走,而婁知許救了。
為了這個救命之恩,也付出了一生。
意識到這點,慕云月呼吸都急促起來,拼了命地推開那年,試圖跳下馬,離他遠遠的。
可那年寧可勒馬停下,也不肯放開。
掙扎間,他面掉落下來,出一張俊秀的臉,卻不是記憶中的婁知許,而是……
“恒之?”
慕云月驚愕地瞪圓眼睛。
雖然因著年歲,他的臉跟記憶中有些許偏差,但也的確是他。
年因面落,慌了一瞬,聽見這聲呼喚,又愣住,不明白為何會知道這個名字,片刻后,又因著一瞬不瞬的目,耳尖微微泛紅。
慕云月還在混之中,不知自己為何會夢到這個。
明明當初救了自己的人是婁知許,在驛館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也是他。后來多次旁敲側擊,跟別人打聽,大家也都很肯定地告訴,那日將從城外帶回來的人,的確就是婁知許。
難道是太擔心衛長庚,才會將他的臉,按到婁知許上?
衛長庚……
馬球場上炸的一幕赫然涌腦海,最后定格在沙土地面橫躺著的人影上,慕云月頭疼裂,不得不抬起兩只手,抱住自己的腦袋。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虛化,包括那年的臉,以及他因過度著急擔心,而喊出的那聲“阿蕪”。
每一個吐字的音調,都與后來的衛長庚別無二致。
慕云月也不住,回應地大喊出聲:“恒之!”
再睜開眼,卻是躺在一張溫暖的大床之上。帳幔在月下漂浮,夜風送爽,攜來滿腔熏灼的鵝梨帳中香,是最喜歡的味道。
慕云月茫然眨了眨眼。
一直守在榻邊的慕知白倒是率先反應過來,握住的手,又驚又喜道:“阿蕪,你醒啦!”
“哥哥?”
“誒誒,對,是我,是哥哥。”慕知白激不已。
屋里的其他人也紛紛圍過來,有喬晚卿、蒹葭、蒼葭,還有采葭,一個個都歡喜異常。
明宇在屋子外頭聽到靜,也長吁一口氣,終于能將手里那張報平安的紙條,綁在鴿爪上,把鴿子放飛回汝侯府。
慕云月看著一張張悉的臉,缺失的記憶紛至沓來,趕去自己的肚子,還好,小腹還是隆著的。
“你放心,小殿下無事。”慕知白幫掖好被子,安道,“太醫過來看過了,說你只是驚嚇過度,才會腹痛,休養幾天便好。”
慕云月卻反握住他的手,目殷切地問:“那他呢?陛下呢?”
慕知白一頓,眼神有片刻躲閃。
慕云月約生出不好的預,連忙要掀被下床。
喬晚卿趕住,道:“陛下無事,你放心吧。”
慕云月這才松了一口氣,卻還是沒有松完,追問道:“既然他無事,那為何還猶豫不決,不肯直接告訴我?”
所以跟太敏銳的人說話,就是有點不好。哪怕人家剛剛從昏迷中醒來,腦子依舊活泛得不行,言行上隨便出點,都能輕易抓住。
慕知白和喬晚卿互看一眼,沉著不知該怎麼回答。
三個“葭”就是低頭不敢言語。
慕云月心揪了起來,“難不……他人是活了下來,但了什麼重傷?比如缺了胳膊,或是了?還是說他還昏迷著,甚至有可能一直昏迷下去,永遠醒不過來?”
越想,心里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會胡思想。
慕知白看不下去,直接道:“你就放心吧,他真的人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就是現在暫時不想見你。”
“為何不想見我?”慕云月不理解,“他既然好好的,怎麼會不想見我?”
橫豎問他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慕云月也不在這里浪費時間,強自掙開喬晚卿的手,掀開被子下床。
幾人蜂擁圍上來勸阻,念及腹中的孩子,又不敢手,只能圍著一路勸,是勸到了衛長庚休息的寢殿。
劉善和天樞正守在門口,瞧清楚來人是誰,嚇了一跳,忙迎上去行禮。
慕云月沒工夫跟他們糾纏,抬手打斷他們的話,直接道:“放本宮進去,本宮要見陛下。”
兩人對視一眼,面上皆出為難之。
慕云月哼了聲,道:“怎麼?本宮的話,你們兩個也敢不聽了?”
劉善忙道:“奴才不敢。只是眼下更深重,陛下早已歇下。娘娘又懷有孕,便是為了腹中的小殿下,娘娘也該早些安置才是。”
“什麼時候該安置,本宮心里清楚,不用你來教!”
慕云月猛地提了聲,“你只需記得,本宮是陛下金印寶冊親封的皇后,腹中的孩子,亦是陛下親封的太子,或者驪珠公主。你今日攔了本宮,這后果,那你可擔待得起?”
“這、這……”
劉善后背冷汗涔涔,饒是多年混跡宮廷,輔佐過兩位帝王,見識過形形的人,他也沒見過這樣的茬兒。
如此理直氣壯地恃寵而驕,膽可真是!倘若換別人,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可偏偏這人是慕云月,還真就有這驕縱的資本。
劉善還在為難。
慕云月又道:“怎的?劉公公還沒想好?,本宮給你時間想。你不是說,為了腹中的小殿下,本宮該安置了嗎?本宮深以為然,所以就煩請劉公公搬一張床榻過來,本宮今夜就宿在這兒了。”
“劉公公一個時辰想不明白,本宮就在這里躺一個時辰;若是一夜都想不明白,本宮就在這里躺一整夜。劉公公可要快一些啊,本宮子康健,尚還經得起折騰,小殿下就不一定了。”
此言一出,劉善臉上零星的汗珠,頃刻之間如暴雨“唰唰”直下,急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這外頭風大,水又重,您千金之軀,哪里得了這個?”
“知道本宮不了,就趕讓本宮進去。”慕云月毫不客氣道。
劉善一下閉了,左右為難,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也就在這時候,屋里總算傳出來一句:“讓進來吧。”
慕云月也松了口氣,再回味他聲音里的虛弱,心又狠狠擰麻花,不等劉善給開門,就自個兒推門進屋。濃重的藥味充斥滿屋子每一個角落,險些又將推出去。
而那藥味盡頭,衛長庚已經從床榻上坐起。
乍看之下,他四肢健全,的確沒什麼大礙,可上到都綁著紗布,臉上也了兩塊,一塊在左側眼角,一塊在右邊臉頰,整個人看著憔悴不堪。
只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如年,一看見,就灼灼亮起璀璨的。
同夢中見到的一般無二。
起的時候,作牽扯到傷口,衛長庚疼得額角冒汗,卻還是微笑著,盡量將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給。
上越疼,他就越要若無其事地朝出手,溫道:“阿蕪,過來。”
慕云月鼻子泛酸,憋了一路的眼淚,終于在這一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星星哥:“老婆這麼心疼我,一見到我就哭了,待會兒肯定會親親抱抱舉高高,說不定還能嘿嘿嘿。”
話還沒說完,阿蕪就送了他一拳“天降正義”,讓他去夢里嘿嘿嘿。
寶子們放心吧,這波是前夫哥最后的掙扎。這章也有紅包,二更還是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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