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秋已經搬來了椅子,蕭煜便就坐在抱廈里,淡淡看沈輕稚手里的笸籮。
“這是什麼?”他問。
沈輕稚的驚訝只是一瞬,很快就放松下來,笑著把手里的笸籮舉起來給他看。
“這是用藤條編的笸籮,近來無事便同宮學了學,發現還有趣。”
沈輕稚眉目含笑,臉上也多了些許得意。
“我今日才學,已經會做笸籮,陛下,臣妾是否很是聰明?”
語氣帶著俏皮,就那麼笑盈盈看著蕭煜,好似懇求夸贊的孩,可又逗趣。
蕭煜接過那笸籮,目在上面仔細轉了一圈,然后才把笸籮還給:“不錯。”
沈輕稚輕笑出聲,高興極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宮人都退了下去,抱廈只剩帝妃一人。沈輕稚見蕭煜面上有些疲憊,倒是關心了一句:“陛下,今日可是連夜趕回來的?可否累了?若是累了咱們早些安置?”
蕭煜只松松束了長發,顯然已經沐浴更過,沈輕稚便沒問他是否還要洗漱。
蕭煜往后仰了仰,靠在圈椅背上,聲音也啞了三分:“不急。”
沈輕稚便哦了一聲,繼續去編藤筐。
的手很巧,很快就把最后一圈封邊做完,一個掌大的小笸籮就出現在手中。
蕭煜似乎也沒見人做過笸籮,就坐在邊上安靜看編,待做完,他才出手接過來。
“你倒是手巧。”
沈輕稚笑著道:“等過幾日我再學學,給陛下做個筆筒用,陛下可莫要嫌棄我。”
蕭煜本來心不甚明朗,但安靜看做了一會兒藤編,又聽了這話,沉寂的心緒不免又開闊起來。
他不再覺得心煩意了。
蕭煜長舒口氣,道:“不要筆筒,墨盒,硯臺盒你也一樣做一個吧,你若做得好,朕有賞。”
沈輕稚不過是隨口一說,卻不料蕭煜當了真,便也不推辭,只道:“那臣妾便等著陛下的重賞。”
說了幾句,沈輕稚也察覺出蕭煜心不愉,想了想又道:“宮里的事,陛下已經知道了吧?”
蕭煜應當是知道月宮的事,今夜才會過來景玉宮,大抵是有正事要說。
“嗯,知道了。”蕭煜道。
沈輕稚的腳在水盆里了,察覺到水盆里的水有些冷了,便取了邊上放著的腳巾仔細干腳上的水。
蕭煜本要繼續說話,卻被的作打斷,不知道為何竟是閉口不言,只看腳穿。
等這邊忙完了,蕭煜才挪開眼眸。
“蔣氏這一次太急了,也太過,”蕭煜聲音越發低沉,“他們總以為,父皇不在了,朕就可以被他們拿。”
“他們想得太好了。”
沈輕稚穿好繡花鞋,坐直,安靜聆聽他的話。
“這一次們會如此強,在沒有證據的況下也要手,已經存了不功便仁的心思,這一次若朕忍了,以后他們還會手。”
沈輕稚抿了抿:“陛下……”
蕭煜偏過頭,目對上安靜的眸子,道:“你放心,朕不會讓你被白白冤枉。”
沈輕稚心中一輕,眨了眨眼睛,隨即便輕笑出聲。
“多謝陛下。”
蕭煜嗯了一聲,繼續道:“以后朕去哪里都帶著你,這樣他們即便想手,就要掂量掂量是否能事。”
若不能,那就是魚死網破的局面。
沈輕稚倒是沒想到蕭煜會如此打算,面上泛起紅暈,襯托的如花面容更是致麗。
“陛下……”沈輕稚似很是。
蕭煜道:“不過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可臣妾即便準備萬全,還是算了們的急切和狠辣,”沈輕稚道,“若非貴太妃娘娘出手,臣妾宮里迎紅怕已經進了慎刑司,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沈輕稚聲音里都有些冷了:“迎紅對臣妾忠心不一,自不會屈打招,但臣妾同們不一樣,臣妾珍惜邊的每一個人。”
“打們,就是打臣妾。”
沈輕稚聲音越發冷窒:“陛下,這一次手的雖是德太妃,但和嬪未必不知。”
蕭煜出手,握住了放在膝蓋上的手。
剛用溫帕子過手,手上溫溫熱熱的,帶著的暖意。
“嗯,蔣氏這次討不到便宜。”
沈輕稚這才松了口氣:“謝陛下。”
蕭煜看向,問:“貴太妃同你說了什麼?”
蕭煜從不貴太妃母妃,以前宜妃娘娘,現在貴太妃,從無親近的意思。
沈輕稚三言兩語說完了貴太妃的話,這才道:“陛下,臣妾以為,貴太妃是想要通過臣妾同陛下和好。”
蕭煜仔細思索片刻,才搖了搖頭。
“不,不是要討好朕,是想拉攏你,”蕭煜聲音也冷了下來,“你不知道什麼子,在眼里,沒有親,沒有母子分,也沒有夫妻之誼,在眼里只有榮華富貴。”
沈輕稚沒有回話。
蕭煜輕輕握住的手,手上的繭子在他手心輕輕,很奇特,卻并不讓人覺得討厭。
“以前可以用貌來博得寵,爭取到了想要的一切,生下了父皇的長子,了四妃之一,如今親生的兒子又當了皇帝。”
“可并沒有當太后。”
蕭煜對沈輕稚道:“不會善罷甘休的。”
關于自己的生母,蕭煜有諸多不喜,年時的經歷讓他對這個人總是充滿警惕,待到現在他繼承大統,了九五之尊,他對貴太妃也是一樣的態度。
天生就為自己而活,眼中從來沒有旁人。
但這些話他都只能在心底,不能跟任何人說,現在卻不同,他可以跟沈輕稚說了。
不是因為寵信賴,只是因為他們兩個是同路人,只有清楚明白彼此之間的意思,才能更好的把路走下去。
這些話說出口,他就覺得渾都放松了下來。
蕭煜如此說著,突然想起母后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母后告訴他:“你需要有一個人去傾訴你的心,你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不能一個人擔著。”
“這個人不必多,皇兒,你一生能尋到一人,就比你父皇幸運。”
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能有人傾訴的滋味,真的很好,也很妙,讓他沉醉其中,舍不得遠離。
當他把對貴太妃的心思都說給沈輕稚聽后,他只覺得在心里十幾年的大石終于挪開,不再時時刻刻懸在他頭上。
他覺得輕松許多。
雖然蕭煜說話的時候一直沒什麼表,但沈輕稚卻能從兩個人握的手上,到了他些許心境。
他似乎是釋懷了,又好似有些解,總歸不算是壞事。
沈輕稚垂眸聆聽,待他說完,沈輕稚才輕聲開口:“陛下,您這麼一說,那臣妾便明白了。”
“難怪貴太妃娘娘一直說要讓臣妾有什麼事都可以找,原不是為了臣妾,也不是為了陛下,貴太妃娘娘只是想知道宮里發生的事。”“也想讓臣妾求,只有臣妾有求于,才會替辦事。”
蕭煜眉宇之間緩緩浮上一抹笑意。
這幾日奔波匆忙,他累心又累,回了宮中又面對數不清的朝臣和奏折,他從未真正的放松過。
雖然不肯承認,先是先帝殯天,后有太后離宮,時一直悉心教導他,陪伴他一起長的兩個人都離開了邊,他覺得心里也空了一塊。
這種覺并不明顯,也不能讓他六神無主,但卻就是他心中難捱,不甚暢懷。
曾有一刻他覺得自己很孤獨。
一直陪伴著他往前走的人漸漸離開,但是他似乎也并非孤家寡人。
蕭煜握住了沈輕稚的手。
會有新的伙伴來到他邊,陪伴他走另外一條康莊大道。
沈輕稚突然被蕭煜了一下,有些驚訝:“陛下?”
蕭煜目垂落,緩緩落在如花面容上。
他手上一個用力,便牽著沈輕稚的手,拉著站起來,一把把攬在懷中。
“妃說得對,夜深了,是該安置了。”
————
蕭煜今夜是有些累了,但他興致倒是很高,夜里不僅了兩回水,待一切結束之后,還同沈輕稚說了會兒話。
他很這片刻的溫存,但沈輕稚卻是又累又困。
原因無他,蕭煜興致好的時候,實在太會折騰人。
大抵是剛剛開了竅,他竟能玩些花樣來,這半夜折騰下來,沈輕稚覺得骨頭都了。
雖然累,但是心里卻很舒暢。
年輕男人就是好啊。
蕭煜把攬在懷中,讓靠在自己上,聲音都著暢快:“這一次你想要什麼封賞?”
沈輕稚半夢半醒,腦子里一片漿糊,整個人如同在水中沉浮,有些說不出的繾綣。
“嗯?”沈輕稚了脖頸,順的長發在蕭煜臂膀上蹭來蹭去,“陛下,陛下說什麼?”
的聲音都含糊不清了。
蕭煜垂下眼眸,幫順好長發,然后又問:“你想要什麼?”
沈輕稚已經快要陷夢里,道:“什麼都行。”
沈輕稚的聲音如同囈語,在蕭煜耳邊響起。
“陛下給什麼,我就……我就要什麼。”
接著,沈輕稚便沉沉進夢鄉,再也聽不到邊任何的聲音。
蕭煜松開手,讓安穩躺在枕上,然后便關上了帳子里的壁燈。
“什麼都行嗎?”
蕭煜若有所思。
大抵因蕭煜折騰的太狠,沈輕稚這一晚上都在做夢境。
夢里一會兒在草場上肆意奔馳,一會兒在海浪中拼命游泳,最后才終于在寂靜的林中安睡過去。
這一夜怪陸離的夢境讓沈輕稚沒睡好,待到次日清晨,蕭煜剛一翻,沈輕稚就跟著醒了。
“陛下,卯時了?”沈輕稚的嗓音又輕又,卸去了全部的防備,單純而稚。
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了邊人。
這一回蕭煜還沒走,不知的,剛好到了蕭煜的胳膊。蕭煜原是有些起床氣的,早晨若是有人打攪,他一定很是不愉,不過被這溫熱的小手一握,他卻不覺得生氣。
蕭煜輕笑一聲,回過頭來看閉著眼睛在錦被中了,不由道:“嗯,卯時了。”
今日有早朝,故而蕭煜卯時就得起,待到卯時正早朝便開始了。
他說完話,就看到沈輕稚掙扎著想要睜眼。
蕭煜坐起來,出手蓋住了的眼眸。
“不用你伺候了,睡吧。”
說罷,蕭煜便到手心里忽扇的睫不了,耳邊只剩下沈輕稚輕的呼吸聲。
倒是又睡著了。
蕭煜笑著搖了搖頭,松開的手,這才輕手輕腳下了床。
年九福跟戚小秋一起守在寢殿中,不過伺候洗漱更的黃門都等在了對面的東側殿。
他們可不敢打擾陛下和昭儀娘娘。
年九福忙伺候蕭煜穿好鞋,跟著他一路出了寢殿。
待到蕭煜坐在太極殿的座上,便又是那個冷淡端肅的年輕皇帝。
今日朝廷的事不,除了翰林院依舊在鍥而不舍地呈折子,閣臣們也報了些國事。
正值七月,上半年的稅收都已庫,需要戶部各清吏司派遣京去往各地清點,清點之后集中運送,用來賑災、民生以及兵防的稅銀就近送往南都,其余稅銀則送來盛京。
各地清點之后,到了八月時節又是秋收。
而七月暑熱還未過去,南方長河依舊可能發水,但若雨水不足,麥子水分不足,又有可能會導致災荒。
一年年一月月,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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