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管別人跪得累不累,眼睛里也瞧不見別人。
沈輕稚用余看向面容。
德妃不及皇后溫大氣,不及淑妃溫婉約,不及賢妃活潑可,不急宜妃明艷照人。
可眉宇之間的篤定和堅韌,上那種高貴典雅,傲視群雄的氣勢卻是最獨特的。
這是清溪蔣氏多年教養出來的底氣,在宮里囂張那麼多年,即便現在做了太妃,也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沈輕稚心道今日可有的磨了。
沐芳同沈輕稚對視一眼,才道:“回稟娘娘,先帝奉行勤儉,故而皇后娘娘也不把貢品日日更換,供果供品三日換一次。昨日剛好要換,按照之前定下的喪事章程,剛好到齊安排差事。昨夜更換祭品時后面小膳房有事,我不在場,便讓齊仔細盯看。”
沈輕稚這二十幾日都住在坤和宮,自然知道沐芳和采薇等人忙什麼樣子,昨日的祭品剛好到齊手下的人更換,沐芳便沒有過來。
齊也是娘娘邊的老資歷了,沐芳也還算信任。
可也就疏忽了這一次,便有了這麼大的岔子。
思及此,沐芳眼中多了一懊悔和惱恨。
德妃挑了挑眉,問:“齊人呢?”
沐芳便道:“回稟娘娘,齊如今臨時在尚宮局當差,已經著人去尚宮局喚,應當兩刻便能回。”
德妃便點點頭,嗯了一聲,目在所有人面上都掃了一遍,終于松了口。
淡淡道:“先把供桌重新收拾好吧。”
一松口,賢妃立即就跟著笑了:“就是的,本也不是多大的事,皇后娘娘還在養病,可不能擾了娘娘的病,還不趕把供桌收拾好?待得守靈結束,咱們便去花廳坐下說話。”
淑妃也跟著點了點頭。
事到這里,德妃的態度似乎也好了不,語氣也沒那麼凌厲了,反而有種不徐不慢的淡然。
整日里不是哭就是跪,這會兒能有點新鮮事做,確實不急著立即就解決。
沈輕稚心中卻總有些怪異,這怪異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卻心中突突直跳。
垂下眼眸,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宮人們被沐芳領著,很快就把供桌復原,染了的所有祭品都換下,祭酒也換新的。
這些都擺好后,眾人便又行過大禮,心里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又過一刻,今日的守靈也算是結束了,一行人都從團上起,替哭的宮黃門進了靈堂,諸位娘娘小主們便從靈堂中出來,去了邊上的花廳。
剛一進花廳,及時趕到的采薇便沖德妃行禮:“給娘娘們請安,皇后娘娘適才睡下,不知此事,臣便趕前來給娘娘們請罪。”
皇后娘娘病得起不來,連守靈都得有人替,對此事自然是不知的,即便下面宮人出了多大的錯,都是管事姑姑們的差事沒辦好,同娘娘無關。
德妃臉上不悲不喜,在主位上落座,才道:“你也辛苦了。”
幾人落座,沈輕稚和沐芳采薇幾人站在下首,才人們也陪在邊上,一時間花廳里能聽到靈堂傳來的哭聲,斷斷續續,悲悲切切,擾人心煩。
眾人剛坐下沒多久,齊白著臉回來了。
后跟了兩個宮,一個是司職宮紅霞,一個是大宮陳懷綠。
齊姑姑面難看極了,一進來就噗通跪下,行了大禮。
“娘娘,是臣辦事不利,辦砸了供奉事宜,是臣的錯。”
齊認錯很干脆。
德妃慢條斯理吃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這才道:“齊,昨日是誰更換的祭品?你是否認真盯看了?”
聲音明明很溫和,但齊還是打了個寒。
微微垂下頭,低聲道:“回稟娘娘,昨日擺放祭品的是陳懷綠和小黃門三子,臣確實在靈堂里盯著看過,但剛開始換祭品沒多久,就有個值夜的宮昏倒了,臣去安排那宮下去歇息,有片刻功夫沒有看顧。”
德妃目犀利:“把這兩個宮帶來,若是不招便拖去慎刑司。”
聽到慎刑司三個字,陳懷綠突然抖篩糠,哭著手拉齊:“姑姑,姑姑你救救我,我都是聽……”
話還沒說完,齊猛地回頭,一個掌狠狠打在臉上:“大膽,看來犯了大不敬罪的原是你。”
————
齊這一掌又狠又重,陳懷綠被打得直接撲倒在地,好半天起不來。
齊卻不再去看,只轉回來沖德妃磕頭。
“娘娘,是臣下不嚴,了坤和宮事,了國喪這等大事。”
齊眼中淚水傾瀉而下,卻沒有哭出聲,只是悲悲切切道:“娘娘這宮同弟弟自宮,一直是臣訓導,多年來早就有了師徒之,如今頭腦不清犯了錯,還請娘娘網開一面,饒恕一次。”
“娘娘,您給一條生路吧。”
齊的聲音低低沉沉,看似在為陳懷綠求饒,卻一字一句砸在陳懷綠心里。
陳懷綠掙扎著起,巍巍跪在了后,眼中有淚,眼眸里卻只有心如死灰的痛。
有許多話想說,有許多要宣泄,可話到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齊捂住了的,讓無話可說。
齊明晃晃告訴,弟弟還在們手里呢,能怎麼辦?敢怎麼辦?
這一次,陳懷綠低下了頭,未再開口求饒。
德妃的目凌厲,狠狠睨了陳懷綠一眼,然后便對齊道:“齊,這坤和宮還不到你來做主,你說要饒了就饒了?你算什麼東西。”
齊咬下,面蒼白,不敢再開口求饒。
德妃對自己的宮人使了個眼,便有兩個人高馬大的宮上了前來,把齊拉倒邊上,讓陳懷綠展在眾人面前。
德妃眼中寒一閃,刀刀刺向陳懷綠,說出口的話,卻是對著采薇的。
“皇后娘娘病重,咱們不能讓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采薇,本宮以為這兩名宮都要送慎刑司,必要嚴加審訊,才能知曉其機,你以為呢?”
齊沒資格替娘娘做主,德妃也不會替皇后娘娘做主,但采薇可以。
采薇垂眸斂眉,神肅穆:“德妃娘娘說得是,今日還好有娘娘駕臨,替咱們主持公道,否則臣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采薇沖德妃行禮,態度很是恭敬:“謝娘娘幫忙,替坤和宮肅清叛賊。”
明白說出了皇后的意思,如今正值前朝后宮時,多雙眼睛盯著長信宮,德妃心里也明白。皇后借著采薇的口把話說出來,也算是同德妃握手言和。
雖只是一時的,到底都是為了長信宮,為了他們的孩子。
德妃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皇后的意思。
正待繼續說下去,誰料陳懷綠卻突然開了口。
“德妃娘娘,”猛地一個頭磕下去,咚的一聲,額頭都青了,“德妃娘娘,此事是奴婢一人所為,同旁人無關,奴婢是……奴婢是因為嫉妒沈奉儀,想讓被皇后娘娘責罰,才一時糊涂做了錯事。”
沈輕稚原在坤和宮時跟陳懷綠關系極差,這個倒是眾所周知,只是換了祭酒,沈輕稚頂多就是個監管不力,又是新帝寵妃,不過也就得幾句訓斥罷了。
但對于手的陳懷綠來說,這風險可就大了。沈輕稚微微蹙起眉頭,卻并未開口,只是遙遙看了一眼齊。
齊面上的表晦難辨,只有陳懷綠抖的嗓音在花廳里回響。
德妃蹙起眉頭,看了一眼采薇,采薇便心領神會:“娘娘在上,哪里有你辯駁的余地,來人……”
這一次是采薇喚的人,人立即便出現在花廳門口。
幾個宮人要上前來拉扯陳懷綠,陳懷綠卻抬起頭,死死看向了沈輕稚。
掙扎著,嘶吼著,用盡生命最后一番力氣,做了最后的表演。
沖沈輕稚喊:“殿下心里早就有知心人,你即便再寵,一輩子也越不過去,你別得意,你別得意!”
這話沒頭沒尾的,沈輕稚和采薇都皺起眉頭。
采薇一個眼神,管事嬤嬤就捂住了陳懷綠的,讓直接消失在了坤和宮。
采薇轉過,沖德妃一禮:“娘娘,既然這宮已經招認,便先把下發慎刑司,至于那個黃門,臣稍后再審。”
德妃面容稍霽,沉片刻,開口:“齊,你是陳宮的上峰,犯了錯,你要一起罰,自己去領十板子,罰俸一年。
“采薇、沐芳、沈奉儀,你們三人監管不力,各自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至于那個黃門,”德妃瞥了一眼采薇,“若是有錯,依舊要送往慎刑司,若不是他,也不好再留在坤和宮,這樣的人,容易影響娘娘養病。”
這話倒是替皇后著想了。
此事辦完,德妃也懶得再在坤和宮盤桓,直接起,又道:“今日鬧了這麼一出戲,我也沒心同皇后娘娘說話了,改日我再來看。”
如此說著,德妃抬步就往殿外走。
待行至沈輕稚邊時,德妃淺淺瞥了一眼,大步離去。
倒是后面的賢妃笑瞇瞇看向沈輕稚:“沈奉儀,恭喜啊。”
太子當了皇帝,沈輕稚麻雀飛上枝頭,了后宮妃嬪,如今已是七品奉儀,大封后宮時最要往上封一級,最低也能封為婕妤。
一個普通出的宮,年紀輕輕便做了中三位娘娘,可不得恭喜嗎?
沈輕稚面上倒是并無喜,依次同淑妃和賢妃行禮,同采薇一起恭送們出了坤和宮,這才松了口氣。
這會兒已經到了晚膳時分,夕西區,暮靄沉沉。
沈輕稚同采薇一起往回走,道:“姑姑,今日鬧了這麼一場事,倒是耽擱給娘娘侍奉湯藥了。”
此話一說完,沈輕稚面驟變。
隨即,便顧不上尊榮面,飛似地往后殿跑去。
采薇只看窈窕的素白影如同煙云一般,一個晃神便消失在月亮門后。
“糟了!”
采薇也面大變,跟著往佛齋跑去。
沈輕稚只覺得心口直跳,因劇烈奔跑而產生的的憋氣狠狠積著的膛,令口疼痛難忍。
但沈輕稚都不在乎了。
幾乎是眨眼的工夫就跑回佛齋,本不顧守門宮驚訝的面,直奔靜室而去。
此刻靜室里很安靜,沈輕稚心中焦急,卻并不糊涂。
飛快奔向靜室,一把推開靜室的房門。靜室之,朝云和晚霞正在伺候蘇瑤華吃藥。
朝云剛喂進去一勺藥,接著就要再喂一勺。
然而此時沈輕稚突然打開房門,巨大的聲響驚擾到了喂藥的朝云,朝云手腕一抖,湯藥只微微灑出來些許,并未掉落。
朝云皺眉回頭,就看到沈輕稚因奔跑而緋紅的面容,以及額頭上晶瑩的汗珠。
正要問話,就聽沈輕稚嘶吼道:“不要吃!”
但這話卻晚了。
蘇瑤華本來正笑著同晚霞說話,這一口溫熱的湯藥下肚,初時還無事,待到沈輕稚推門打斷喂藥,那藥里的便傾巢而出,開始攻擊蘇瑤華的心脈。
蘇瑤華張了張,一口鮮噴涌而出,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直接彈在床上。
屋里的三人目眥裂,一起喊:“娘娘!”
沈輕稚沒有進屋,剛一轉,就看到氣吁吁跑來的采薇。
采薇顧不上那許多,啞著嗓子道:“我已了院正,轉瞬便道,床邊方幾有清毒丹,趕給娘娘吃上一顆。”
所幸在此伺候皇后的皆是宮多年的老人,即便是朝云和晚霞,也已宮十年之久。
坤和宮的姑姑一個比一個嚴厲,們教導出來的宮人也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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