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蕭嶼回了趟侯府。

他一進門，就看見那隻白貓窩在蕭老爺子的膝蓋上，懶懶地出四肢又回去，打著哈欠。

蕭老爺子最近沉迷上了下象棋，一坐就是好半晌，可他實在是個沒什麼棋品的人。

下棋講究落子無悔。

蕭老爺子偏不，他不但悔棋，還得一而再，再而三。

這樣一來，府上就沒什麼人願意同他對弈了。

他只能自個默默地研究了。

圓圓很聽話，並不吵鬧，就乖乖趴在他膝蓋上，困了就自個睡一覺。

蕭嶼說了一聲：「我回來了。」

然而，沒有人看他。

蕭嶼：「……」

蕭老爺子沒理他，貓也不理他。

行吧，全部當他是空氣人了。

這個家是真的沒法待了。

直到夏冰過來，對他說：「將軍，京城出現了一個出手闊綽的富商，人稱林老闆，屬下覺得這人有點可疑，我們要不要查查？」

「什麼時候出現的？」

「半個多月前來的。」夏冰繼續說：「林老闆一來京城，就樂善好施救濟，但凡有人去，就能得到半斗米，如今他家門口每天都能排起長長的隊。」

半個多月前，不就是許清凝染天花的日子嗎？

蕭嶼在腦海里仔細琢磨這幾個信息詞。

「富商，林……」

他覺得有幾分不對。

「去查查這個人吧。」

一婢打扮的人推門進來，看向那頭戴斗笠的男子。

「公子，我們真要留在京城嗎？」

楚瓊微微轉過來，「來都來了，當然是要留下。」

書英說：「可這樣一來，我們不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了嗎？奴婢怕有危險。」

楚瓊本不在乎危險，他還怕危險不會找上自己呢。

書英書染這對姐妹，是他培養了很久的利刃。

他以為，自己將們完全變了兵。

可他最近發現，兵也有了人才有的。

一旦有了，就無法為最鋒利的刃。

該怎麼辦呢？

楚瓊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試探問：「你不想去見見你妹妹嗎？」

果然，書英眼神里出現了幾分期許。

想見到書染。

「奴婢……可以去嗎？」

楚瓊心中冷然，還真是產生了人該有的。

但他卻答應了。

「去吧，天黑之前回來。」

書英：「謝謝公子。」

楚瓊見書英臉上都是藏不住的歡喜。

書英是個很好的劍客，一生至此殺人無數，原來也會有真流的一面嗎？

「嗯。」

書英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楚瓊盯著的背影。

是啊，連都有滿懷期待去奔赴的人，可是他什麼都沒有。

他只有自己。

回頭，又向滿室空寂。

楚瓊還是首輔的時候，得罪過不人，所以他給自己留了很多條後路。

這棟宅子，就是他曾經買下的，還是第一棟。

不算特別大，但是他喜歡的風格。

夠靜，遠離煙火。

楚瓊撐著一拐杖，緩步走到院子裏。

風陣陣吹過來，吹落了一樹梧桐花。

他很討厭花香，無論是哪一種，只要有過於濃烈的氣味，就會讓他自心底產生一厭惡。.

什麼時候長了一棵梧桐樹呢？

六年前嗎？

好久了。

距離他三元及第、金榜題名，已經好多好多年了。

楚瓊對旁邊的下人說：「把這棵樹砍了吧。」

院子裏的梧桐花已經落完了，明年不會再開。

就好比他這個人，明年也可能不在了。

有人走過來，「公子，你的信。」

楚瓊不必看，就猜到是北涼那邊送來的，應該是赫連庸想讓他回去。

但他還是拆開信件，隨意瞟了幾眼。

北涼周邊部落，最近不是很安分，時不時點小干戈。

赫連庸頭疼，想讓楚瓊幫忙想個辦法。

可這次，楚瓊不打算管了。

過了這麼久，赫連庸還是當不好一個北涼王，真是廢啊。

他抬頭看向高牆之外的天。

太刺眼了，讓他想要逃避。

可他接著又想到，那個人會不會也在看向天空呢？

應該很喜歡吧。

書英知道書染跟著趙浩然，他們在給難民們治病，所以走到難民棚戶區，就很輕鬆就找到了。

姐妹久別重逢，擁抱了彼此。

書英問書染：「你在這裏還好嗎？」

書染答：「我一切都好，但你怎麼來了？」

其實，在看到書英的剎那，書染心裏是很高興的，但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書英來了，那公子是不是也來了呢？

們是同胞姐妹，有種特別的默契在。

書英也猜到書染的心思了，便點了點頭。

書染：「你們……是想幹什麼？」

「那你呢，你想幹什麼？」書英抓著書染的手臂，「你為什麼不回去？難道你要一直待在這裏嗎？」

書染聞言，眉宇間凝起一愁思，緩緩推開了書英的手。

「我還不想回去。」

書英仔細盯著看了一會，「你……是不是喜歡上誰了？」

這麼一瞬間，書染的心好似被刺了下，移開目。

「沒有。」

書英反而確定了。

們是親姐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麼可能看不出對方心裏真實的想法呢？

「是蕭嶼吧。」

書染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這在書英看來，就是默認了。

「你瘋了嗎？」

書染搖搖頭，「我很清醒。」

因為清醒，所以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們無父無母，是從小被特殊組織培養長大的。

書英有武學天賦，就一直練武，為殺手。

書染學的則是毒。

們這類人，本就不算是人，只算是上位者的工，如果工不能發揮自己的價值，就會被拋棄被折毀。

「書染，你知道的，公子和蕭嶼是仇敵，你這樣做相當於背叛了他！」

「他……會殺了你的！」

書染當然知道。

上位者為了保證「工」對自己的忠誠，會給們服下劇毒。

一旦有了反心，們會死。

書染會制很多種毒，也會醫很多種病，可唯獨救不了自己。

沒辦法……

書染將書英推開了些，「姐，我們日後不要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