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瑤站在神像前著迷地觀賞許久，直到旁一道輕輕嘆息，這才驚醒，「仇公公，您為何嘆息？」

仇公公臉上沒了平日裏嬉皮笑臉的諂，目深沉地看著神像，「陸姑娘難道不問問，這幅神像的由來？」

「請仇公公為雲瑤講這幅神像的故事。」一定是有故事的，否則楚王這個無神論者絕不會在自己書房掛神像，就算欣賞畫技，也沒有欣賞神像的吧？

仇公公也沒瞞，道，「這幅神像，是王爺親手繪製，如今已經七年了吧。」

陸雲瑤驚訝，「王爺畫的？他畫得這麼好？等等，現在不是好不好的問題，他為什麼突然畫神像？王爺分明不信神明。」

「王爺不信，但老太后卻信。」

說話期間，梁嬤嬤也走了過來，看著神像，眼中泛著淚花。

仇公公繼續輕聲講解道，「王爺與先皇是一母同胞，同樣也……病癥相同。前太子失蹤后，先皇大打擊，病愈發嚴重，老太后也憂鬱疾。先皇駕崩后，老太后更是一病不起，王爺為了給老太后祈福，扛著病齋戒九九八十一天，隨後繪製了這幅神像。王爺之虔誠，每繪製一瓣蓮花花瓣都要誦經一句，為趕在老太后六十大壽前繪出，最後幾天王爺甚至不眠不休，可惜，老太后還是沒等到那一天，在六十大壽的前一日……薨了。」

「……」

仇公公的聲音不大，語調也平緩，沒有刻意的煽，但聽在外人耳中卻如歌如泣。

當陸雲瑤再次觀賞神像時，已不再驚艷湛的畫技，而是一片孝心。

人最難的是什麼？

不僅僅是思念親人，更是憾。

楚王這般虔誠繪製神像只為母親祝壽、開心，只希用自己的真誠打神明來庇佑母親，卻沒想到母親最終沒接到這個禮。

不知當年的楚王在想什麼，這件事如果換在上，一定會自責，是不是自己不夠虔誠，是不是自己不夠努力，如果母親再一日拿到這幅神像，會不會就康健了。

陸雲瑤突然覺得自己很無知——還未了解楚王，就提出什麼巫醫救人，楚王明明知曉神明不能救人，卻又要跟著胡鬧。

「仇公公。」小聲道。

「是，陸姑娘。」

「我煽王爺信奉神明，對王爺來說會不會……很殘忍。」

當然會！

仇公公很想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陸姑娘可以旁敲側擊地問問王爺。」最終，還是說不出哄騙的謊話。

陸雲瑤點了點頭，「好，神像我不畫了，一會王爺忙完，我想和王爺好好聊聊。」

仇公公道，「是。」

一炷香的時間后。

有小太監上樓，道，「仇公公，孫大人已經離開，王爺請陸姑娘下樓。」

仇公公看向陸雲瑤，陸雲瑤道，「麻煩仇公公跑個，問問王爺願不願意親自來三樓。」

「是，陸姑娘稍等。」仇公公立刻下了樓。

頃，伴隨著緩慢的腳步聲，在仇公公和小太監們服侍下，一袍的楚王緩緩踩著樓梯上了三樓。

樓上，淡淡墨香，桌上香茗幽幽散著雲霧，窈窕子站在神像前，迷地觀賞著。

楚王看見眼前一幕，馬上便明白了什麼，輕聲問仇公公，「你都講給聽了？」

仇公公低頭下跪，「奴才有罪，未經王爺允許便多。」

陸雲瑤緩緩轉，目溫地看著楚王。

楚王微怔，道，「無妨，說了就說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

所有人都聽命下了樓，偌大的書房三樓只留下陸雲瑤和楚王兩人。

陸雲瑤定定看著楚王好一會，這才淡笑道，「王爺工作一下午，會不會很累？」

楚王微微皺眉，因看不出的緒，「還好。」

「王爺請坐，我為你倒茶。」

隨後，兩人便臨窗而坐，清脆地水聲后，陸雲瑤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了楚王面前。

楚王深深看了一眼，端茶輕飲。

陸雲瑤若有所思喝了小半杯，放下茶盞后，「說實話，我不會什麼詩詞歌賦，文縐縐又好聽的話，我也不擅長說，可以開門見山嗎？」

「說。」楚王道。

「三樓神像的故事，我聽說了。」

「繼續。」

「因為那神像，王爺還信神明嗎？」說這話的時候，陸雲瑤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實話實說，現在都覺得自己是個腦殘，一個唯主義無神論者，還是個學醫的，怎麼就信什麼巫醫，怎麼就要把寶押在封建迷信上？真是稚又可笑！

楚王道，「從前不信，並非因為神明不能拯救皇兄和母后；現在嘗試信，也不是因為想活命，更不會被那神像影響。信與不信，本王自有數。」

陸雲瑤震驚。

見過有主見之人，卻沒見過這種明明孱弱、放棄自己生命還能這麼有主見的人。

這麼堅毅之人怎麼可能輕易放棄生命？突然，陸雲瑤很想知道楚王心在想什麼，以及……從前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認為楚王絕不是一個閑散王爺，他放棄生命也絕不是因為經不住病折磨。

楚王凝眉，「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本王？」

陸雲瑤慌張移開視線，「抱歉，我……我也不知道……」

怕楚王繼續問，如果他問了，要不要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但這樣會不會牽涉了別人的私，會不會不小心了什麼？

要瞞嗎？他會不會信？

要欺騙嗎？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又深知楚王不是好欺騙之人。

好在，楚王並未繼續問下去，只是打開桌上陸雲瑤還未來畫完的畫作。

陸雲瑤頓時尷尬起來，看了看桌上的簡筆畫，再看看牆上掛著聖潔的神仙，有種想找個牆鑽進去的衝。

卻見楚王挽起袖子，「群青藍。」

「嗯？」陸雲瑤沒聽懂。

楚王抬眼，手一指一個湛藍的料，「這個就是群青藍，給本王研磨。」

「哦，哦，好，」陸雲瑤連忙研磨起來，為了挽尊，隨口說了一句，「群青藍，這個名字好好聽，一定很貴吧？」

「一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