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刻應下你的賭約, 由我見證并裁決結果。如果祂贏了,你就認可第三個預言,如果屆時你愿意向祂低頭, 祂不介意你繼續執掌預言權柄。如果你贏了,祂會在能力范圍修改預言,讓回到你邊。”
同時代表原始神與原始命運發言的厄斯頓了頓, 興味盎然地注視著阿波羅。
“但祂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如果你贏了, 那麼你必須在新的第三個預言實現后,將預言權柄出來。也就是說,即便你贏了, 你也要拿權柄去換歸來。另外,祂不保證此后你能在上如愿。”
不論怎麼看, 這都是一個苛刻而瘋狂的賭約。阿波羅出預言權柄,也只是換取一個能讓卡珊卓永遠陪伴側的可能。
可那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預言權柄固然貴重,但他原本就是為了姐姐才為新一任預言之神,對這力量并無多留。況且縱然了這一項權柄, 他也依舊足夠強大。
說到底,這換在其他神祇眼中是否值得并不重要,阿波羅只忠于自己的和。
而眼下, 經過修整的第三個預言尚未完全實現。阿波羅猜想只有當卡珊卓真的完全坦誠坦率地認可對他的時, “失落之”才算真正歸還了。
一旦出權柄, 阿波羅就會喪失對于未來的知。那時阿南刻要刁難他、再度讓他與卡珊卓分開很簡單, 但對此他當然不可能全無準備。他不會為尚未發生的事憂慮太多。
“阿波羅, 你……”卡珊卓狐疑地端詳著他, “你為什麼知道得那麼清楚?你的語氣就好像——”
就好像親經歷過。
阿波羅揚起眉:“我執掌預言權柄, 注視并解讀命運的紋樣, 我自然清楚命運能否改變。”
卡珊卓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他知道再糾纏這個問題,自己很可能會餡:“我也說過,改變命運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眼,略薄的繃起。最后,沒有繼續追究他顯而易見回避的問題,先說正事:“如果要改變一座城市毀滅的命運,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麼說的同時,剛才因為阿波羅的首肯而涌現的希就如同退時的浮沫,一點點地在沙灘上擱淺著消散。的表有些黯淡:隨便想想就知道,改變一整座城那麼多人的命運需要龐大的代價,而為凡人,不可能支付得起。
而且,并不希由阿波羅來承擔。
他有能力、有意愿替負擔重荷是一回事,但將一切重責甩到他肩膀上是另一回事。卡珊卓的眼神劇烈閃起來。如果舍棄凡軀為神明,是否就有資格付出代價?再弱小的神祇相較凡人,行的余地總要大一些。
“任何一座城市都終會毀滅。如果想要改變毀滅這一結果,需要支付的代價當然極為高昂。但是——”
阿波羅的話說到一半,卡珊卓就心領神會:“但可以改變毀滅降臨的時間。引發這種改變的條件也沒有那麼苛刻。”
他簡潔頷首:“我認為你并不是真的想要特伊永垂不朽。”
“我并沒有奢過那種事。我……只是不想要特伊變我所知曉的傳說一樣。”卡珊卓越過阿波羅的肩膀看向窗口,今晚月車藏匿在云層之后,窗口嚴實的厚布簾子的隙偶爾鉆進冷風,會發出細而尖銳的輕嘶。冬天已經徹底到來了。第一次對于春日懷有這般濃烈的恐懼。
“如果我希特伊不會在我這一代人的生命中滅亡,應當怎麼辦?你能否看見關鍵的轉折事件?”
阿波羅沉默片刻才說:“我尚未完全執掌預言權柄,只能探查到命運容許我探查到的事。”
卡珊卓驚異地蹙眉:“還沒有?”頓了頓,又問:“第三個預言究竟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徑自說道:“但依據你剛才所提及的細節,可以想到幾個解決當下危機的方法。”
“首先是父神授予帕里斯的仲裁職責。只要帕里斯免于這一負擔,他和特伊就不會遭三神怨恨。而正如你所言,父神之所以讓凡人之子裁定神祇的高下,就是為了辱赫拉和雅典娜。要說服他收回這一命令不會容易,但我可以嘗試。”
卡珊卓還記掛著阿波羅第三個預言的事。他有所瞞時實在太好判斷了,但他此刻所言又確實是關心的事,掙扎了片刻,決定暫且不追究阿波羅還有什麼事沒說。之后還有機會刨問底。
“其次,如果你所言無誤,阻止帕里斯與亞該亞的人見面,應當會引發一些變化。我會發布神諭,盡可能警戒帕里斯和你的雙親。只是我無法保證那足以阻止你憂慮的災禍。”
“你用神諭警戒帕里斯……沒問題嗎?”
阿波羅笑了一下,很中意不由自主流的關切:“無妨。”
卡珊卓臉上寫著疑慮:“還有什麼別的辦法?比如即便帕里斯做出裁決,神們也不會怪罪特伊,這可能嗎?”
他想了想后答道:“阿芙狄忒生自由,并不在意由凡人評判自是否麗,也對顛覆父神缺乏興趣。之所以參與競爭,應當只是單純地想要最這一頭銜,這對的權柄大有增益。因此確實如你所言,只要能轉移赫拉與雅典娜的怨氣,讓們心平氣和,特伊就不致于立刻遭報復。但除了讓父神改變主意,我暫時想不到有什麼別的手段。”
垂下視線。
“最后,如果戰事無法避免,我會盡全力護佑特伊,讓你們贏得與亞該亞人的戰爭。”
可戰爭一旦開始,事態就會超出控制。至,卡珊卓不覺得能以一人之力左右戰局。
“我還有個問題,”沉默半晌后,卡珊卓猛然開口,“金蘋果樹似乎是天后的所有,種植在的神圣花園之中。那麼金蘋果作為那棵樹的果實,本是怎樣的存在?它……可以吃嗎?”
阿波羅錯愕地眨眨眼睛,神祇只需要和仙饌酒,他顯然從來沒有把金蘋果視作一種食。
“據我所知,金蘋果樹是蓋亞贈予赫拉的新婚禮。金蘋果樹因為僅此一棵而珍貴,它的果實不會腐爛,但除此以外,我沒聽說過金蘋果有什麼別的增益或是效用。”
“也就是說,金蘋果也是樹上結出的果的一種。”
卡珊卓眼神閃爍,沉浸在思緒之中。半晌,重新看向阿波羅:
“我有個想法。”
※
三個月后。
堤布拉的阿波羅神廟上方升騰起香料燃燒的煙霧,普利安王自伊利昂親自前來,向預言之神求取指引。他詢問阿波羅,如果開春通航后派帕里斯出使亞該亞,這一次能否如愿將姐姐海希歐妮贖回。
大祭司在地下的巖室中傾聽神諭,修整片刻后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警惕沿途所見的,竊而來的歡愉短暫,苦難的腳步終抵門前。”
神諭降下,殿堂中片刻彌漫著困的寂靜。
這聽上去和普利安所質詢的事缺乏關聯。帕里斯卻當即變了臉,忍不住看向卡珊卓。控制住表,不躲不閃地注視回去。
昨天悄然與帕里斯面談,盡可能委婉地警告哥哥,神明不可能慷慨地將未來盡數告知凡人。如果阿波羅的神諭并非全然的首肯,那就意味著赫卡柏分娩前的噩夢將會真。帕里斯是聰明人,不需要說得太骨就完全理解了的意思。
此刻,聆聽完神諭的帕里斯與卡珊卓遙遙對視。他的線抖數下,最后僵地繃。
“父親,請允許我推辭這次出使亞該亞的任務。”在神廟口的臺階上,帕里斯就忍不住對普利安開口。
普利安眉頭鎖,沒什麼起伏地說道:“先回伊利昂。”
卡珊卓的視線與父親的短暫相。普利安王出難以言喻的表。那一刻,竟然從他上覺到淡淡的驚懼。但那只有一瞬,普利安隨即招手讓到他側去。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會慎重考慮出使的人選,又或者……我該再等一年?”他注視卡珊卓良久,忍不住長聲嘆息,喃喃重復,“回伊利昂吧。”
直到再次見到伊利昂偉岸的城墻,卡珊卓還是有些恍惚。
神明話語的分量遠超曖昧不清的諫言。這種時候,不免有些慶幸普利安信仰還算虔誠。
目前看來,帕里斯不會出使亞該亞已定局。普利安說不定甚至會放棄今年的出使計劃。源頭上而言,現在的事態已經與模糊知曉的傳說有所不同。
不……命運的軌跡真的改變了嗎?
太順利了,卡珊卓反而又不安起來。
如果真的要回避帕里斯與海倫相遇這一可能,帕里斯不僅今年不能出使亞該亞,也許未來十年二十年都不能夠。人心會懈怠,阿波羅也不可能持續警告特伊,為神祇他沒有那麼做的義務。
不解決問題的源,不將金蘋果理好,特伊的命運很難稱得上真正有所改變。
事實證明想得沒錯。
從堤布拉的阿波羅神廟求得神諭兩天之后,伊利昂王宮中發生了一件難以置信的大事。
帕里斯一覺醒來,驚覺邊躺了一個人。然而前晚睡時,他邊并無伴。
他借著晨曦打量對方,只一眼,靈魂都仿佛到重擊。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麗的,他甚至很難相信在神祇之外,這世上竟然還存在著這樣的人。
在帕里斯楞神期間,對方開始眨眼蘇醒。就連這樣的小作,因為是做的,都顯得可無比。
人雙眼睡意朦朧,與帕里斯視線相對,放松懵懂的表一瞬間凝滯,而后驚恐地瞪大眼睛。
駭然的尖聲驚起枯枝上停歇的晨鳥。
侍者們聞訊沖帕里斯的臥室,便看到他們的王子殿下穿著睡袍,呆呆地跌坐在地,像是被人從睡榻上推了下去。
接著他們看到了憑空出現的人,一下子什麼都忘了,室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驚艷氣聲。
金發人倉皇地環顧四周,抖的聲音像隨時會繃斷的弦音。口吐異國的詞句,眾人面面相覷,只聽懂了的恐懼與憤怒。
帕里斯除外。
他有資格出使,自然通不止一門語言。雖然與他所知曉的亞該亞方言有所差異,他還是聽懂了對方在說什麼。他向后挪了挪,示意自己并無惡意,盡可能平靜友善地說道:
“請您冷靜,士,我也想知道為何您會突然出現在我的寢殿中。我名為帕里斯,是特伊之王的普利安的兒子。這里是伊利昂,特伊遠近聞名的王城。”
帕里斯聽上去還算冷靜。但他知道事實并非如此,膛的心臟跳得太快,竟然作痛。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中之神的金箭了。但是,上眼前這樣的人何須金箭捉弄?真的有人能夠不喜這樣的容?
極致的貌是所向披靡的武,一個眼神,一滴落的眼淚,就足以奪走所有理智。
麗的人,警告,……他艱地回想。思緒還在運作,只是分外艱難。其實不用費力思考,他也明白眼下狀該如何解釋。
阿芙狄忒,與的神,祂尚未讓他領教祂的力量。
而又有什麼比眼前這的化,更能證明阿芙狄忒的超凡神力。
“您呢?能否告訴我您的名字?”帕里斯聽到自己說。
有能通言語的人在,對方稍微鎮定,卻依舊從頭戒備到腳趾,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再次環顧四周,確認帕里斯的問話不是一個引松懈的陷阱。
而后,終于開口:
“海倫。”
“我是斯達的王后海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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