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彷彿是狼深邃眼睛。

徐陵縣大牢裡，馬亮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靜默垂首。

今天他很配合地代了自己的一切經歷。

朝天闕的人重點問了那神山的所在，可惜他什麼也不知道，也再不可能憑著記憶找回去。

丟了神筆，他的作用也不大了，只需靜靜等待判決。

也因爲如此，對他的看管也並不嚴。

將將夜半，牢中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他像是穿牆進來的一樣，沒有任何聲響。

馬亮一驚，看著眼前人。

一個相貌看上去有幾分寬厚的中年男人，容貌像是住在隔壁的莊稼漢們，氣質也有幾分悉，但是馬亮絕不認識他。

“誰？”

他嚇得驚呼一聲，就想人來。

漢子微笑道：“你不認識俺啦？”

馬亮狐疑：“我們曾經見過面？”

“或許這樣你就認識了。”

漢子想了想，一抹臉，霎時間，一顆人頭竟變牛頭！

一雙彎彎的朝天犄角，同齡般的眼，碩大的鼻孔，鼻端還有上過環的痕跡，分明就是一頭老黃牛的樣子。

馬亮眼神抖了抖，不難以置信地了一聲：“你是……老黃？”

老黃，就是他那頭老黃牛的名字。

“是俺。”牛頭人的聲音悶悶的，仍舊憨厚。

看著馬亮，它的牛臉上出極富人化的愧疚表……

“俺沒想到你會變這樣。”

馬亮苦笑一下：“不怪你……只是你現在……這是了嗎？”

“唉。”牛頭人嘆了口氣：“說來話長。”

說著，他走過來，一隻手按在馬亮頭上。

馬亮任由他靠近，他自孤苦，一直把這頭老黃牛視爲自己的至親之人。

當然，是在墨仙出現之前……

隨著老黃的手按在頭頂，他驀然覺到，一陣暖流當頭注。

咻——

一轉眼，他發現自己的服都變得特別寬大。

不……

是自己的子變小了！

他左右看看，又上下了。

而後，他驚大於喜地問了一句：“我怎麼又變回這麼小了？”

老牛怔了怔：“你不喜歡變小？”

馬亮眨眨眼，“我覺得稍微大一點更好……”

“要多大？”

“起碼十八吧……”

老牛憨厚地撓了撓頭，“要俺把壽元分給你還行，要是剝奪壽元，那就是邪法了，俺不會啊。”

“啊……”馬亮一聲長嘆。

牛頭人道：“你慢慢長大嘛，再過幾年不就十八了。”

“也只好如此。”

馬亮此時的模樣，就是一個瘦弱的小牧，臉黧黑。雖然十一二歲年紀，看發育倒像是八九歲。

要說哪裡特別，就是一雙眼中著與年紀極爲不符的。

反而是他原本的中年樣子，更符合這個眼神似的。

他又期冀地看診牛頭人：“你能帶我出去嗎？”

“當然。”牛頭人一把將瘦小的他夾在胳膊下，“你必須跟著俺。”

“那……你能不能找到墨仙，就是……我畫出來的一個子。”小馬亮又道。

“對喔，是要去找。”牛頭人了頭。

接著，它拿犄角一撞，看樣子像是要把這堵牆捅出兩個窟窿似的，但下一秒，它夾著孩子的形就出現在了另外一間牢房裡。

墨仙被關押的地方離馬亮並不遠，因爲與凡人無異，所以看守也並不如何嚴格。

看到牛頭人，驚訝了一下。

在看見馬亮，又一驚。是見過馬亮這副樣子的，看到他變了回來，也不知是驚是喜。

“主人你……又變回這麼小了？”

“是啊。”馬亮笑著答了一句，然後又趕道：“不過你別急，我過幾年就十八了……”

“呸。”墨仙紅著臉啐了一口。

那邊牛頭人一臉懵懂。

覺他們在說謎語。

馬亮道：“老黃，你能把墨仙一起帶走嗎？”

“帶走？”牛頭人愣了一下，“不是要殺了嗎？”

馬亮一驚。

倒是墨仙神忽地釋然，輕嘆一聲道：“早該如此。”

馬亮怒道：“你什麼意思？”

牛頭人道：“是你畫出來的生靈，只要活一天，用的都是你的壽。”

“我不怕！”馬亮大喊，“我要與墨仙廝守！”

這話從一個孩子裡喊出來，是有些奇怪，但他卻十分認真。

“可是……”牛頭人猶豫道：“你原本可能活七八十年，和一起，就只能活三四十年，這樣你也願意？”

“你放我下來……”

馬亮沒有回答，掙扎著從牛頭人咯吱窩裡跳下來，來到墨仙面前。

一個小牧，臉上髒兮兮的，穿著寬大不合的服，看著眼前的豔麗子。

“墨仙……我願意把自己的命分你一半，因爲我覺得，比起孤零零地過一輩子，和你在一起更開心，也更有意義……”

他雙眼凝視著子：“我知道，今天不與你說清楚，來日你也會自盡。但你要知道，只要你死了，我也再沒有勇氣獨活……你願不願意勇敢一點，陪我過完這一生。”

墨仙的雙眼驀地被淚水模糊。

後，牛頭人看著他們，不解地撓了撓頭。

我和馬亮朝夕相十幾年，怎麼覺……還不如這個的跟他這幾日？

娘咧。

有點酸。

……

李楚回到德雲觀，沒帶回神筆，餘七安眼可見的失落。

當然，不耽誤他先迫不及待地拉著徒弟，“照一哈、照一哈”。

聽完李楚敘述這兩天的見聞。

他微微一笑：“當時聽他們說我就覺得，哪裡有這麼神奇的筆，原來就是生花筆……”

“生花筆？”

“據說是天地初開之時，有一株神樹，名‘生花柳’。”

“生花筆是一位神仙用‘生花柳’的樹枝製的仙，既然是仙，就只有用仙力才能催。凡夫俗子要用，只有消耗壽元才行。說是落筆真，其實也要看你的壽元夠不夠多。”

“而且畫出來的生靈，都要分薄你的壽命，其實限制很多，並不算多神異。”

之後李楚又說起神筆被桑道人拿走的事。

餘七安又不屑的一笑，“什麼主人是他的前輩好友，估計就是個妖道吧？這仙原本是在四大仙藏地的‘神墟’之中，後來被一位妖道偶然得到。聽說那個妖道是隕落多年了，那小牧進的，多半是那位妖道的境所在。只是他爲什麼能進去……多半是有些淵源吧。”

“至於那個桑道人……我倒是沒聽說過，估計就是個拿著當令箭的。下次你再遇見敢從咱們手裡搶寶貝的，直接劈他一劍試試。”

老道士談論起江湖人，大有睥睨天下的氣度。

李楚也不知該如何跟師傅解釋，那寶貝本來就跟咱們沒什麼關係……也不是從咱們手裡搶的……

這時。

一個蒙著面的怪人闖進了德雲觀，腳步匆匆。

李楚起，警惕地看向他，“什麼人？”

“是我。”來人亮了亮腰間挎著的藥箱。

“小神醫？”李楚詫異了一下，指著他：“你這是……”

“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

小神醫放下藥箱，坐下，道：“好的消息是，我功煉製出了造化丹。”

“嗯……”

“壞消息是……”

說著，小神醫解開蒙面的布，出一張俊秀的面孔，只是臉上有一隻突兀的……豬鼻子。

“我他孃的好像煉不出解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