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化吉第一次見到柳清憐，是在的初舞臺。

彼時桃谷樓提前一個月就開始造勢，甚至不惜將小柳姑娘宣傳“四千年一遇的”，吊起了全城文人雅士的胃口。

如此造勢其實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爲，因爲那位好姑娘一旦不符合人們心中的期待，期越大，失越大。

但是，小柳姑娘接住了全城人的期待。

而且還大大超出了。

當日的第一曲，穿著和周圍伴舞姑娘們同樣的服飾，可是在人羣中，所有人都一眼就看出了的不一樣。

一舞南國花落盡。

回家以後，陳化吉在日記中寫下。

“六月十三，記得初初見你，人羣中獨自麗。”

“就在今天，我遇上了此生的真，小柳姑娘。”

“這次是真正的真……”

“和之前對小腰、陳白漪、戴濃、隋楊柳、楚卿、蕭明月……的，都不一樣。”

“我發誓。”

“順便，把前幾次的誓言統統作廢。”

……

七天之後，待全城的文人雅士的好奇心都已經烘到極致，桃谷樓纔再次讓小柳姑娘進行表演。

並且在表演結束後，選擇桃花榜上的雅客清談，來積攢人氣。

桃谷樓的打賞，是用絹帛做的桃花替代。十兩銀可以換一枝桃花，文人雅士們遇見喜歡的姑娘，便可以贈予桃花。

捐得較多的前排雅客，可以上桃花榜。

小柳姑娘選擇的清談對象，不一定是打賞最多的，但一定要在桃花榜上。

這一日，陳化吉沒有上榜。

他捐了一支價值不菲的珠釵，換了二十朵桃花。若是在別的姑娘那，鐵定足夠上榜了。

可小柳姑娘的人氣實在非比尋常。

朝天闕的俸祿雖然很高，但是他的出手和那些一擲千金的土豪比起來，還是有些不太夠看。

於是他寫下。

“六月二十一，假如我年有爲不自卑，妻妾肯定一大堆。”

“今天會到了貧窮帶來的苦楚，我捐了一支二百兩的珠花，居然都不足以上榜。”

“喜歡小柳姑娘的人實在太多了。”

“不過這也正說明了我的眼很好。”

“希，能戴上那朵珠花吧。”

“這樣在和別的文人雅士會面的時候。”

“我也能有一參與。”

……

又過了七天，這一次，陳化吉早早趕到了桃谷樓，在小柳姑娘還沒出場的時候，就捐了一整個月的俸祿。

終於，他上榜了，甚至一度佔據了榜一的位置。

長達三息時間。

只可惜，最後的環節，他並沒有被選中。

畢竟，榜上的文人雅士足有百名。

於是他寫下。

“六月二十八，在有生之年遇見你，竟花我所有運氣。”

“今天終於上了小柳姑娘。”

“的榜。”

“在念著我的名字、說出謝的話語的那時候。”

“覺得生命都從此與衆不同了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

“鍋裡的冷粥變香了。”

“飯碗裡的鹹菜變甜了。”

“昨夜的饅頭變了。”

“房子雖然了雨，卻也格外溫暖。”

“我決定了。”

“明天開始，我要打兩份工。”

……

又過了七天，陳化吉拖著疲憊的軀，來到了桃谷樓。

最近這陣子，他白天在朝天闕當值，夜晚還另外給一個大戶人家看宅護院。

仗著神合境初期修者的神魂強大，每天只睡一個時辰。

其實，若是正經的神合境修者，是相當尊重的。

是在大戶人家掛上一個供奉牌子，偶爾出一兩次手，每個月就可以有相當可觀的收。

可是……

陳化吉只會五行遁法。

大戶人家需要的供奉都是威懾旁人，或者坐鎮家宅。

至得有一樣唬人的神通。

而陳化吉……專業通各系崩撤賣溜。

輸出全靠符籙。

嗯……

他只好自降份，去做夜間護院。

僱他的這戶人家，是因爲家宅很大，夜裡擔心進飛賊，但是家裡幾位夫人又都很怕狗……

一條夜用型的陳化吉，完地填補了這個空缺。

走進桃谷樓的時候，他的懷裡揣著自己所有的積蓄。

這些積蓄，勉強讓他搭上了小柳姑娘的榜尾。

當最後環節，司儀念出他的名字的時候，他難以置信。

我被選中了？

我被選中了？

我被選中了？

我這輩子居然有這樣的機會，能夠和小柳姑娘，面對面（隔著屏風），閒聊一個時辰。

天吶。

便是死也值了。

直到小丫鬟領著他上樓，兜兜轉轉來到小柳姑娘的會客廳時，他還是暈乎乎的。

小柳姑娘輕輕說了一聲坐。

他才如夢方醒的坐下，隨即，便給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笑容溫暖純真。

隔著那層淡淡的花鳥屏風，他能看見小柳姑娘窈窕的形、清雅的面容，就好像在眼前一樣。

他幾乎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但又每一句都深深記在腦海。

回家以後，他激地寫下。

“七月五日，想要帶你去浪漫的流花河，然後一起，去神和朝歌。”

“今天我被選中和小柳姑娘清談了。”

“我和整整說了六十八句話、七百八十二個字，其中八是我說的，兩是說的。”

“的話裡，除去‘哦’、‘呵呵’、‘然後呢’，還有整整四十幾個字。”

“滿滿的乾貨。”

“我問了許多而不失禮貌的問題。”

“譬如。”

“吃了嗎？”

“吃的什麼？”

“在幹嘛？”

“一個月賺多？”

“多大了？”

“家裡幾口人”

“……”

“經過這一次長談，我對小柳姑娘有了極爲深的瞭解。”

“相信我風趣而不失涵的談吐，一定也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才只是我們的第一次談話而已。”

“來日方長。”

“唯一有點憾的是。”

“太累了。”

“才聊了半個時辰。”

“就說今天想早點睡。”

“先去洗澡了。”

……

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月，陳化吉對小柳姑娘的思念日益加劇。

他相信上次一別，小柳姑娘對自己應該也有幾分懷念。

這一個多月裡，小柳姑娘的名氣愈發得大。

他打兩份工的速度，已經抵不上喜歡的文人雅士增長的速度了。

小柳姑娘的桃花榜，他再沒有沾過邊。

但是小柳姑娘的表演，他一場也沒有落下過。

當聽說掉蕭明月爲這一年的月下花魁時，他大喜過。

雖然蕭明月還是他上一個真來著……

但是……

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專一。

舌頭只有一條，真也只能有一個。

中秋節。

他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了圓月升空，皎雲間。

等到了華燈初上，溢彩千條。

等到了披一明月彩霞，順著明緞帶緩緩從天而降，那一刻，顛倒衆生。

那一舞，傾國傾城。

他與千千萬萬的觀衆一樣，爲之陶醉。

可是萬萬沒想到，那一舞之後，竟頹然倒地，顯化妖。

人羣，在場的朝天闕門下當場將緝拿，押大牢。

他也是朝天闕門下，卻呆呆愣在原地。

原來……是妖嗎？

一路行走一般回到住，沉思良久，他下定決心。

他相信小柳姑娘是一個善良的子，不論是人是妖，都沒有做出過傷天害理的事。

但按照河律法，這樣混城池、引起的妖怪，輕則放逐、重則發賣。

他不能看著小柳姑娘淪爲奴隸！

必須去救！

朝天闕的大牢守衛森嚴。

萬幸小柳姑娘只被關在第一層。

憑他的遁，應該不難帶出。至於鐐銬的鑰匙，對於鬼來說也不難搞到。

心中定好了周的計劃之後。

他又寫下。

“八月十五，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我決定去救小柳姑娘。”

“雖然出青樓，還變了妖怪。”

“但我相信是個好孩兒。”

“雖然危險，可只要經這一次劫獄，能夠讓看清我的真心，那就值得。”

“我決定……”

“今後生男孩兒就陳清，生孩兒就陳憐。”

……

這一晚。

他勇闖朝天闕大牢，衝鋒陷陣，矯若遊龍，將小柳姑娘救了出來。

卻不想小柳姑娘第一眼居然沒認出自己。

嗯……

剛剛經歷過大起大落，神有些恍惚，是很正常的事。

還好，提起名字，就記起了自己的份。

說明自己對還是非常獨特的存在。

對吧？

可是即便憶起了自己的份。

好像不是很信任自己。

嗯……

一個弱子……弱妖，在人類世界裡沒有安全，是很正常的事。

只要自己慢慢的展友善和真心，想必很快就會被自己的意融化。

對吧？

這時候一個小道士出現了。

突然間……很信任那個小道士。

還拉住了凝神戒備的自己，說那個小道士不是壞人。

那個小道士看起來除了英俊之外，一無是。

嗯……

爲一個青樓子，對“修道之人”到親切，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對吧？

小道士走了過來，他明明面無表。

而自己的笑容溫暖純真。

可小柳姑娘偏偏下意識地向他靠近。

還越靠越近。

還在靠。

別靠了，求求了。

靠。

嗯……

既然說不是妖，那可能是還不習慣這副蛇軀，倚靠一些附近的，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對吧？

看著小柳姑娘地倚著小道士，越聊越開心似的。

陳化吉溫暖純真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角漸漸彎曲向下，鼻孔漸漸擴大，眼裡淚現……

他在心中默默記著。

“八月十六，我不應該在廟裡，我應該在廟底。”

“我費盡千辛萬苦救出了小柳姑娘。”

“卻對一個小道士比對我親近。”

“可是……沒關係。”

“只要待會兒你對我說一句你們是清白的。”

“我一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