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回到德雲觀的時候，氣異常的低。

前殿裡的小錦鯉和狐揚著腦袋看他一路走過去，都覺得有些不對。

看著他背影過去，良久，狐纔回過頭，小聲道：“主人好像哭過啊？”

“嗯？”小錦鯉也回過頭，眨了眨眼：“主人回來啦？”

狐：“……”

餘七安在前殿接待了一天，此時正趁著人的功夫坐在石桌邊歇息。

見李楚緒有些不對，他關懷地問道：“徒兒，怎麼了？”

李楚坐在師傅對面，木然道：“我真傻，真的……”

小道士擡起他那沒有神采的眼睛來，接著說：“我單知道把妖打敗了就好了。我不知道，原來妖丹纔是最值錢的……等我趕回洋山亭，早被人掏空了……”

“額。”餘七安聽罷，呵呵一笑：“這也是師傅的疏忽，我從來沒有教過你，你又怎麼會知道呢？”

他又悠悠講道：“說起這妖丹，若是妖做了傷天害理之事，將之斬殺之後，取走妖丹本沒什麼。”

“但自從江湖上流行以妖丹製藥之後，漸漸多了許多殺妖取丹的修者。這羣人打著斬妖除魔的幌子，無論妖是否遵循正道、安穩修行，爲了牟利一概獵而殺之。這般行徑，幾與邪祟無異。”

“凡事只要了一門生意，就多半要衍生出不知多的齷齪來，唉——”

他這裡給李楚補著關於妖丹的知識，可惜已經晚了，完全無法挽回他失落的心。

正當此時，王龍七又來到了德雲觀。

此時的王家七爺神完氣足，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與以往的氣質大不相同。

李楚擡起半隻眼皮看著他：“又撞邪祟了？”

王龍七先朝老道士點頭施禮，然後才道：“說什麼呢？哪來那麼多邪祟……咦，你好像不太開心啊，怎麼了？”

聽他詢問，李楚目一黯，又道：“我真傻，真的……”

王龍七聽他又說了一遍事經過，笑了笑，“看開點，不就是錢的事兒嗎？我跟你說個好消息。”

他輕咳兩聲，鄭重地說道：“哥們兒被杭州正氣書院錄取了，不日就要啓程就學。我今天來呢，就是來跟你道別的！”

“哦？”李楚稍詫異。

杭州府正氣書院，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四大書院之一。出過許多名滿天下的大儒，在當今仕林中也很有地位。

這個級別的書院，絕不是等閒能夠進的。尤其是正氣書院，據說院考試極爲困難，能通過者千不存一。

要走後門……那要麼是達顯貴、要麼是富甲一方，達到的難度比通過考試更大。

王家在餘杭鎮算是數一數二，但丟到杭州府去，就有點拿不出手了。

所以，王龍七絕對不可能是靠他爹進正氣書院的。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你娘改嫁了？”李楚問道。

這個爹不行，那恐怕只有換個爹才行了……

王龍七翻了個白眼：“這挨邊兒嗎？”

李楚道：“你現在這個爹的地位，還不夠送你進去吧？”

王龍七起膛：“我在你眼裡就是一個只能靠爹的人嗎？”

李楚直視著王龍七的眼睛，眼神的意味大概是……

你自己說呢？

王龍七一泄氣，訕笑道：“我承認，以往我是有些青的往事。但那都過去了，正氣書院的資格，可是本爺實打實考出來的。”

接著他講述道：“正氣書院的秋試一年一度，家裡是早早就給我報了名的，其實也沒指我能考上，就是想著萬一能瞎貓撞個死耗子呢。”

“這件事我一直沒想起來，考試前兩天不止沒溫習，不是還跟你出海去了嗎。結果……嘿嘿……”

他有點不好意思又好像帶著幾分炫耀似地撓了撓頭。

“那天晚上我……香草人……整整十六次………”

“事後覺整個人都昇華了。”

“第二天一回到家，纔有人告訴我說要去參加正氣書院的門考試，我就過去隨便應付了一番。”

“誰知，我答的題目和文章被書院中一位先生相中了。”

“他給我的評論是，此子功底雖薄、但心思靈、且字裡行間有滿滿的聖賢之風。”

“於是我就被錄取了，嘿嘿。”

老道士和小道士對視一眼，心裡升起同一個念頭。

這也能行？

“你真被錄取了？”李楚仍有些懷疑，憑著一篇賢者時刻的文章，能打正氣書院的先生……這未免有些太扯。

“你真能十六次？”餘七安也有他的懷疑。

王龍七無語地看著師徒兩個，道：“都是真的，過兩天我就要去書院中長住了，還能有假？”

“唉。”說到這，他又嘆了口氣：“書院生活清苦啊，聽說每天上課就要四五個時辰，下了學還要研究各種學問。”

“不過杭州府還是好的。”餘七安道：“桃谷樓、尋香齋……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去。”

“嘿。”王龍七一笑：“那都是老黃曆了，餘道長有幾年沒去了吧。現在杭州府裡最紅火的是溫裡，文人雅士無不稱道。”

“是嘛？可能是以前那批好姑娘都老了吧。”餘七安慨嘆一聲，“最是人間留不住，朱辭鏡花辭樹……額，也不知道桃谷樓的姑娘怎麼樣了？當年我在杭州府廝混時……”

“是說名江南十二府、玉腰化柳九州春的小腰，姑娘？”王龍七頓時來了興致。

“哦？你小子還聽過？名的時候，估計你還沒出生吧？”餘七安也眼睛一亮。

“姨嘛，那一代可是江南風月的鼎盛時期！自以後，江南洲再沒出過可與北方花都爭豔的花魁。我常常聽說，雖不能至，心嚮往之啊！”

王龍七目悠遠，旋即又道：“離開桃谷樓之後，似乎是從良嫁人過了幾年，後來不知怎的又出來了。現在溫裡的管事就是，所以我才見過一兩次。”

餘七安道：“當初我就說，過了四十歲後，一定比二八年華更。”

“道長高見。”王龍七點頭道：“姨現在得的，想要求娶的男人，依舊能從杭州府排到餘杭鎮。”

“誒，我又想起一位……”餘七安聊起這些，談大增。

“哦哦！那個誰啊……嘿嘿。”王龍七講起這些也是一發不可收拾。

一老一，惺惺相惜……

旁邊，李楚低落地坐在那裡，覺自己像是一個孤兒。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這個時候，前面又傳來的腳步聲，一隻靴踏了進來。

“小李道長，小李道長，大事不好了！”

來人是周大福，他一看見李楚，就趕喊道，喊聲中帶著嘶啞的哭腔。

“怎麼了？”

發生了那麼多詭案，李楚還是第一次看見周大福出這副如喪考妣的表。

頓時知事態不小。

“公孫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