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的聲音過喇叭花傳到了玉溪鎮,喇叭花朵朵搖搖擺擺,將顧昭的話重復。
老太太老爺子驚喜不已。
“是顧小郎的聲音,快塊,快給顧老哥回話,他都等著急了,靈的,靈的,咱們聽得到聲音嘞!”
金花嫂子過來,“我來我來,我記得顧老哥說了,咱們得扯一扯最大朵那朵喇叭花下頭的藤蔓啊,找到了,就是這!”
藤蔓被扯了三扯,金花嫂子歡喜的聲音一下傳到了靖州城的甜水巷。
“顧老哥,聽到了沒,我啊,金花啊,我老嫂子呢!”
……
靖州城,甜水巷。
聽到喇叭花里頭金花嫂子那抖擻的聲音,顧春來哈哈笑得更暢快了。
他指著搖擺的喇叭花,歡喜的喚顧昭。
“昭兒快瞧,你金花嫂子的聲音。”
兩邊都扯了喇叭藤最大花骨朵下頭的藤蔓,這會兒相互通沒有阻礙,喇叭花搖搖擺擺,聲音來的時候,花口陡然綻得更開,就像是一張大在嘮嗑一樣。
顧昭笑瞇瞇,“聽到了。”
那邊,老頭子老太太了,又一聲敞亮的聲音傳來,“顧老哥哎,吃了沒?”
顧春來:“還沒呢,剛剛到這,嗐,屋子太大,這一時半刻的還打掃不完呢。”
“噓,咱們老顧哥又在臭嘚瑟了,甭理他甭理他。”
“就是就是,咱們不接他這一茬子的話兒!”
顧春來擺手,“哪呢哪呢,我說的都是實話,嘿嘿。”
說到后頭,他自己都忍不住嘿嘿笑了一聲。
……
“誰呢?有客人來了?”
聽到熱鬧的聲音,老杜氏從屋里走了出來,面上掛著著急的神。
們頭一日來這兒,此時家里糟糟的,要是街坊鄰居來了沒有招待好,那可就印象不好了。
顧昭解釋,“沒呢,是阿爺和金花大嫂他們在說話。”
老杜氏:“啊?你說誰?”
以為自己聽錯了。
顧昭正待再解釋,那廂,玉溪鎮的街坊鄰居聽到了老杜氏的聲音,各個更歡喜了。
“哎喲喲,是我老嫂子啊,嫂子,你吃飯了沒?”
老杜氏瞧著那朝天突突擺擺的喇叭花,眼睛都要暈了,只結結的回道。
“沒沒呢。”
“麗水大姐,你問的這是什麼瞎話,剛剛顧老哥不是都說了嗎,他們剛到一會兒,還沒來得及煮飯呢。”
“瞧我這迷糊了,盡是問廢話,該打該打!”
那廂,玉溪鎮那頭又熱熱鬧鬧的吵鬧了起來。
……
甜水巷的宅子里,老杜氏待明白這喇叭藤的作用后,眼睛愈發的明亮,這下,不慌也不悶了,兩下下了臺階,一把開顧春來,親親熱熱的喚道。
“哎喲喲,是金花妹子,麗水妹子啊。”
“還有我,我,我,大嫂子還有我啊。”不甘示弱的聲音又從喇叭花中傳了過來。
“好好好!”老杜氏笑得合不攏,一一問了好,接著又問起了打招呼的老話,“大家伙兒吃了沒?”
旁邊,顧昭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又瞧了一眼恨不得在喇叭藤旁邊扎的顧春來和老杜氏,眼里都是笑意。
兩邊的人都在嘮嗑,顧昭也不催他們,抬腳便往屋子方向走去。
屋舍大,人丁卻簡單,顧昭瞧顧秋花一人在忙,想了想,回屋從六面絹燈中將銀剪子拿了出來,一并拿出來的,還有兩張水簾紙。
只見眉眼低垂,手中的作不斷,很快,兩張水簾紙便了五張掌大的小人模樣。
顧昭收了剪子,元炁注小人,掌大的小人在半空中飄飄繞繞,一陣迷霧倏忽的起,待霧氣散去,此地不見掌大的小人,倒是站著三個丫鬟打扮的姑娘以及兩個小廝打扮的小子。
丫鬟小廝一個矮,一個躬,隨即退了出去,在院子里忙活開了。
屋舍里,顧秋花瞧著這突然多出來的,又神有些木楞的人,早已經不再像當初那樣一驚一乍了。
甚至,瞧到這些紙剪的人,頗為古怪的心里有些欣。
院子這般大,有了這些紙人幫忙,倒是也輕省。
顧秋花回過頭,瞧見衛平彥手里抓著一紫竹的狼毫,筆有些舊了,可是他的神卻是那般的珍惜。
顧秋花心里一個酸。
的視線落在旁邊的箱奩里,那兒,淡黃的宣紙卷著,印出上頭工整的墨字。
家平彥,他又能寫字了。
不急不急,要再看看,別是空歡喜一場便。
顧昭不知道姑媽的心澎湃,想著今兒遲了,再去燒火做飯,那得忙到幾時,再說了,像那些鍋碗瓢盆,們也沒有帶來靖州城,所以啊,今兒就是得吃現的。
顧昭和老杜氏說了一聲,便準備出門。
遠遠的,喇叭花里還傳來玉溪鎮阿婆阿公欣羨的聲音。
“哎喲,咱們顧老哥和老嫂子真是城里人了,這晚飯沒做,去外頭買現的就行,我這眼睛都饞出病來了。”
老杜氏暢笑,“哈哈,娃娃當家就是這樣,手散漫得很,明兒,明兒我們買了家什就自己燒飯!”
“老嫂子和顧老哥有福氣啊”
顧昭抬腳出去,左右看了看,走了和來時不同的一條路。
甜水巷之所以做甜水巷,是因為在巷子的盡頭,那兒有一口老井,也不知道那井是多久的時了,井沿邊的石頭已經暗沉,過去一片的。
井邊擱了一個大葫蘆的水瓢,清冽的井水在井底咕嚕嚕的冒著。
井水溢出來,從那小流到下頭的矮池之中,附近的人修了水道,讓這水一路蜿蜒到城中的暗河之中。
因為水甜清冽,大家伙兒都舍不得污了井水,便是矮池之中,大家也只默契的用來洗菜淘米。
顧昭打這兒路過。
此時落日時分,擔水的漢子,洗菜淘米的婦人,此地熱熱鬧鬧。
注意到顧昭,婦人們的目都往顧昭方向瞧去。
顧昭笑著上前,拱了拱手,問道。
“各位大嫂,阿嬸,昭今日初來寶地,匆忙之下,家里無米無菜做飯,不知這兒哪家食肆味?”
“東街俞家食肆的鹵煮就很不錯,炊飯也格外的香,你去他家瞧瞧。”
一個穿青的婦人爽利的指了個方向,多瞧了顧昭兩眼,笑著寒暄道。
“小郎是哪戶人家的?”
顧昭將白宅的位置說了說。
話落,在場的幾個阿婆嬸子手中的作同時一僵。
“之前白家的那宅子?”阿英,也就是為顧昭指路的青婦人瞪大了眼睛重復了一句。
顧昭點頭,“屋子的前主人是姓白。”
阿英一拍大,“哎喲哎喲!小郎你被騙了,那宅子可住不得人。”
旁邊的幾位婦人幫腔的附和,“是極是極,阿英沒有騙你,那宅子住不得人嘞!哪家的保人做的保?小郎快尋他去!”
在一眾婦人中,阿英點頭,神神的看過周圍,見天還亮堂著,這才低了嗓子,聲音幾乎是從嗓子里出來一般。
“白家那屋子啊,它鬧鬼!”
其他幾人倒一口涼氣,有人拍著阿英,說胡鬧,這黃昏逢魔時候,那是萬萬不能說鬼的。
不過,再看向顧昭時,大家伙兒眼里都是擔心了。
這般俊俏的小郎,偏偏還沒半點,要是被那等惡鬼叼走,哎呦呦,想想都讓人心疼。
顧昭:“沒事沒事,我尋人瞧過了,那屋舍干凈著呢,多謝各位嫂子和嬸子了。”
時辰不早了,顧昭又寒暄了幾句,抬腳便往阿英說的俞家食肆方向走去。
顧昭走后,忙活的幾位婦人又嘮叨開了。
“這年紀小的,就是膽子大啊。”
“誰說不是呢?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做初生牛犢不怕虎麼,這小郎一家便是如此,唉,那白家有鬼的事兒可不是渾說,我可也瞧過呢。”
說著,繪聲繪的說起了白家鬧鬼的事兒。
像是什麼霧氣蒙蒙,半夜鑼鼓突然的響起,還有那飄在半空中的水袖裳
甜水巷的井水突突突的往外冒得更厲害了。
老井五步遠的地方,一株老樹搖搖擺擺,上頭系了紅條的枝干隨著風了,好似聽著婦人們的話,它有些愧的在掩臉。
而那井水突突突,倒像是在生著悶氣。
不過,大家伙兒見到井水冒得厲害,不見意外,反而有些歡喜。
這是他們甜水巷的井水有靈呢!
這時,一個貓兒的老太突然想起什麼事,側頭對阿英說道。
“阿英啊,你不是說你那阿姐家的小子夜里經常驚啼麼,讓來咱們這兒,認咱們這兒的老樹和甜水井做干親啊,喚聲阿爹阿娘。”
阿英遲疑,“這,遠了一些。”
“是是,我記得阿英的姐姐嫁在祈北郡城,是遠了一些,是喚做山珍是吧,嘿,山珍,一聽就是家里寵著的。”
阿英點頭。
“嗐!”老太擺手,“遠一些有什麼干系,要的是娃娃啊,咱們甜水巷除了井水甜,這認干親也是出名的管用。”
“遠的不說,之前白家那大房夫人的娃娃,小的跟貓兒一樣,都沒勁兒喝,不也是認了干親,娃娃才好了許多麼!”
阿英被勸住了。
“,我明兒給阿姐去一封信,把這認干親的事兒和說一聲。”
“唉,我那外甥太容易嚇到了,不驚啼,之前家里棺槨多擺了幾口,他都嚇得厲害,姐姐還把那棺槨賣了一口,惹得親家公生了好大的氣呢。”
大家伙兒意外,“怎地就要多擺棺槨了?”
阿英嘆氣,“嗐,還不是之前那王爺和王妃不做人,還好有小郡王,不然,我那阿姐說了,整個祈北郡城都得搭進去。”
大家伙兒恍然記起祈北郡城的災禍,跟著嘆幾句。
片刻后,大家瞧了瞧日頭,陸陸續續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