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后,大船逐漸靠岸，繁華的京城近在眼前。

婁娘子立在船頭，神漠然,袂翻飛。

歐管事走了過來,在距離兩步的位置停住，道：“主人，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京城了。”

婁娘子面無表地點了點頭，道：“都部署好了麼？”

歐管事沉聲道：“主人放心,看守兵的人,已經都安排好了……若是有什麼靜,我們定能第一時間發現。”

“那就好。”

婁娘子目放遠,看向不遠的城池,忽然道：“為何我韃族就不能有如此繁盛的都城呢？”

歐管事愣了愣,忙道：“待主人繼承大統,定能主中原。”

婁娘子笑了聲，“若是那麼簡單，父王也不會如此瞻前顧后了。”

與此同時,客艙之中，錢蔚兒滿臉糾結。

小心地看了蘇玉音一眼,道：“要不……我還是不去見他了？”

蘇玉音正坐在窗戶邊曬太，聽到這話，疑道：“你大老遠地來京城，不就是為了見林凇然麼？怎麼如今快見面了，又要打退堂鼓？”

錢蔚兒擰著手中的帕子,道：“我……我也沒有想好。”

蘇玉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你既然沒想好,何必要上船？”

錢蔚兒聲音低了幾分，嘀咕道：“哎呀，人總有一時沖嘛……”

蘇玉音坐起來，道：“你自己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見他？”

錢蔚兒踟躕了好一會兒，道：“見是想見的……可是，我又不想讓他知道我想見他……總覺得好沒面子……”

“……”

蘇玉音無語了一瞬，道：“這樣吧，等見了林凇然，我就說你此次上京，是為了陪我，如今家中有事，所以急著回去……這樣一來，他便不會察覺你的心思了，你覺得如何？”

錢蔚兒一聽，頓時眼前一亮，忙道：“你這個主意好啊！”

“你想得！”蘇玉音輕哼一聲，“我就知道，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我憑什麼幫你？”

錢蔚兒干笑道；“你幫幫我，又不會塊……”

蘇玉音涼涼道：“我最近吃多了，還真想塊。”

錢蔚兒：“……”

見蘇玉音不松口，心下一橫，道：“那個……大不了我們之前合作的生意，恢復三七分賬，你七，我三！”

蘇玉音聽罷，頓時坐起來，道：“此話當真？”

錢蔚兒一咬牙，“當真！”

蘇玉音角微勾，道：“這還差不多！可見，這是積累財富的絆腳石啊，你為了男人，連銀子都不要了？”

話音落下之時，顧青昀和葛云天正好走到了門口，兩人下意識頓住了步子。

錢蔚兒恨恨道：“你別高興得太早，若是有一日，銀子和你夫君，只能選一個，你會選哪個？”

蘇玉音笑道：“不可能，我人財都要。”

錢蔚兒不服，繼續道：“我說的是架設，若是只能選其中一個呢？”

蘇玉音想了一會兒，道：“那我選夫君。”

顧青昀聽罷，眉眼多了幾分笑意。

而后，蘇玉音又道：“因為我夫君能賺銀子，他的俸祿無論多，都會給我的。”

顧青昀：“……”

葛云天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笑聲驚了蘇玉音和錢蔚兒，蘇玉音一轉頭，便見到了顧青昀，他的表，一言難盡。

蘇玉音一愣，“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葛云天笑說：“就在你說‘人財都要’的時候。”

蘇玉音皺眉，“你還不如不告訴我。”

顧青昀輕咳了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道：“葛公子隨我們一同城。”

蘇玉音有些疑，道：“你之前不是說，要守著船麼？”

葛云天道：“婁娘子他們也要下船，所以我也不必留在船上了。”

蘇玉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婁娘子他們去哪兒？”

顧青昀低聲道：“還未可知，但我會派人跟著他們的。”

蘇玉音點了點頭，道：“我在河州城的時候，已經派人送信給林凇然了，想必他會派人來城門口接應我們，我們早去早回吧。”

一個時辰過后，大船靠岸。

顧青昀和蘇玉音率先下了船。

婁娘子和歐管事也落了地。

唯獨錢蔚兒，了一頭珠釵，下船的時候，一路晃晃悠悠，生怕自己的發簪掉到了水里。

等到了岸邊，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蘇玉音看著滿頭璀璨，眉頭皺了又皺，便忍不住后，拔了幾只簪子。

錢蔚兒大驚，“你做什麼！？”

蘇玉音道：“你能不能別把自己得像個鳥窩？”

“哪里像鳥窩了？”錢蔚兒反駁道，“我爹說了，姑娘家要閃閃發才好看啊！”

蘇玉音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又不是金子，要那麼閃閃發干什麼？”

錢蔚兒不服，轉而看向婁娘子，道：“婁娘子，你說，我方才好看還是現在好看？”

婁娘子幽幽看了一眼，道：“你若是去會郎，還是不要戴太多簪子了。”

錢蔚兒面上微熱，忍不住問道：“為何？”

婁娘子道：“若人家要抱你，只怕會被你瞎。”

錢蔚兒聽了，表差點兒裂開了。

蘇玉音拉著呆若木的錢蔚兒往馬車的方向走，道：“婁娘子，我先送城，晚些再回來與你們匯合，你們便在附近逛逛罷。”

婁娘子點了點頭，本來也沒打算城。

馬車緩緩駛京城。

這一路上，錢蔚兒都心如鹿撞，一會兒要馬車快些，一會兒又說不想去了，直到蘇玉音要趕下車，才閉了。

葛云天笑嘻嘻地看著錢蔚兒，道：“沒想到，錢小姐也是個中人啊……天下的好兒郎多得是，就算林公子對您無意，還有葛某啊！”

錢蔚兒冷臉相向，“你再說話我就用簪子死你。”

葛云天笑得越發厲害，道：“若是沒有我，顧大人他們如何去北疆？”

錢蔚兒斂了斂神，看向蘇玉音，道：“你也要跟著去北疆麼？”

蘇玉音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是啊。”

錢蔚兒看了顧青昀一眼，道：“顧大人不反對？”

顧青昀笑了笑，“嗯。”

事實上，他是反對過的，只是無用罷了。

錢蔚兒想了想，道：“你若真的去了北疆，見到了韃族之人，不如幫我弄點兒皮貨回來罷！”

蘇玉音蛾眉微攏，道：“我去北疆，可是要干大事的，哪里有空幫你弄皮貨？”

錢蔚兒問道：“你們到底要做些什麼？一直神神的，如今到了京城，還不能告訴我們嗎？”

錢蔚兒只知道他們一直藏份，跟蹤婁娘子的商隊，但是為了什麼，卻并不清楚。

蘇玉音與顧青昀對視一眼，低聲道：“不告訴你，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還是別問了。”

錢蔚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不到半個時辰，馬車便從碼頭趕到了城門附近。

蘇玉音和錢蔚兒都是第一次來京城，忍不住挑起車簾，向外看去。

巍峨古樸的城墻下，士兵林立，軍容肅整。

他們經過一□□問之后，才被放行。

葛云天忍不住道：“這京的查問真嚴格，連我祖上在哪兒都問了，有必要這麼夸張麼？”

顧青昀道：“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一貫如此。”

蘇玉音和錢蔚兒依舊好奇地盯著窗外看，馬車才一城，錢蔚兒眸微頓。

林凇然佇立在人群之中，他姿拔，面容俊朗，一眼便讓人移不開眼睛了。

錢蔚兒愣愣地看著他……一段日子不見，他好似清瘦了些，比之前要黑，但卻更顯英俊。

錢蔚兒指尖微，連忙放下了車簾。

蘇玉音見狀，便問：“看見林凇然了？”

錢蔚兒含糊地應了一聲，喃喃道：“要不……要不我還是回江南吧？”

蘇玉音疑看，“你不見他了？”

錢蔚兒點頭，“我只不過想看他一眼，方才已經看到了……見面，也只能徒增尷尬……”

“有什麼好尷尬的。”蘇玉音挑眼看，“而且，我都將你送來了，就算你不見他，我們也要七三分賬的！”

錢蔚兒：“……”

馬車徐徐停下，蘇玉音不由分說，便拉著錢蔚兒下了馬車。

林凇然見門簾起，笑道：“你們怎麼才到，我已經等……錢小姐！？”

林凇然的話還未說完，目就落到了蘇玉音后的錢蔚兒上。

錢蔚兒面泛紅，怯怯地看了林凇然一眼，小聲：“林公子……”

林凇然靜靜看著，眼神中，不知不覺出一驚喜來。

錢蔚兒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悄悄扯了扯蘇玉音的袖。

蘇玉音會意，開口道：“是我怕路上無聊，讓錢蔚兒陪我來的，但我北上還有別的事，便將給你了……需得派人送回江南。”

錢蔚兒卻道：“不急！你們辦完了事，不是還要回京城麼？我在這兒等著你們，一起回去便是。”

蘇玉音聽罷，心知錢蔚兒定是為了多和林凇然待幾日，才不肯提前走，頓時哭笑不得。

顧青昀沉聲道：“此人多眼雜，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罷。”

林凇然道：“我的私宅就在附近，你們隨我來。”

-

一刻鐘后，眾人便到了林凇然的宅子。

林凇然安排人帶錢蔚兒和葛云天下去休息，而后，便帶著蘇玉音和顧青昀，來到了自己的書房。

蘇玉音笑道：“這京城果然是寸土寸金，這宅子還沒有你孟縣的大。”

林凇然道：“我如今一個人住，要那麼大做什麼？且我又常年不在。”

蘇玉音看他一眼，道：“你何時從西域回來的？”

“還不到五日。”林凇然道：“你若再早些送信來，只怕我還沒有回來。”

小廝練地進來上茶。

顧青昀問道：“你去西域，可有什麼見聞？”

一提起這事，林凇然忙道：“姐夫別說，還真有些奇怪。”

林凇然說罷，便讓上茶的小廝退了出去。

他低聲音道：“我去西域，本來是為了見我林氏的生意伙伴，大多是波斯人。但奇怪的是，在西域居然見到了不韃族人，他們群結隊而去，不像一般的商人。”

顧青昀神疑，沉聲道：“韃族與波斯距離尚遠，韃族人為何會去那里？”

林凇然點了下頭，道：“我當時也有些想不通，這韃族一直對我大金虎視眈眈，當年與大金關系好時，什麼都要學我們的，待關系張之后，又時不時擾我們的邊境……林家有不人在北疆做生意，也沒有聽到韃族與波斯建的消息。”

林家的生意網在大金北邊十分集，鄰國的大小作，一般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顧青昀覺得事有蹊蹺，便道：“凇然，此事不可小覷，若有什麼新進展，勞煩你通知我一聲。”

林凇然見他如此認真，忍不住問道：“姐夫，你在擔心什麼？還有，你們此次北上，到底是為了何事？”

顧青昀思忖了片刻，便把江南兵走私一事，告知了林凇然。

林凇然氣得一拍桌子，怒道：“這幫喪盡天良的狗東西！居然賣國求利，實在可惡！”

顧青昀聲音低沉，道：“若只是為了利，那倒簡單了……就怕外勾結，導致社稷，民不聊生。”

林凇然和蘇玉音都沉默下來。

林凇然道：“姐夫，波斯那邊的消息，我會繼續打探……你們此去北疆，也千萬小心，別暴了份。”

顧青昀微微頷首，“你放心，我也會護住玉音的。”

蘇玉音看了看外面的天，道：“我們是時候啟程了……這次行蹤，也不能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你代我好好照顧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