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中,雀無聲。
顧青昀不慌不忙地開口,道:“回陛下,自微臣接手以來,孟縣百姓人數相較之前,上漲一倍之多;新增商鋪一百八十多間;修筑橋梁一座,可通南北商路;構建學堂一座,可容百于學子;山匪從良人數,超過一百人。”
他語氣淡淡,但這些話語,卻激起了不小的波瀾,就連宣帝,也出了詫異的表。
宣帝凝視著顧青昀,問道:“顧卿方才說……這是你接手以來的進展?”
顧青昀答道:“不錯。”
宣帝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朕記得,江南沒有單獨請批孟縣的銀子,你是如何做到的?”
顧青昀從容不迫地答道:“回陛下,孟縣之貧瘠,是因為位置閉塞,不但為江州和廣安縣所夾,又臨近湍急的遼河,無法與對岸拉通,所以難以發展。”
“因此,微臣到孟縣的第一件事,便是造橋。”
“正如陛下所說,造橋需要銀子,于是……微臣便四籌借,最終,江南富戶蘇氏,愿意施以援手。”
“蘇家?”宣帝聽了這話,神復雜了幾分。
顧青昀面如常,道:“確實是蘇家。”
宣帝輕咳了下,道:“那這蘇家,是如何助顧卿重建孟縣的?”
顧青昀沉片刻,道:“蘇家……不但捐橋捐路,還將自家商鋪開到了孟縣,在蘇家和縣衙的齊心協力之下,建立了商會,引了更多商戶前來發展……”
而后,顧青昀又將蘇家如何籌建學堂,與協助剿匪之時一五一十地說了,宣帝面上終于出了笑意。
“好,好!”
宣帝捋了捋胡須,道:“孟縣的發展,全靠府和商戶相互配合與促進,這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你們好好學著點!”
連公公見宣帝面稍霽,便也跟著笑道:“奴婢許久未見陛下如此開懷了!”
正當宣帝高興之際,首富,蘇家將兒嫁給了顧大人,自然要幫襯到底!臣等……可沒有這等岳家!”
這字里行間,著濃濃的不服。
宣帝緩緩站起來,淡笑著問:“是哪位卿說的?”
一位微胖的員,滿臉不屑地走了出來,道:“回陛下,微臣所說,句句屬實。”
宣帝問:“卿可曾婚配?”
那員微微一愣,他見宣帝和悅,便也勾了勾角,道:“微臣已經娶妻,乃京城趙家之。”
宣帝笑著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趙家,如此高門貴,想必是才貌雙全,賢惠無比罷?”
員忙作謙虛道:“陛下過獎了!拙荊不過一介流,怎能擔得起陛下如此夸獎!”
宣帝道:“趙家乃世家大族,想必趙家娘子也是嫁妝厚,不知拿出了幾何,資助卿修橋鋪路,又或者是助學剿匪?”
話音一落,那員下意識看了宣帝一眼,只見宣帝眼神幽冷,一溫度也沒有。
那員渾一,忙道:“回陛下……拙荊不、不曾幫過微臣……”
宣帝輕蔑地笑了聲,道:“原來如此,趙家名揚天下,實力雄厚,怎麼還不如那商賈出的蘇家?”
員聽了,手心瞬間滲出不汗意。
宣帝見他面忐忑,輕哼了一聲,目掃向眾人。
“你們吃著皇糧,本就該好好治理所轄州府、縣城,顧卿乃朕親點的狀元郎,為了給孟縣筑橋修路,甚至搭上了自己,屈尊迎娶商賈之。而你們呢?一個個不思進取,無所作為,全都等著朕來想辦法不!?”
宣帝說罷,眾人都跪了下去,忙道不敢。
宣帝氣得瞪了他們一眼,道:“依朕看,這述職也不必再繼續了!你們反正都不出讓朕滿意的答案!朕再給你們三個月時間,如果薄弱之地,還是沒有任何改善,你們就不必來見朕了!”
眾人都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
眾人一出上書房的門,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一位員道:“嚇死我了,還以為陛下要發落我們……”
另外一位員,也安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脯,道:“是啊!還好提前結束了,萬一讓我們繼續答,只怕今日不得善了!”
“還是顧大人厲害啊!當真半年之,孟縣的變化就如此之大麼?”
這話一問出口,大多數人都看向了顧青昀。
顧青昀淡定答道:“確實是半年之的改變。雖然孟縣相較之前,扭轉了些許局面,但還未徹底擺貧瘠,仍需繼續努力。”
眾人見他得了夸贊,也不驕傲自滿,便多了幾分好。
有員主問道:“顧大人,就算蘇家捐了銀子,孟縣的百姓是如何回流的?我下轄的薄弱縣城里,一大半人都出走了!”
顧青昀思索了一會兒,低聲答道:“所謂‘人往高走’,百姓們想要過好日子,自然會去更好的地方,但背井離鄉,也會思鄉濃,所以,只要讓他們看到家鄉的變化,為他們提供更多的務工機會,不人都會選擇回來。”
眾人聽了,若有所思。
又有人問道:“顧大人,你們又是如何吸引商戶駐的呢?我們曾經也想過經商,可那地方沒人又沒銀子,實在無人肯來啊!”
顧青昀笑了笑,道:“這便是我夫人的功勞了……江南排名前五的富戶里,都有自己的拳頭生意,我夫人便想法子,將前幾位富戶的拳頭生意拓展到了孟縣,其余的商戶,見江南的富戶都來做生意了,便會將此地當一風水寶地,是以紛紛投靠而來。”
眾人恍然大悟:“還能這樣?”
顧青昀沉聲道:“諸位大人,如果想要讓自己轄下的地方逐漸富裕起來,還是得先找到癥結所在,對癥下藥才好。”
眾人對顧青昀一拱手,眼神都友善了許多。
而后,顧青昀便隨著眾人,緩緩走出了宮門。
宮門之外,張乾已經等了許久。
他一見到顧青昀,便連忙迎了上來,道:“顧大人,怎麼樣了?”
顧青昀笑了笑,道:“上馬車再說。”
于是,顧青昀便和張乾一起上了馬車。
兩人坐定,張乾一臉張地看著顧青昀,顧青昀道:“放心,一切如常。”
張乾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方才見到有人被趕了出來,聽聞……陛下對世家越來越不滿了。”
顧青昀瞧了他一眼,道:“怎麼,害怕陛下對你家手?畢竟,張家也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
張乾一聽,道:“我張家乃四大家族之中,最末的一個……再怎麼樣,應該也不會先對我們手罷?”
顧青昀隨口道:“柿子不是要挑的麼?”
張乾微微一愣,面白了兩分。
顧青昀見狀,笑道:“不過是玩笑話,你也信?”
張乾疑地看著顧青昀,道:“顧大人什麼時候學會開玩笑了?”
顧青昀長眉微挑,道:“是你不懂欣賞。”
張乾:“……但我卻覺得,大人說得有理。陛下這些年,與世家的矛盾愈演愈烈,而皇后又堅定地站在世家一方……如今還未立儲,將來也不知會如何。”
顧青昀沉聲道:“立儲之事,不是你我能議論的。”
張乾回過神來,忙道:“顧大人說得是。”
顧青昀見他仍然有些不安,便道:“陛下雖然想世家,但不會之過急,對各家的態度,想必也不太一樣……你且安心,做好手頭的事便罷了。”
“陛下若是真的想張家,便不會把你調到江南了。”
張乾聽了顧青昀的話,細細思量一番,道:“顧大人說得對,陛下肯將我調到孟縣,便是給我張家機會了……只不過我兄長他們仍然在京城,面對陛下與皇后,也是左右為難。”
顧青昀低聲道:“這個,就只能靜觀其變了。”
張乾默默點頭。
馬車出了皇宮門前大道,徐徐向宮外行駛。
一直回到了京城驛站。
顧青昀和張乾下了馬車,便了驛站休息,直到夜幕降臨,都沒有再出來。
顧青昀手中依舊有不事要理,便一直待在書房之中,張乾喚他出去用膳,他也不肯去,于是,張乾便只能一個人離開了。
直到月上中天,燈火微閃,窗戶外傳來輕微響。
顧青昀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筆。
“出來罷。”顧青昀道。
一個高大的影,“嗖”地翻窗進來,單膝跪地。
燈火太暗,看不清對方的表,但那人聲音如黑夜一樣沉——
“顧大人,主上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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