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音拎起裾,快步走出了書房，徑直穿過中庭，便見到一行人,浩浩而來。

蘇玉音定睛一看，頓時愣住了。

院中燈火通明，只見蘇老太爺和蘇老夫人,在顧青昀的陪伴下，信步向自己走來。

蘇老夫人笑瞇瞇地開了口：“小玉音,怎麼見到祖父和祖母,還不過來呀！”

蘇玉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飛奔過去,高高興興地挽住了蘇老夫人的胳膊。

蘇玉音十分驚喜,問道：“祖父，祖母,你們二老過來,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孫也好提前準備準備！”

蘇老太爺笑了笑，道：“顧大人前幾日便差人送信來，說你想我們了,便想請我們過來看看你,順便一觀江南龍舟賽……他為了給你一個驚喜，便不讓我們告訴你。”

蘇玉音聽罷，詫異地看向顧青昀。

顧青昀目溫，問：“可有覺得驚喜？”

蘇玉音眼波開,角上揚,沖他點頭。

蘇文揚也隨他們一起來了,他道：“時辰不早了,祖父和祖母還未用膳。”

蘇玉音忙道：“翠珍,明珠，快去準備。”

翠珍和明珠笑著應是，立即忙活去了。

蘇玉音便扶著蘇老夫人，繼續往里走。

蘇老太爺之前沒有來過顧宅，進了院子之后，便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量院子。

蘇老太爺問：“玉音，這便是你新買的宅子？”

蘇玉音點了點頭，道：“是，祖父覺得如何？”

蘇老太爺捋了捋胡須，道：“如今看著還不錯，但日后等你們添了孩子，這麼點兒大的地方，只怕不夠住啊！”

蘇玉音角了下，道：“祖父，這里雖然沒有江州蘇宅大，但好歹也是個三進三出的院子，連客房都有十幾二十間，怎麼會不夠住？”

蘇老太爺一本正經道：“我的曾孫，怎麼能住在客房！？我瞧這條街統共也沒多長，不如將前后都買下來，直接擴建得了！”

顧青昀知道這是蘇老太爺的一片好意，但他覺得暫時沒有必要，便道：“多謝祖父關懷，但如今這院子尚好，我與玉音住得很是舒服，擴建之事，不如以后再議？”

蘇玉音勸道：“祖父有所不知，夫君乃一縣之首，就算咱們家有銀子，也不可過分顯擺，不然恐糟同僚指摘。”

經蘇玉音這麼一提醒，蘇老太爺頓時冷靜了下來，他點了點頭，道：“也是，那你們便先住著，等要擴建之時，祖父來辦便是！若是怕人知道，我再買一批仆從，挑兩個像樣的，裝一裝主人樣子就行了。”

蘇老夫人也提醒道：“不錯！不但院子要擴建，里面也要好好籌劃一番，東院要大些，線通，南北對流，這樣才能福旺財旺！偏院也要多建幾，這樣意味著人丁興旺！”

蘇玉音哭笑不得地將二老送了飯廳。

顧青昀扶著蘇老太爺上了主位，蘇老太爺卻道：“顧大人理應上座！禮不可廢！”

顧青昀卻道：“祖父，今日是家宴，您是長輩，自然應該上座，若二老不介意，不如喚我‘承之’罷。”

“承之”是顧青昀的表字，唯有十分親近的人，才會如此喚他。

蘇老太爺看向顧青昀，面欣，道：“好，承之。”

顧青昀微微一笑，親自為蘇老太爺倒酒。

蘇老夫人見蘇老太爺與顧青昀相融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了蘇玉音的手，低聲音問道：“小玉音，承之對你可好啊？”

蘇玉音莞爾：“嗯……他對我很好。”

蘇老夫人一聽，笑容都快溢了出來，道：“那你如今，有好消息了沒？”

“什麼好消息？”蘇玉音有些疑地看著蘇老夫人。

蘇老夫人眼角微挑，盯了一眼蘇玉音的肚子。

蘇玉音頓時反應過來，紅著臉道：“祖母……這還早呢！”

“還早？”蘇老夫人嗔瞪，道：“你們婚都快半年了！”

蘇玉音：“……”

蘇玉音下意識看向顧青昀，顧青昀正陪著蘇老太爺和蘇文揚談笑風生，一雙眉眼，溫潤至極。

蘇老夫人忍不住問：“玉音，是不是因為你子虛寒，所以難以孕？”

蘇玉音不知如何解釋，只得隨口道：“不是。”

蘇老夫人聽完，心中“咯噔”一聲，拉住蘇玉音的手，聲音極小：“難不……是承之他……”

蘇玉音一聽，連忙否認：“不是不是！他……”

說話間，顧青昀的目恰好經過。

四目相對，他沖笑。

蘇玉音指尖微凝，連忙收起目，對蘇老夫人道：“祖母別誤會，他……一切都好。”

蘇老夫人見蘇玉音面古怪，便道：“此話當真？”

蘇玉音口而出：“當真！”

蘇玉音知道蘇老夫人的子，若是以為自己和顧青昀的不行，只怕會讓他們日日進補。

想到這里，蘇玉音忽然明白，為什麼那次從江州回來，顧青昀會流鼻了。

菜肴很快一道接一道地上了桌。

蘇玉音乖巧地為蘇老太爺和蘇老夫人布菜，道：“祖父，祖母，這幾個是孟縣的特菜，你們快嘗嘗！”

蘇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好，好！”

蘇玉音的孝順，對蘇老太爺來說，也十分用。

蘇玉音見蘇文揚坐在一旁，一直都沒怎麼說話，便道：“蘇文揚，你自己多吃些，若是沒吃飽可別回頭來怪我！”

蘇文揚愣了下，低笑了聲，道：“我哪敢怪你蘇大小姐？”

蘇玉音下微揚：“知道就好！”

蘇老夫人見他們二人似乎冰釋前嫌，也彎起了眉眼，道：“你們如今都在孟縣，相互有個照應也好。”

蘇文揚道：“祖母放心，文揚知道怎麼做。”

蘇老夫人含笑點頭。

這頓飯吃得格外熱鬧。

蘇老太爺久經商海，酒量非常人可比，他與顧青昀越聊興致越高，酒一杯接著一杯下肚，顧青昀只得老老實實地陪著。

蘇玉音見顧青昀面泛紅，而蘇老太爺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忙道：“祖父，夫君他明日還要主持龍舟賽，萬不可再喝了，以免誤事。”

蘇老太爺眉頭一皺，道：“這才幾壇酒啊！想當年，我在外面做生意之際，喝酒就如同喝水一般！這麼點兒酒，算不了什麼！年輕人，要多鍛煉啊……”

蘇老夫人見蘇老太爺話多了起來，便也知他有些喝高了，便道：“老爺，別為難承之了，他明日有要事，我們也要去觀賽，可不能耽誤了！”

說罷，蘇老夫人便對蘇玉音道：“玉音，帶承之回去休息。”

蘇玉音便站起來，走過去扶顧青昀。

蘇老太爺見狀，便急了，忙道：“這麼快就要走？再喝幾杯罷！”

蘇老夫人瞪他一眼，道：“喝什麼喝，一把年紀了，你也跟我回去休息！”

蘇玉音扶著顧青昀起，問：“你怎麼樣？”

顧青昀子發熱，喃喃：“我沒事。”

蘇玉音看了蘇文揚一眼，道：“我已經讓翠珍備了客房，祖父和祖母就給你了。”

蘇文揚點頭，道：“放心，你們先走吧。”

蘇玉音便帶著顧青昀離開了飯廳。

顧青昀飲了不酒，腳步也有些虛浮。

蘇玉音扶著他，走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才回了芷蘭苑。

蘇玉音對明珠道：“去備些醒酒湯來。”

明珠應聲而去。

蘇玉音將顧青昀扶到了床榻邊。

輕聲道：“你先躺下，醒酒湯一會兒就來。”

蘇玉音話音未落，顧青昀便順勢倒了下去。

他小半個子的重量都在蘇玉音上，隨便這麼一帶，便將蘇玉音也拉得倒了下來。

蘇玉音有些無奈，正想掙扎起，顧青昀的手臂便了下來。

他攏住腰肢，用力一帶，便將人勾到自己面前。

蘇玉音抬眸，只見顧青昀正一目不錯地盯著自己。

“看我做什麼？”

顧青昀乖乖回答：“你好看。”

蘇玉音聽罷，角微勾，道：“以前也不曾聽你說過，你該不會現在才發現吧？”

“第一次見面之時……就發現了，”

只不過他沒說而已。

蘇玉音微微一怔。

躺在顧青昀臂彎里，周盡是凌冽的酒香。

顧青昀眸漸深，問道：“今晚……你高興麼？”

蘇玉音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祖父和祖母了。

想來是因為前幾日他聽到了夢中囈語，這才特意將二老接了過來。

蘇玉音心中涌上一暖意，眉眼輕彎：“高興。你將祖父和祖母接來，我很歡喜。”

顧青昀也笑容舒展：“那就好。”

他說完，視線落到蘇玉音那如櫻桃一般飽滿的上。

蘇玉音似乎料到了他想做什麼，心底泛起一，卻沒有拒絕。

顧青昀徐徐湊近，就在即將接到蘇玉音的瓣之時，他忽然頓住。

然后，倒在了的頸窩上。

蘇玉音：“？？？”

推了推他：“夫君？”

但顧青昀一不。

蘇玉音這才想了起來，自家的酒后勁十足，顧青昀這般，應該是醉過去了。

蘇玉音有些無奈，只得放聲大喊：“明珠，快拿醒酒湯來！”

-

一夜過去，萬眾矚目的江南龍舟節，如期而至。

同德街上，家家商戶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幾日前，同心橋已經竣工，今日是正式開放的第一日。

不百姓都慕名而來，自同德街一路往同心橋走，一是為了觀橋，二是為了觀賽。

故而整條街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岸邊的觀賽臺上，也是人滿為患。

觀賽臺前面，劃定了一片區域，專門用來接待員與鄉紳富戶。此時，離龍舟賽開始還有一個時辰，已經坐了八滿。

盧嚴站在看臺周邊，神格外嚴肅。

他今日負責場的秩序與安全，經過測算，他們發現，今日很可能有數萬人會來到河岸兩邊觀賽，于是他便早早聯了麗縣、東平縣一起，加固河堤兩旁的護欄，未免百姓落水中。

與他不同的是，張乾一直守在參賽起點。

每個縣城的龍舟隊，到達參賽地之后，都要找他核對名單，且簽決定比賽的位置。

孟縣龍舟隊，到了最中間的河道，眾人不免有些張。

“大哥，咱們在河道最中間，會不會容易翻船啊？”

王刀疤“呸”了一聲，道：“閉上你的烏！”

那人立即噤聲了。

王刀疤的小弟負責擂鼓，他下意識問道：“大哥，我聽聞他們都有自己的號子，咱們除了擊鼓，什麼也沒有，要不要想些號子？”

王刀疤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念得多了，容易擾大家的心神。”

又有一人道：“有沒有號子，倒不大重要，但是咱們總得有個名字吧？我方才聽說，麗縣的‘飛鳥隊’，蘇縣的‘常勝隊’……”

王刀疤聽罷，不假思索道：“以前我的幫派‘刀疤幫’，如今，咱們的船隊不如‘刀疤隊’吧！威風凜凜，又簡潔好記！”

眾人眼皮了又。

小弟忍不住道：“大哥，咱們劃著船呢，一提起刀疤，好像船破了窟窿，要沉了似的……’

王刀疤拍了下他的腦袋，斥道：“就你事多！”

小弟連忙抱了手中的鼓槌，道：“大哥別打我了，萬一我暈過去了，誰來擂鼓？”

王刀疤這才忍住了想揍他的沖。

就在這時，蘇縣的常勝隊來了。

他們個個穿紅，頭上綁著一條紅帶，看起來便殺氣十足。

常勝隊的隊長，輕蔑地瞥了一眼王刀疤，道：“聽說，孟縣人丁稀薄，連一支像樣的龍舟隊都湊不齊，還要靠當地的混混和山匪湊數，今日一見，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