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人頭攢。

百姓們嚇得四散而逃，一時間混不堪。

顧青昀逆著人流，施展輕功，向街頭的如意茶樓奔去。

蘇文揚跟在后面,跑得氣吁吁,卻仍然難以跟上顧青昀的步伐。

如意茶樓火沖天,濃煙滾滾，從樓房的頂端，一直向夜空蔓延，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手，攥住了無數人的咽，看著十分駭人。

待顧青昀來到如意茶樓門口之時,張乾已經在這里了。

張乾一見顧青昀,有些詫異：“大人，您怎麼來了？這如意茶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起了大火！門口又塌了，聽說,還有不人被困在里面呢！”

顧青昀面無，一個箭步沖了上去，門口只有幾名潛火隊的士兵,正在設法鑿門。

顧青昀一晾令牌,道：“我乃孟縣知縣，如今里面形如何？”

士兵們愣了愣,廣安知縣還沒到,怎麼孟縣知縣到了？

潛火隊長是一名高瘦男子,他連忙答道：“這門好端端的,卻忽然塌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外逃之時，壞了門梁！如今只能先想辦法把巨木搬開，才能進去救人！”

顧青昀面一沉：“可有人去縣衙通報？”

潛火隊長嘆了口氣，道：“已經通報了，但還未見到他們過來。”

這縣里的潛火隊本來人就不多，遇上這般大火，便只能請縣衙的衙役一起幫忙。

顧青昀喚來張乾，道：“通知我們的人，全部過來救火！”

張乾領命而去。

蘇文揚好不容易趕到了門口，一見到門口的木頭碎石，心里也涼了半截，他忙對邢掌柜道：“快把鋪子里所有人都來救火！誰能救出大小姐，重重有賞！”

“是！”邢掌柜也著急忙慌地跑回去了。

潛火隊的士兵們，還在想方設法地撬著被斷的門欄。

這門欄本來不重，但被折斷之后，上面的磚石砸了下來，便死死將門口堵住了。

眾人努力了好些時候，卻還是無計可施。

顧青昀心急如焚，頓時心生一計。

“你們讓開！”

潛火隊的士兵們聽了，連忙讓到一旁。

顧青昀來到石堆面前，略一皺眉，劈掌向上面的巨石拍去。

一掌過后，巨石微微一震，卻沒有多大靜。

蘇文揚心里也十分著急，他低聲問道：“顧大人在做什麼？”

張乾答道：“大人想用力震碎石塊。”

他剛剛帶了所有人過來救火，但如今門打不開，眾人除了備水和圍救周邊的火勢，也無法對里面的人施以援手。

周圍一片嘈雜，長街之上，到都是奔跑的人。

這茶樓里面仿佛了一個熔爐，由于門口坍塌，連帶著周圍的窗戶也被封死了，無人能逃出生天。

顧青昀面鐵青，一掌接著一掌，不知疼痛地拍在巨石上。

潛火隊長見他手心滲，忍不住道：“顧大人……”

顧青昀不管不顧，力一擊！

最大的石塊，終于裂開了！

張乾連忙將顧青昀拉開，眾人一擁而上，將上面的石塊取走，開始撬開了一個半人高的口子！

張乾見門口被打開，頓時喜出外：“大人，開了！”

他回頭一看，卻見顧青昀早就將自己澆了，二話不說，便沖了進去。

張乾大驚失：“大人！您等等！”

張乾連忙搶過旁邊的一桶水，也將自己澆了個徹，跟了進去。

蘇文揚站在一旁，也是心焦不已，他下意識上前兩步，卻被邢掌柜攔住了。

邢掌柜一臉憂慮：“大公子，小姐已經被困在里面了，您萬一也落險境，可蘇家怎麼辦啊！？”

蘇文揚角微繃，下意識攥了拳頭。

顧青昀了茶樓之后，用布掩住口鼻，彎腰疾走。

熱一浪跟著一浪，向顧青昀撲來，他只覺得渾滾燙。

在繞過好幾斷裂的木樁之后，顧青昀終于聽清了里面的人聲，他抬眸看去——

尚能走的人，在里面像無頭蒼蠅似的撞，卻始終找不到出路；

有些人則害怕地躲在角落里，瑟著等待救援；

還有些人，已經被斷壁殘垣在了

原本生意興隆的如意茶樓，此刻了人間煉獄，哭喊聲、求救聲不絕于耳。

顧青昀見張乾已經跟了上來，忙對眾人道：“還能走的人，跟著張乾出去！”

張乾連忙沖眾人招手：“來這邊，我帶你們出去！”

火場中的人聽了，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都連滾帶爬地奔了過來。

顧青昀對張乾道：“你先送他們出去。”

張乾一把拉住顧青昀：“大人，您呢？”

顧青昀沉聲：“玉音還未找到，我再進去看看！”

“大人，不可！這里面太暗了，什麼也找不到！”張乾不肯放手，眉頭皺：“您快隨我出去吧，說不定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不必再說！”顧青昀厲聲打斷了他：“你快走！”

他一把將張乾推開，便只奔了茶樓深。

張乾急得跺腳，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先將這批無辜的百姓送出去。

茶樓之外，蘇文揚一言不發地等著，見有人出來，便立即迎了上去。

蘇文揚手持燈籠，細細看向那些逃生功的人——幾乎所有人都面灰頭土臉，發髻散，難以辨認。

蘇文揚拉了兩名子，卻都不是蘇玉音，頓時面更冷。

邢掌柜艱難出聲：“大公子……大小姐沒有出來。”

蘇文揚握著燈籠的手，骨節微微發白，一張臉更無。

他與邢掌柜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一見張乾出來，便急忙問道：“有沒有找到？”

張乾搖了搖頭，道：“沒有……”

蘇文揚面一僵，又問：“顧大人呢？”

張乾聲音微：“顧大人找不到夫人，便往里面去了……但茶樓一樓我們幾乎都找遍了，沒有看到夫人的影子……”

蘇玉音這般挑剔，自然不會坐在一樓，按照習慣，定然會去二樓雅間。

蘇文揚抬眸，看向茶樓二樓——

熊熊烈火，早就將二樓吞噬，火舌沿著房梁、窗欞，不斷地向屋頂攀升，勢頭正猛。

蘇文揚怔怔地看著那一片火海，說不出話來。

邢掌柜面慘白，喃喃道：“大小姐會不會……”

短暫的沉默過后，蘇文揚突然拎起腳邊的一桶水，澆在自己上，便沖向了火場。

邢掌柜嚇得肝膽俱裂，連忙抱住了他：“大公子，萬萬不可啊！”

蘇文揚渾滲水，面無表道：“曾找過我一次……如今，我還。”

說罷，便推開了邢掌柜，躬鉆了進去。

邢掌柜聽得一知半解，見他沖進去了，自己在外面急得跳腳。

萬一這大小姐和大公子都折在了這兒，他可怎麼向蘇家二老代？

蘇文揚來過茶樓，對里面的地形還算悉，他在火中索著前行，一路都在喚蘇玉音的名字。

他憑著記憶，來到了二樓樓梯口，可樓梯已經塌了，殘存的半截，仿佛了一條可怕的火龍。

“顧大人！”蘇文揚來到顧青昀旁，連忙問道：“二樓？”

“我上去過了。”顧青昀聲音低沉：“沒有找到。”

熾熱的火焰，就圍繞在他們旁，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兩人吞噬。

就在這時，顧青昀忽然聽到一陣□□。

他轉頭一看，倒下的樓梯橫亙在地上，

顧青昀和蘇文揚對視一眼，連忙沖了過去。

顧青昀扶起那人一看，居然是個男子，蘇文揚率先認出了他，大驚：“胡老板！？”

胡老板奄奄一息，他好不容易看清了蘇文揚，氣若游地開口：“救、救命……蘇公子，救救我……商會的人來砸店，被我發現了，便要放火滅口……”

蘇文揚微微一驚：“果真是商會的人！？”

顧青昀卻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救他出去再說！”

蘇文揚點點頭。

顧青昀站起來，力抬起殘梯，蘇文揚使出了渾解數，終于將格健壯的胡老板，拉了出去。

三人才離開樓梯下方，只聽見“咣當”一聲，余下的半截樓梯，也墜了下來！

樓梯摔得火星四濺，讓整個一樓，都跟著震了震。

胡老板已經失去了意識，蘇文揚扛著他，簡直寸步難行。

顧青昀覺不對，抬眸一看，蹙眉道：“不好，二樓要塌了！我先送你們出去！”

說罷，他一提氣，施展輕功，便帶著蘇文揚和胡老板沖向出口。

三人剛一離火海，只聽見“轟隆”一聲！

顧青昀回頭一看，整個二樓，都塌了下來！

眾人看得心驚跳，膽小的人直接被嚇哭了。

顧青昀怔然看著眼前這一片火海，頓時面如死灰。

蘇文揚將胡老板給邢掌柜，便趕忙過來拉顧青昀。

可顧青昀站在原地，一也不。

就在這時，一陣厚重的腳步聲傳來——“讓開，讓開！知縣大人來了！”

圍觀的百姓們，連忙讓出一條通路。

關泓越眾而出，他穿著纖塵不染的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關泓看了一眼那沖天的火，慢條斯理地問：“怎麼著火了？”

語氣之淡定，仿佛這事同他沒有半分關系。

潛火隊長一見他來了，連忙過來復命：“啟稟大人，還未找到著火原因……”

關泓悠悠點頭，問：“可有傷亡？”

潛火隊長沉聲道：“還未清點出全部的人數，不過已經有一批百姓逃了出來！多虧了孟縣的顧大人和張大人……”

“孟縣顧大人！？”

關泓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道：“他怎麼會來！？”

潛火隊長見他神有異，便忐忑地指了指他后面。

關泓回頭一看——

只見顧青昀立在熯天熾地的火中，他面冷郁地看著自己，恍若地獄來的索命修羅。

片刻之后，關泓冷冷笑了起來，道：“顧大人的手得可真長啊，自己縣里的事不管，卻管到我的地盤來了……”

顧青昀沒有回應。

關泓眼神充滿玩味，道：“顧大人不會是想借此，向楊大人邀功吧？”

話音未落，關泓頓時覺得頸部一燙，睜眼一看，顧青昀已經到了眼前。

顧青昀掐著關泓的脖子，聲音冰冷：“這火是你放的？”

關泓被掐得不過氣來，他兩手力掰著顧青昀的虎口，艱難地出幾個字來：“顧青昀，你、你可別口噴人……”

顧青昀整個人微微抖，聲音提高了幾分：“你為了一己私，放火燒樓，可知里面死了多人？”

顧青昀一想起至今生死未卜的，心疼得跳了一拍。

顧青昀臉沉得可怕，他手指一用力，便將關泓提了起來。

商會的關會長也來了，見到關泓這般慘狀，自己嚇得躲在衙役們后面，連面也不敢。

關泓雙腳離地，不斷地蹬著，驚恐出聲：“救命、救命啊……你們這幫廢，還愣著干什麼……咳咳咳……快救本啊！”

衙役們聽了關泓的話，連忙圍了過來。

張乾拔出腰間長劍，護在顧青昀前，冷喝一聲：“誰敢！？”

蘇文揚一抬手，蘇家的護院便也齊齊出列，攔在了顧青昀和蘇文揚面前。

兩相對峙之下，百姓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

關泓被掐得不過氣來，他斷斷續續道：“顧青昀……你誅殺朝廷命……合該斬立決……咳咳咳……”

顧青昀并不理會他。

指尖微微用力，關泓的臉便漲了豬肝，仿佛隨時要被死。

就在這時，人群里傳來了一道悉的聲：“夫君！”

顧青昀渾一震，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小的影，從人群里了出來。

蘇玉音拎起裾，幾步奔到顧青昀面前，一把拉住他手腕，連忙開口：“夫君切莫沖！”

顧青昀回過神來，看了關泓一眼，嫌惡地將他扔開。

蘇玉音見他滿狼狽，也猜到了怎麼回事，便解釋道：“我自如意茶樓出來，便去了隔壁的街道，后來才知這里著了火……”

顧青昀一目不錯地看著蘇玉音，角抿著。

蘇玉音以為他生氣了，又道：“我回到蘇宅找你們，你們卻不在……你是不是沖進火場找我了？對不起，我才知道……”

話未說完，顧青昀忽然手，抱住了蘇玉音。

蘇玉音微微一愣。

這才發現，他渾滾燙，連呼吸都是灼熱的，上的衫也被燒爛了不。

蘇玉音心底微，一時間愧疚不已。

顧青昀收手臂，低聲：“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