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特許，微臣在國子監只需上早課，這是軍排班的時刻表，這是……”

魏璇一五一十地將手中的東西遞到周旖錦面前，看到手中之，忽然臉頰微紅。

“這是微臣私庫的鑰匙，雖沒什麼珍貴之，但已是微臣全部的家當。”

魏璇睫微微抖，手將那鑰匙放在周旖錦手心：“娘娘……可否代微臣保管？”

周旖錦喝了口茶，咽下口中的梅花糕，輕輕笑了笑：“棲宮庫房還有盈余，一會兒本宮派人幫你搬過來便是。”

指尖套著鑰匙環轉了一圈，看著上面晃的紅寶石，忽然想起什麼，將鑰匙一把攏掌心，低低嘆了口氣：

“誣陷你母親那人做事手腳很干凈，涉事的宮又被殺害，查起來甚是麻煩。”

魏璇沉默了片刻，說道：“微臣今日來，便是想請求娘娘，準許微臣冷宮看母親。”

他頓了頓，又道：“事關母親邊的宮，或許能問出些線索。”魏璇聲音帶這些勸說的意味：“微臣會小心，不給娘娘添麻煩。”

“你去就是了，怎會麻煩。”

周旖錦笑了笑：“本宮也惦記著張人，冷宮里條件簡陋，一會兒你隨阿去庫房里挑些食所需之，一并給張人送去吧。”

魏璇的神有些容，行禮道：“微臣謝娘娘好意。”

“何必那麼拘謹？”周旖錦看出他舉止間的張，以為他是懼怕于自己廣為流傳的威名，勸道：“冷宮遙遠，你一大早來，陪本宮用完膳再去吧。”

魏璇的眼神注視著那張梨花桌，呼吸間忽然到腔傳來咚咚作響的心跳聲。

桌上擺滿了致的糕點，都是棲宮小廚房里特制的，口即化，馨香盈滿齒之間。

這并不是平日里宴客的長桌，魏璇坐在一角，那張冷峻的臉闖周旖錦眼中，擋住了一側的視線，讓不自覺凝視他的側臉。

魏璇吃飯的模樣有種與生俱來的斯文矜貴，袖上的云紋緩緩浮，即便上毫無華貴裝點，也毫不顯落魄。

周旖錦眼神微，隨即收回目。

微妙的安靜彌漫在二人之間。

“這是鄭婕妤送來的桂花糕，本宮吃不完，給你嘗嘗。”周旖錦從托盤中盛出一塊，放到魏璇碗里。

魏璇一愣，自己的份怎配吃鄭婕妤親手做的糕點，下意識要推，可就是這樣片刻的愣神，周旖錦持著筷子的手便撞在他擋在碗邊的食指上。

的手卻寒冷，讓他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氣，熾熱沿著耳細小的管一直蔓延，紅暈浮到臉頰。

魏璇低頭一口吃下碗里的桂花糕，糯的口襲來，他眼神卻注視著周旖錦的指尖。

一頓飯吃的心神不寧，他看著周旖錦坦的眼神，愈發覺得自己這念頭實在是骯臟不堪，不免生出一陣慍怒，放下筷子：“娘娘，微臣去看母親，先行一步。”

他吃的甚，這樣的反常讓周旖錦有些驚訝，但略微思索，以為他太過憂心張人，便答應下來。

魏璇正要走，忽而又被周旖錦住：“對了，這是本宮的令牌，你拿著去。”

那令牌由一整塊翡翠打磨，下墜一束淺藍寶珞，隨風發出泠泠響。

周旖錦給他令牌，是怕他人微言輕，冷宮那些人不肯放行，卻未想到，那侍衛早就被他更換過，說全是自己人也不為過。

魏璇笑起來，將令牌收進懷中，微微一拜：“娘娘好意，微臣不勝激。”

冷宮建在皇宮西北角的偏僻，魏景即位以來還未曾修葺，井邊的野草有半人高。

寥寥幾座木屋，甚至還關著前朝哭瞎眼的妃子，霧靄籠罩四周，其中冷冷森之氣，便是連鬼魂見了都要繞道而行。

門外的侍衛看見魏璇來了，往四面看了看，當即便放行：“質子殿下稍微快些。”

“辛苦你了。”魏璇稔地掏出一塊銀子放在侍衛手中，沉聲道。

張人坐在木板床邊繡一張帕子，昨夜睡時只鋪了薄薄一層墊，半夜里涼氣滲骨，今日也十分不舒服。

輕輕咳了一聲，忽然門被緩緩推開。

張人子不自主了下，以為是榮妃又來找的麻煩。

這榮妃不知從何聽說了謀害五皇子的消息，從昨日進來就沒消停過，一會兒潑臟水，一會兒放毒蛇，險至極，好生難纏。

看清進來的人，張人吃驚地瞪大眼睛：“璇兒，你怎麼來了？”

魏璇微微抿，將懷中周旖錦的令牌掏出來給張人看，輕聲道：“貴妃娘娘開恩，特許我來看母親。”

那翠綠的令牌還帶著他懷中的溫熱，張人愣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抓著魏璇的袖子，問道：“我得以保全一命，也是貴妃娘娘求的？”

“……是。”魏璇微微蹙眉，下意識想忽略掉昨日棲宮門口，自己在面前的狼狽模樣。

“母親此番人冤屈，不得不在此委屈些時日，兒臣一定替母親查明真相。”

他神十分鄭重，又問道：“您的宮人指使誣陷于您，您可知道些的信息？”

張才人愣了一下，正要說出口，忽然又警惕起來：“璇兒，此事這樣了結也好，你不許查！”

事關皇嗣，背后錯綜復雜，牽一發而全。

如今已命無憂，可魏璇獨在這宮里，若是仔細查起來，出了什麼事，倒不如今日便吊在午門，一死了之。

“我曾經多次教你做事不要沖，”張人將頭撇到一邊，眼中有淚，哽咽道：“你祖父若不是太過剛正不阿，張家怎會被抄家，我們母子又怎會……”

“母親，兒臣知錯了。”魏璇扯出一抹笑，低聲安，“好在母親保住命了，以后的事，有兒臣在呢。”

張人的話，不免讓他也回想起昔日那些時候，張家出事前，他曾是玥國皇子中最耀眼的儲君，而一朝之間，輾轉戰場浴戰，如今又淪落他國為質。

那種走到哪兒都鮮亮麗、前呼后擁的日子仿佛已了上輩子的事，如今的他，已經被時局到一條不歸路上。

四面虎視眈眈，皆想致他于死地，若不抗爭奪權，回玥國便是死路一條。

“母親無能，在后宮中，不能庇護你……”張人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眼角顯出皺紋來，壑中顯著慚愧和憂郁。

“沒事的，淑貴妃說，母親在冷宮這些天，讓微臣暫且住在棲宮，得以庇。”魏璇安道。

“貴妃娘娘——竟對我們這樣好？”張人顯然十分驚訝。

周旖錦不喜人打擾，留宿過棲宮的人屈指可數，卻偏偏為了替庇護魏璇，開了這個先例。

“貴妃娘娘亦在替母親查此事，有娘娘相護，兒臣不會有事。”魏璇神微，勸說道：“母親若是知道些什麼，不妨說出來。”

張才人怔了怔，猶豫了許久，終是嘆了口氣，回想起來：“那宮是我府邸是在外頭買來的，那時家族落敗，父母皆亡，聽說親人只有一個小舅，卻也養不起，我看實在可憐，便將買下，怎能想到……”

終究是多年的誼，一朝枉付。

“小舅？”魏璇神忽然凝重起來：“母親可還知道他的消息？”

“怎能知道，”張人嘆了口氣，“自打我那侍隨我了府邸，那小舅就沒來尋過。”

說著話，側過去，掩面咳嗽了兩聲。

魏璇思索了一會兒，低下頭道：“兒臣知道了。”

有這一丁點線索也好，左右天下沒有不風的墻，既有人做了誣陷母親的事，假以時日，定能水落石出。

“對了母親，那榮妃可有為難你？”魏璇忽然看向左側那一排破落房室，昔日他便是在那審問榮妃，雖隔著較遠，中間還有一層矮墻，也覺得危險。

“未曾。”

張人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我同說，被打冷宮只是怒了皇上，大抵不知道此事。”

養心殿上，魏璇冒著犯皇權的風險替求的場景仍歷歷在目，實在不想讓魏璇再為擔心，因此瞞下來。

這兩日門外侍衛亦同他說冷宮中風平浪靜，榮妃只來看過母親一次，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走，許是真的無事。

張人看著他憂心的模樣，眉心一擰，就要落下淚來，直視著魏璇的眼眸，叮囑道：“你日后一定要知恩圖報，在棲宮這些天，切不可惹娘娘生氣。”

“兒臣謹尊母親教誨。”

魏璇嘆了口氣，聽著這些話，心里泛起一陣說不出的難，連忙岔開張人的話：“兒臣不宜久留，母親若有什麼生活所需，盡可告訴門外那侍衛，兒臣都會給母親送來。”

張人眼含熱淚，點了點頭。

從冷宮中出來，魏璇立刻吩咐了人去查那宮小舅的下落。

“你過來。”走了兩步，魏璇仍舊不放心，抬手招呼門外駐守的侍衛。

那侍衛衷心，連忙跑過來，小聲喚了句：“殿下有何吩咐？”

“榮妃的住，一定要留心，”魏璇抿著，思索了一會兒，吩咐道：“不管用什麼手段，將起來，不得靠近我母親半毫。”

若是往常行事，一個冷宮中的棄妃，他大可以將榮妃直接殺死，但如今皇宮屢次出事，四已是草木皆兵，他專心于玥國局勢，在此人手已不多，貿然手，不免擔了太大風險，如今之計，便是將榮妃控制住為先。

“是！”侍衛一拜，果斷答道。

盛日當空，可回棲宮的一路，魏璇都有些心神不寧。

“蘇姑姑，”魏璇站在周旖錦寢殿門口，住了準備進去的蘇新：“在下來還娘娘的令牌，娘娘可方便？”

蘇新接過令牌放在懷中，又看了他一眼，靠近他的耳邊，好意提醒道：“質子殿下快回房去吧，方才……皇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