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记得刘秀一事,刻意模糊了去救谢长案，只说谢长案被安才人带走。

但饶是如此，陆煜也愣了一瞬：

“你说什么？”

顾晗知道陆煜听清了，所以,只是低眸抿,没有继续重复。

陆煜没有忍住挲了下扳指，对于谢长案,四年前,这个人在京城中名声很盛,才学八斗,陆煜对他也很欣赏，只是，立场不同,二者集其实并不多。

对于谢家，陆煜其实无甚私人，自然也没有折辱谢长案的想法,所以，在听说谢长案如今的境时，他也不由得一愣。

但也仅是如此了。

至于谢长案为何遭遇这种惨事，陆煜只稍加思忖，就大致猜得到原因。

这后宫因嫉恨闹出的事端和人命还吗？

嫉恨这种绪，可并非子才有,以当年谢长案的名声，嫉妒他的人大有人在，为报一己私,铤而走险似乎也不足以称道了。

陆煜略觉惋惜,但他的重点仍放在了子上,陆煜轻挑眉：

“所以，让你大动干戈的，就是因为他？”

顾晗咬，似有些揣揣不安：“长姐病逝前，心心念念的皆是他，而且，当年谢二公子的确待嫔妾甚好，听说他有难，嫔妾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顾晗攀着陆煜的手臂，忽然从床榻上起，缓缓地服下子，陆煜眉头一皱，拉住的手腕：

“你做什么？”

顾晗轻垂眼睑：“嫔妾今日冲动，险些误了皇嗣，还皇上也跟着担忧，嫔妾给皇上请罪。”

陆煜耷拉眸眼，仔细端详子，发现的确是在诚心请罪，一时竟有些无言。

好半晌，陆煜才沉声说：

“朕匆忙赶来，是听说你呕吐不止，被折磨得甚是难，并非因为皇嗣。”

顾晗堪堪抬眸，一双杏眸彻，这时呈着些许茫然和彷徨，似是不解皇上这话何意，或者说，不敢深想皇上话中意思。

顾晗很快地垂下头，只是从陆煜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双手无措紧张地扯着手帕。

陆煜拿半分办法没有，移开视线后，不动声地转移了话题：

“宣明宫为何也请了太医？”

提起这事，子脸颊飘上一抹恼怒，也有些许心虚，导致顾左右而言他，陆煜轻咳了一声，顾晗才呐呐地说：

“嫔妾赶去时，安才人正在对谢长案用刑，嫔妾一时气不过，也就……”

话未说话，顾晗就堪堪止声。

陆煜没有轻易放过，颔首让继续说：“用刑？”

“将团中藏了细针，让人罚跪。”

顾晗没有明说谁，但陆煜哪里听不出来，他极浅地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反问：“所以，你就以彼之道还施彼了？”

子勾缠住他的手指，埋着头不说话了。

陆煜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再说话，殿内倏然陷一片沉寂中。

顾晗心烦意乱，也不知这时和皇上坦白究竟是好是坏，但事已至此，本没有什么退路了。

但当皇上拨掉的手时，顾晗的一颗心仍沉到了谷底，听见皇上冷清地问：

“谢长案是罪臣之后，若让旁人知道你因他而对宫妃擅用私刑，你觉得旁人会如何想？”

顾晗想说，是因安才人先对谢长案用了私刑。

陆煜看出的想法，眼眸越沉，他抬手抚在顾晗额头上，但说出的话格外冷静近乎漠然：

“晗儿，你要知道，你能够大摇大摆闯进宣明宫，且可以对安才人施以惩罚，就是因为人分了三六九等。”

“动了私刑又如何？谢长案于而言，只是一个奴才罢了。”

“你进宫以来，在旁人眼中名声作风都甚好，旁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你轻易就有了，因这件事，坏了名声可值得？”

陆煜并没有给顾晗留面，这世道对子艰难，们想向上爬，一求名，二求权，三求贵。

顾晗出侯府，又怀有皇嗣，只论份，自然称得上贵重，不论进宫前进宫后，都得人口称赞，名声亦不用多说，可并没有掌宫之权，如此行事，就乱了规矩。

旁人会道恃宠而骄，行事也开始轻狂。

“你往日行事皆有分寸，朕不知你何时知晓谢长案进了宫，但往来一年，你未曾和他有半分联系，荣阳侯府也在竭力撇清和谢家的关系，你难道不知，今日一事，会你先前做的所有皆前功尽弃？”

旁人可不会对手下留，见有了污点，只会想要拼命将拽下来。

顾晗紧闭眼眸，眼睫随着陆煜的话而轻颤。

当然清楚，但这些的考量都是基于皇上极为厌恶谢家的前提下，可皇上分明没有。

陆煜见不惯这副模样，将要出口的话顿时咽了下去，遂顿，他有些头疼地抚额：

“朕好生和你说话，又未怪你，你这副模样作甚？”

顾晗惊讶地睁开眼眸，有些怔然，皇上说了那么多，这件事就这般轻易过去了？

陆煜觑了一眼，没好气道：

“朕是在给你提个醒，你以为朕说那么多作甚。”

既然敢和他坦然明说，也就代表对于和谢长案之间的关系并不心虚，既然如此，陆煜有何好生气的？

人有七六，只说在顾晗心中，怕是边一个奴才都比安才人来得重要。

想救人，一时冲动乱了分寸，并非难以理解。

陆煜只是在提醒顾晗，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没有必要将自己牵扯进这件事中。

陆煜抬手了下子的额头，见竟溢出了冷汗，动作稍顿，再没有训斥的心思。

怀有孕，绪敏些，也很是正常。

要怪，也不该怪。

陆煜这般想着时，丝毫不觉得自己偏心有错，无人会喜欢表里不一，手段狠毒的子，陆煜自然也不例外。

待出了长春轩，陆煜眉眼间的绪才淡了下来。

刘安奇怪地看向皇上，刚刚在长春轩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刘安正纳闷时，就听皇上冷呵一声：

“谢长案进宫三年，你为太监总管，竟然半分不知。”

刘安百口莫辩，直接跪了下来，请罪：“奴才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说话间，他额头也溢出冷汗，谢长案可是罪臣之后，虽说皇上不曾在意他，但若谢长案对皇上有仇恨之心，这三年，他在中省殿，就有无数次对皇上下手的机会。

刘安细细一想，不由得心惊胆战，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裳。

陆煜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在这里跪，是怕旁人不知道你做错事了？”

刘安心中一咯噔，忙忙起，圣驾往前回，皇上的声音冷冷清清从銮仗传出来：

“回养心殿后，自行领罚。”

“奴才遵旨。”

刘安心中苦笑，自行领罚，罚得重了轻了都不好，但好歹皇上还是念着他这些年的好的，也他松了口气。

否则宫中混进罪臣之后，这么大的纰，可不仅仅打些板子就可以了。

就在刘安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时，才听銮仗中传来一句：

“查查昭贵嫔进宫后，和谢长案可曾有过联系。”

他在长春轩时，对顾晗说的是，们二人不曾联系，但是否真的没有，陆煜本不知，若二者真有过联系，那陆煜不得不对宫中曾发生过的一些事端重新思量。

陆煜尚需考证，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则完全不需要。

坤宁宫中，翡翠香炉中不断飘着袅袅白烟，将本就致的宫殿衬得越似云上仙宫一般，暮秋低声将宣明宫发生的事全书说出来。

皇后漫不心地挑眉，这些时日疲倦似减轻了些，笑了声：

“本宫曾也奇怪，刚出宫不久，怎么会在宫中有如此人脉。”

谢二公子，皇后也听说过他的名声，他既然在宫中三年，想积攒些人脉，也并非不可能，荣阳侯府嫡长和谢二公子的婚事，世人皆知，有这等关系在，谢长案豁出去为顾晗做打算也在理之中。

想至此，皇后眉眼间绪忽然寡淡了几分，扯着角：

“现在想来，倒的确是幸运。”

荣阳侯夫人是个有手段的，看侯府的后院安宁就可知晓这一点，顾晗是嫡，唯一的兄长就是侯府世子，哪怕长姐病逝，也有人在宫中替铺了层路。

宫外有侯府作靠山，宫内有谢长案为帮手，宫以来的路，怨不得比旁人都要顺畅得多。

皇后又想起那日传话人支支吾吾说，夫人悲痛之余生了埋怨，不又觉头疼些许，抬手抚额，浑有些无力，暮秋惊呼一声。

皇后摆摆手，打断：

“本宫无碍。”

暮秋仍担心地看着，皇后不紧不慢地说：“明日就是十五了，再备些药。”

暮秋言又止，半晌，垂了头：

“奴婢这就去办。”

顾晗只是有些吃不下东西，但翌日的请安，依旧准时到了，刚进坤宁宫，顾晗就不由得抬帕掩了掩鼻尖，无视一众人探寻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落座。

今日安才人没有来，而皇后好似本不知昨日宣明宫发生的事一样，让一众想看戏的人不知有多失。

刚出了坤宁宫，周人就跟了上来：

“当初谢二公子进宫一事，我也有所耳闻，但近四年景，若非昨日一事，我都快要记不得这个人了。”

是在安抚顾晗，谢家一事已过去了四年，让顾晗不要太在意。

顾晗抬眸看向，抿轻笑，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不动声地转移了话题：

“我觉得今日坤宁宫中的药味似要比往日重些，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花园中人不，但都知晓顾晗有孕，恨不得离十米远，生怕会磕着着，对于的问题，周人给了肯定的答案。

周人耸肩，环视四周，然后小声地说：“哪里是错觉，不仅是今日，初一和十五时，坤宁宫中药味都会重点。”

“我怀疑，那位就是靠着这药撑着。”

毕竟初一和十五，皇后要侍寝，往日都不得歇息，皇后怎么可能这两日倒下？

皇后还未有嫡子，对于侍寝的机会，也是格外看重的。

最后一句话，周人说得很小声，但顾晗仍轻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

这种质疑体的话，可万万说不得。

说罢，顾晗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坤宁宫的方向，低声说：

“皇后的子真的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周人不兴趣地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