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終究是在書房挨著睡了一夜,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
許是沒睡好的關系,他臉黑沉如墨,整個人著子冷厲之。
幾個伺候他的太監都不敢多說一個字兒,生怕惹了這位爺不高興。戰戰兢兢地服侍他穿,又服侍他吃了早膳。
誰也不知道主子這是怎麼了,忽然就不高興起來。
還是蘇培盛,看著形不對再不能這樣下去,臨了在胤禛即將上轎子打算離開的時候,冒出來一句:“昨兒晚上福晉臨睡前特意問了奴才幾句,爺去了哪里歇息。爺說去書房,福晉很高興。”
胤禛垂眸:“昨兒夜里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昨兒夜里爺只問了奴才,福晉有沒有您,卻沒問福晉是怎樣的個表現。”蘇培盛把腦袋得很低:“是以當時奴才只說了福晉沒喊爺過去,旁的沒敢多說。”
胤禛便把蘇培盛到一旁單獨問他:“那福晉是怎個高興的樣子?”
蘇培盛不希四爺對福晉有甚不好的印象,絞盡腦地幫福晉瞎掰:“福晉當真是歡欣雀躍。奴才特意提了句,爺您說不去找那些個小妖,福晉還開心得哼了小曲兒。”
胤禛不信。
蘇培盛就照著福晉高興時哼的那些奇怪的調子,也哼了這麼幾聲。
那些小曲兒他只在福晉那里聽過。基本上都是福晉收到了賞賜,看著那些滿當當的金銀珠寶時哼起來的。
事實上,福晉自然是沒有說那些話的,哼曲兒更是假的。
他眼瞅著福晉不得那些小妖們去找四阿哥呢。
當然這種實話他是萬萬不敢說的。為了主子們的和諧相,他覺得必須犧牲小我來說一點假話。
其實蘇培盛說那些話的時候也十分忐忑。
一來是心虛。
二來則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心里沒底。
誰知他這番話和曲兒出口后,臉黑了一夜加一早上的四爺忽然就笑了。
胤禛聽了那調子,松了口氣:“是喜歡這個怪怪的曲子。”
而后高興起來。
顯然他是相信了蘇培盛的說辭。
蘇培盛苦哈哈地跟著四爺一起笑。
“我早知是個拈酸吃醋的,偏不肯承認。”胤禛負手而立,越想笑容越深。而后揚眉吐氣般大著步子,走到轎子旁,親自掀了簾子麻溜上轎了。
隨行在轎子一旁的高無庸,見狀朝蘇培盛拱了拱手。
他們幾個人今天害怕了這麼久,得虧了小蘇公公解決此事。
蘇培盛努力出個笑容。
這時轎簾嫌棄,胤禛探頭出來:“蘇培盛,你且和說,只要不肯,我斷然不會隨便納人的。終歸是這院子的主人,我凡事都會遵循的意愿。”
這幾天府里忙著收拾,胤禛怕珞佳凝應付不來,特意留了蘇培盛跟著做事。今日順帶著也能把他的話帶給。
蘇培盛當著四爺的面自然是應下。
可是即將面對福晉的時候,他又犯了難。
怎麼把這個謊完得圓過去,這是個問題。
蘇培盛來到了后院,正瞅見安福腳步匆匆地往前院去。
天還沒亮。
路兩旁點著燈。
蘇培盛見安福神驚慌,忙攔住了:“安公公做什麼去?”
“四爺走了嗎?”安福不住地頭往前院方向看。
蘇培盛頓時有些心慌。
安福是福晉邊伺候的人。此刻他這般慌張,蘇培盛生怕是福晉那兒有什麼岔子,忙問:“可是福晉子不適?”
“哪兒啊。”安福喊了一聲,生怕大清早的天沒亮再吵醒其他人,忙又低聲音嘀咕著:“不是福晉。是李氏。不知怎的,和屋子里人吵了起來。鬧得很兇,眼看著就要吵到福晉屋里去了。”
他就是怕事態控制不住,吵到福晉休息,這才想著去前院找四爺。
畢竟四爺一早就吩咐過他們這些奴才,萬事都不如福晉好好休息重要。凡事都等到福晉自然醒來再說。
更何況現在福晉有了子,他們更是遵循著這一條,半點也敢吵到了福晉。
蘇培盛一聽,就這種小事,忙擺擺手:“四爺已經走了好一會兒。我去看看吧。”說著他朝丫鬟房的方向走了幾步,又猛地回頭:“真就只是李氏們吵起來?沒旁的事兒?”
安福拍著脯保證:“就們的那些破事兒。”
蘇培盛點點頭,加快腳步往丫鬟房那邊去了。
剛到丫鬟住在的地方,還沒靠近們屋子呢,遠遠便聽到了陣陣吵鬧聲。
原來,是那四個不安分的“詩字頭”的丫鬟,大清早醒來了,也不做事,開始嘀嘀咕咕說起來四阿哥的喜好。
們是本著勾引四阿哥的心思,特意抱團的——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四阿哥對四福晉是疼到了骨子里的,們再不抱團想辦法,單憑一個個的哪能功?
誰知們在這邊換著有用的訊息,同在一個屋子里的其他人不樂意了。
李氏當時就發了飆:“你們一個個的小賤蹄子,居然還敢打四阿哥的主意……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居然敢在這兒對四阿哥品頭論足的?”
李氏前段時間在柴房住著,把傷倒是養好了。只是臉上上過刑的地方,留下了斑駁痕跡,青青腫腫的十分難看。
就算表皮已經慢慢恢復好了,那些痕跡已經傷到了皮的底子,再怎麼也是留了大大小小的疤。
再加上皇上示意不讓人好生看顧,如今全傷痕累累,包括臉上也是這樣,著實丑陋。
在這樣的樣貌下,發起脾氣來的樣子確實很嚇人。更何況如今的已經徹底放開,臟話張口就來。整個給人的覺便是悍婦一個不好招惹。
那幾個丫鬟剛開始就被唬得靜了一會兒。之后反應過來,發現李氏不過是個紙老虎,兩邊就徹底鬧了起來。
春蕊本不想摻和進去。
無奈那四個詩字頭的認定了是李氏的人,連著一起吵罵。春蕊不了這個氣,跟著發起火來。
一時間這個屋子熱鬧異常,把別屋的人都給吵醒。
安福看不過去,讓馥容們守在福晉的屋子外頭,他則趕來找四阿哥了。
在安福看來,李氏好歹也是四阿哥的人,即便不是妾室了也是通房,置不能隨意就來。
他因著在四阿哥四福晉邊待久了,多知道點李氏當年還是侍妾時候的樣子,總覺得對李氏做點什麼都得提前知會四阿哥一聲。
可蘇培盛初來乍到,沒有見過李氏當年還是半個主子時候的模樣,倒是沒那麼多顧忌。
如今房里一團,廝打罵毫不顧忌。
“左不過是個奴才而已,犯得著驚四阿哥?”蘇培盛當即點了外面探頭探腦的那幾個金字頭的丫鬟和太監:“你們找幾塊抹布,不拘什麼樣子的,能用就行。”
東西快速拿來后,蘇培盛指了屋里頭爭吵不休的六個人:“去,一人里塞一塊。”
李氏當時就變了臉:“你好大的膽子!”
蘇培盛扯了扯角:“一塊不夠就塞兩塊。無論如何,給我塞嚴實了!”
其他人都告饒說蘇公公饒命。
偏李氏還在那邊端著架子:“你不過是個奴才而已!憑什麼讓人來我!”
“就憑你我都是奴才。”蘇培盛抄著袖子,神的恭謹的,里頭卻不饒人:“咱們倆沒什麼尊貴卑賤的。都是一樣伺候主子們的,做錯了事,自然要罰。”
說罷他神一整:“作快點!怎麼還能聽到們的聲兒呢?塞牢了!”
雖說蘇培盛年歲不太大,可是這子氣勢著唬人。
圍觀的太監丫鬟們不敢大意,齊齊上去,塞的塞,架胳膊的架胳膊,到底是把那四個人給制服了。
也不知是誰拿來了幾截繩子。三兩下又把人都給綁住。
屋里一陣嗚嗚嗚的掙扎聲過后,六個爭吵不休的人這下子都安靜下來,只留著子在扭,想說話卻是不能了。
蘇培盛點了金字頭的幾個人:“看好了,今兒可別讓們跑出來鬧騰。福晉有孕,不得驚嚇。”
“那過了今日該怎麼理才好?”金雙多問了句。
蘇培盛:“晚上四爺回來的時候我問四爺一聲。”
這就是徹底把福晉撇出去,不讓福晉為此費心的意思。
其他人了然,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頭也不由得對蘇培盛另眼相看起來。
這小太監平時不聲不響的看著像是個易相的,沒想到做事那麼有主意。
·
天氣漸冷。
太升起得晚了些。
今日朝政不多,議事的時間短。胤禛下了朝后,天依然不是特別亮。
和同僚們寒暄幾句后,他本打算離開,又見胤祥正在旁邊的路上朝這邊過來,便朝十三弟走了過去。
上朝的地方距離學堂并不近,胤祥過來這一趟顯然是專門來找他的了。
周圍不時有員打著招呼。
胤禛一一禮貌回了,行至遠的月門旁,尋到胤祥:“你怎的這個時候過來了?夫子們不問你話嗎?”
皇阿瑪對他們的課業要求很嚴格,不準他們隨意地逃課也不準他們隨意地頂撞夫子。
這個時候還是上課期間,胤祥擅自離開是一定要挨批的。
胤祥低聲音小小聲:“今兒是箭。先生看我箭得好,允許我休息一會兒。我估著四哥這個時候可能下朝,便來看看。”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給胤禛:“這是福常在特意繡的,送給四福晉。福常在說,繡技尋常,只能給福晉繡一個簡單的帕子。若福晉喜歡,回頭再多繡幾個。”
章佳氏的位分低,胤祥不能直接稱呼為額娘或者是母妃之類的這種稱呼,只能著的封號。
胤禛原本想說不用,畢竟章佳氏的子骨太弱了,如果再勞累的話怕是子更加不好。
但他轉念一想,章佳氏原本生活得沒有什麼奔頭,日漸消沉。近日來看著日子有些盼頭了,反而臉好了許多。
或許讓想著做點事,也能生活得積極一些?
胤禛便道:“那就謝謝福常在了。”
胤祥便很開心。
娘親說了,四哥是好人,四嫂也是大好人。他跟著好心的四哥四嫂,準沒錯。
只是四哥四嫂幫了他們那麼多,他們娘兒倆真不知道怎麼激才好。如今能夠為四嫂做點手工活兒,他們也是很高興的。
胤祥到底是還惦記著箭的課,與四哥說完了便打算匆匆離開。
只是他剛剛邁開步子想要走,卻被四哥給住。
“你平日里有沒有看兵書的習慣?”胤禛惦記著正事兒,也不多含糊,兜頭就問最關鍵的。
胤祥一愣:“沒這習慣,偶爾瞥幾眼罷了。”
“無事的時候你可以多看看。”胤禛給他列了幾本書的名目:“最好趕在明年春夏之前多看一些。”
胤祥原本還不知道四哥這樣莫名其妙的話從何而來。
聽到了“春夏之前”這個時間點后,他略一琢磨倒是咂出了點味兒。
皇阿瑪說過明年那個時候或許會駕親征。
噶爾丹大肆侵犯,不得不防,必須嚴加懲擊。
屆時應該還是太子監國。而他們這些阿哥,則有極大可能跟著皇阿瑪一同出征去。
如果多讀些兵法,確實大有裨益。最起碼能在皇阿瑪跟前多臉。
胤祥知道四哥這樣提點他是為了讓他能夠在皇阿瑪跟前頭,甚至可以說,四哥是把可以在皇阿瑪跟前頭的機會讓給了他,畢竟四哥想到了這些而他沒想到。
胤祥朝著胤禛抱了抱拳,又深深揖禮:“弟弟記住了,多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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