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草寫的“小白臉”在白紙上張牙舞爪。
云止風沉默了,宋南時也沉默了。
云止風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妥。
小白臉。
不行。
但是他又意識到,這個“小白臉”的前綴是“宋南時”。
宋南時的小白臉。
他在心里將這幾個字念了幾遍,突然又覺得,帶上“宋南時的”這幾個字后,似乎連“小白臉”這三個字聽進耳朵里都妙了許多。
甚至心深還升起一種詭異的、沒來由的竊喜。
察覺自己在竊喜什麼的云止風:“……”
他是終于開始瘋了嗎?
云止風屬于麒麟子的矜持艱難的了出來,他覺得,他必然要阻止這個詭異的發展趨勢。
就算他要做宋南時的什麼,可怎麼能是小白臉呢?
他怎麼就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宋南時邊呢?
比如說宋南時的道什麼的。
這麼一想著,他更覺得怦然心,在一片沉默中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宋南時,拿不準是怎麼想的。
于是他咳了一聲,在眾人看過來的時候,正道:“我覺得,與其偽裝宋南時的小白臉,我為什麼不能偽裝宋南時的……”
他終究怕自己步子邁的太大,沒敢說出“道”,折中道:“未婚夫。”
這下連沉思著什麼的宋南時都看了過來。
還在恨鐵不鋼的諸袖更是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以為這家伙是個木頭不解風,沒想人家比敢想!
先欣了一下好歹云止風不是真的不開竅,然后就冷酷道:“不行!”
云止風皺眉:“為何?”
他一副真的要去給宋南時當未婚夫或者小白臉的思量。
諸袖提醒道:“無量宗親傳弟子的未婚夫,份地位都得和無量宗弟子匹配吧,他們重視無量宗親傳弟子,必然也會重視你這個和親傳弟子平起平坐的未婚夫,到時候要是問起你的份來歷,你準備怎麼編一個和無量宗親傳弟子匹配的份?”
諸袖點了點小紙條:“但是無量宗弟子養的小白臉就不一樣了,誰樂意打聽一個小白臉出怎麼樣有什麼能耐?”
說著,狐疑地看向云止風,低聲音道:“你該不會當給三師妹選妃了吧!”
云止風冷著臉口而出:“我不是!”
諸袖看著他冷肅地臉:“……”
這是上輩子和大師兄打生打死的大魔頭?
柳老頭從玉佩里冒了出來,小聲道:“他急了他急了!”
江寂一把將人按了回去。
諸袖深吸一口氣,看向若有所思的三師妹,問:“師妹,你怎麼想?”
宋南時抬起了頭,視線著重落在了云止風上。
云止風幾乎是下意識地繃了脊背。
然后宋南時收回視線,慢吞吞道:“按照師姐的這個思路的話,相比于書侍衛什麼的,小白臉確實更合適。”
小白臉看似顯眼,但不被人重視。
他們有可能會去打聽打聽侍衛的來歷,但他們絕不會看得起小白臉。
他們更不會想到,自家主會在自己的地盤上當著他們的面給當小白臉。
宋南時這麼想著,突然覺得,還刺激。
然后看向云止風的眼神突然就詭異了起來。
云止風:“?”
怎麼突然這麼看他?
他下意識的拽了拽襟。
宋南時:“……”
在心里默念了兩句“無量天尊”。
心平氣和了,這才繼續道:“偽裝小白臉,看似離譜,實則靠譜。”
就是有病。
可行但有病的主意增加了。
諸袖見也同意,當即道;“那我們就……”
話還沒說完,宋南時就舉手:“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諸袖:“什麼?”
宋南時十分冷靜道:“小白臉是不錯,但問題是我這麼窮,怎麼可能舍得給小白臉花錢?不給小白臉花錢那小白臉跟著我的意義是什麼?真嗎?”
眾人:“……”
云止風:“……”
很好,是個問題。
諸袖沉默了半晌,委婉道:“所以三師妹,你有沒有考慮過另一個問題?”
宋南時:“?”
諸袖:“無量宗親傳弟子,還是蘭澤峰的親傳弟子,其實是不該這麼窮的。”
宋南時:“……”
怪我咯。
面無表:“但是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麼窮。”
諸袖心平氣和:“我知道,但我讓云止風當你小白臉的另一個意思,就是讓你裝個富婆。”
委婉:“我怕別人覺得你太窮了,懷疑我們是冒牌無量宗弟子。”
宋南時:“???”
一個正經無量宗親傳弟子,因為怕別人覺得自己是假裝的,所以要假裝富婆?
沒人覺得離譜嗎?
不可置信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
眾人:“……”
江寂委婉道:“師妹,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了,咱們都是無量宗弟子,你怎麼會……這般拮據?”
連鬱椒椒都憂慮道:“三師姐,二師姐說得沒錯,外人不會覺得無量宗親傳弟子會這般拮據,萬一真被他們當騙子就麻煩了。”
連葉秦州都咳嗽了一聲,道:“其實,我當初看到宋姑娘的時候,也覺得舍弟是不是被人給騙了,幸虧江兄弟他們頗有大宗弟子風範。”
宋南時:“……”
所以,要為了別人不覺得是騙子,騙他們自己是富婆。
這是什麽魔幻現實主義?
但是這麽一番討論,宋南時和雲止風還是都領到了自己的任務。
宋南時假裝富婆。
雲止風假裝富婆宋南時的小白臉。
無量宗的親傳弟子是個富婆,很合理。
富婆養個小白臉,很合理。
合理但離譜。
於是便開始喬裝打扮。
雲止風的問題是最大的,因為他不能頂著這麽一張臉去宴會,哪怕繼續戴上麵能解釋為金主的癖好,不臉也難免讓人起疑。
葉秦州便在此時慢悠悠地道:“我祖上有留下改變容的法換珠,五個靈石一天租給你們。”
雲止風下意識地想講價,諸袖便立刻道:“小白臉怎麽可能給金主省錢!先改掉你講價的習慣!”
然後道:“這個算公費,我出了。”
宋南時看得恨不得給師姐當小白臉去。
葉秦州拿了錢,笑眯眯地取來了換珠。
宋南時不由得費解:“你們祖上怎麽什麽都有?”
葉秦州謙虛:“畢竟祖上闊過。”
然後一群人便拿著換珠,琢磨著該給雲止風換一張什麽臉。
諸袖想到畢竟是給宋南時當小白臉,便問道:“師妹喜歡什麽樣的?”
宋南時的視線不由得落在雲止風的膛上,不由得想,這樣的就不錯。
但麵上還是一臉正氣道:“當小白臉的,當然是得紅齒白,不過無量宗弟子自然不可能喜歡弱不風的,所以還得要英氣。”
於是眾人費盡腦,給雲止風了一張紅齒白卻又不乏野的小狼狗臉。
說實話,很符合宋南時的審。
但是當這張臉出現在雲止風上的時候,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覺得這張很符合審的臉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沒有雲止風自己的臉好看。
下意識想。
於是,當諸袖問形要不要變一變的時候,宋南時下意識地選擇了拒絕。
還是這樣最好。
然後便是換裝扮。
不止雲止風要換,宋南時也要換。
雲止風要穿的像個小白臉,宋南時要穿的像個富婆。
但是雲止風沒當過小白臉,自然也沒想過小白臉要怎麽穿,隻能由一種自詡見多識廣的男修給他參謀。
宋南時就不一樣了,上輩子這輩子都沒當過富婆,但這也並不妨礙天天想等自己發財了該怎麽彰顯自己富婆的份。
於是乎,對於小白臉和富婆,雲止風的狗頭軍師們和宋南時自己都有自己的理解。
諸袖這個真富婆怎麽也不上手,隻能去店和首飾鋪搬了一堆各裳回來,看著他們挑。
現場熱火朝天。
諸袖兩邊奔波,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卻越看越覺得心裏涼了半截。
雲止風那邊,一群沒見識的男修對小白臉這個職業做出了充分的想象,在雲止風越來越黑的臉下玩奇跡止風。
江寂:“的!真男人當然穿!”
葉黎州寸步不讓:“我覺得這件花的更好,多亮眼。”
葉秦州找樂子:“這件紅配綠也不錯,喜慶。”
一堆辣眼的服七八糟往雲止風上堆。
宋南時卻是相當的有主見,審也相當的專一。
鍾一切能讓人一眼聯想到“有錢”的裳和首飾。
比如金線繡花的法。
比如至堆了十個寶石的發冠。
比如沉甸甸的耳環。
諸袖就眼睜睜地看著把自己打扮了……移珠寶架。
還十分理直氣壯,問鬱椒椒:“這樣夠不夠富婆?”
鬱椒椒看得一愣一愣的:“夠了,夠了。”
諸袖閉了閉眼。
想,確實夠了。
原本以為,今天的重頭戲是鴻門宴,誰知道這群同門就先給整的夠夠的。
終究是看不下去,直接衝上前去:“我來給你搭!”
而雲止風那邊,葉秦州看完了樂子,趕在雲止風的忍耐力到達極限之前,終於道:“我來吧。”
兩個真正的行家出手了。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宋南時這個富婆和雲止風這個小白臉終於被收拾出了個人樣。
諸袖給宋南時畫完了最後一筆妝容,宋南時這才睜開眼,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黛眉紅,勝雪,一襲紅的熱烈張揚,就像個被寵著長大的熱烈驕傲的。
諸袖看著,頗有些吾家有初長的驕傲,問:“怎麽樣。”
宋南時看了半晌,幽幽道:“臥槽。”
諸袖:“……”
這一句話,就把營造出的氛圍破壞了個幹幹淨淨。
宋南時接著就是一句:“長這樣我還用得著找小白臉?還不知道是誰便宜誰呢?我對著自己都能多吃兩碗飯。”
諸袖哭笑不得:“師妹,你就是長這樣啊,我隻是化妝,又不是易容。”
也不知道師妹是在誇的手藝還是在誇自己。
兩個人走了出去,雲止風那邊也差不多了。
江寂他們站在門外等著,轉頭一看見宋南時就愣了愣。
江寂口而出:“這是我師妹?”
宋南時給了他一個白眼,
江寂頓時拍著口道:“是了,這是我師妹。”
這悉的、讓人異常安心的白眼。
他笑著,正想多說什麽,房門就開了,雲止風走了出來。
一抬眼,他看到了宋南時,宋南時也看到了他。
雲止風愣住。
他疑心自己看到了漫山遍野中開的最熱烈的一朵紅山茶。
他一時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下意識地偏開視線,就看到了脖頸上的瓔珞。
是他送的那個。
於是一時之間,心跳如鼓。
雲止風獨自品嚐著的滋味,宋南時的心理活就很簡單了。
懷疑自己看到了一個綠茶。
為什麽是綠茶呢?因為雲止風穿了一淡青的袍,配上他那張紅齒白的臉,就……
很有男綠茶味。
聽說是葉秦州給他打扮的。
哦,那就不奇怪了。
琢磨著正想怎麽誇自己新鮮出爐的小白臉兩句,就聽雲止風突然道:“這個瓔珞配你,很好看。”
宋南時一愣,低頭一看,道:“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