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正被阿和姑媽說著木梁硌屁的糗事兒。
在屋子后頭的豬圈,背著手,探頭瞧著里頭的小黑豬,越看越是喜歡。
只見兩只小黑豬頭著頭,小尾甩甩,哼哼唧唧的在槽里拱食。
木槽里的豬食是顧昭下值時候,順道在池塘邊打回來的豬草。
大部分是楮皮樹的葉子,還有一些鵝腸菜,老杜氏拿大鍋將它們煮了,擱了一點鹽,兩只小豬吃的倒也香甜。
顧昭瞧了好一會兒,兩只小豬都吃完了,這會兒懶懶的窩在稻草堆里,伴著涼涼的秋風,哼哼唧唧的打著秋盹兒。
“懶惰!”
“吃完也該溜達溜達啊,這樣才實彈牙呢!”
顧昭小聲的教訓了幾句,順手將豬圈收拾了。
只見手訣翻飛,反手一納,無數的水炁在五指間匯聚一條水龍。
秋日的艷下,水龍晶瑩剔,龍蜿蜒神勇,最后,龍口大張,以蓬的氣勢卷過豬圈,將里頭的骯臟之裹挾而走。
頃刻,豬圈和食槽漾著潔凈的氣息。
巨龍咆哮,于半空中擺尾,龍目圓瞪了顧昭一眼,這才一躍匯波粼粼的樟鈴溪中。
顧昭鼻,神有些赧。
好吧,是對不起這水炁之靈,匯聚的水龍居然用來洗豬圈了。
下一回……下一回一定不會再用龍的形態。
……
又貪瞧了一會兒小黑豬,顧昭抬腳離開。
今日日頭好,碧空如洗,萬里無云。
沒有了云,自然也沒辦法參悟云篆了,顧昭回屋,拿著桌上的符箓端詳了片刻。
這幾日,除了九霄雷霆符,又悟了兩道符。
一道是鎮宅的金剛符,另一道是八方來財符。
顧昭想了想,左右無事,將這八方來財符往自己上一拍,抬腳往院子外頭走去。
想瞧一瞧,這八方來財符,要是用在上,該是怎樣的八方來財?
想著接下來的財氣,顧昭的膛都直了一些。
灶房里。
老杜氏瞧見顧昭的背影,從窗欞探出頭,喊道。
“昭兒,你去哪兒?一會兒該吃飯了!”
顧昭擺手,“一會兒就回來,阿,你們先吃。”
顧昭走了一會兒,發現了八方來財符箓的自己,一雙眼睛格外的靈。
這一路上,已經撿了二十幾枚的銅板,一粒碎銀,銅板擱著荷包里,數量多得已經能夠哐當哐當響了。
顧昭苦哈哈的笑了一下。
他們這玉溪鎮,八方的財氣有些小啊。
突然,顧昭瞧到前頭一道微微的黃,一照,黃若若現,漾著可人又讓人著迷的芒。
起了好奇心,抬腳走了過去。
秋日的田埂有些干,田里是一茬茬的稻草,不遠,稻草扎的草人攤著手腳,被竹竿得高高的。
它微微往前傾,頭上戴了一頂破氈帽,出里有些發黑的棉絮,上穿的是破爛布條的裳,褐的土布上,下頭是靛青的子。
一陣風吹來,稻草人搖搖擺擺,黑布條的往上勾著,就像是帶著笑意一樣。
顧昭踩過田埂,走到那片發著微弱黃的地方,彎腰撿了一樹枝。
掘了掘田埂的黑泥,很快,一個圓環樣的小東西被掘了出來。
顧昭小聲,自言自語。
“這是什麼?”
小東西沾了黑泥,田埂邊有渠,水不多,淺淺的一層流水在泥土上頭淌過,顧昭蹲著,直接將這小圓環往水里了。
流水將黑泥帶走,出下頭金的澤。
顧昭舉著手,對著艷瞧了瞧。
“啊,是慈姑葉模樣的金耳珰。”
慈姑葉戟形,上頭畫著葉子的脈絡,金環綴著慈姑葉樣式的墜子,質樸中又帶著幾分草葉的韌勁,頗為致。
也不知道是誰將耳珰落在了這一,這金耳珰,它是顧昭今兒尋的最大財氣了。
顧昭多瞧了兩眼,正待將它丟到荷包里。
這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在后響起。
“顧小郎,你在哪兒尋到的金耳珰?哎呀呀,它這是我落下的!”
顧昭回頭,正好對上田邊一婦人歡喜的臉。
肩頭擔著一扁擔,兩頭是褐的木桶,里頭裝的是洗凈的裳和被單,微胖的子穿著土布裳,頗為利落模樣。
瞧見顧昭沒有作,婦人有些急。
連忙擱下肩上的擔子,將有些濡的手在上了,三兩下便踩著田埂路,朝顧昭的方向過來了。
“顧小郎,我不騙你,這真的是我前些日子落下的,怎麼尋都尋不著!”
怕顧昭不相信,去翻上的荷包,將剩下的另一個耳珰也翻了出來,遞到顧昭面前,急道。
“你瞧,這是一對兒!”
顧昭瞧了瞧,果然,這婦人手中的耳珰,和手中的一模一樣,都是上頭一個圓環,下頭墜著慈姑葉樣式的金墜子。
“給你。”顧昭遞了回去。
婦人歡喜,驚喜的抬頭,意外于顧昭的好說話。
有一張圓圓的臉,眼睛也是偏圓的形狀,鼻頭都帶著圓潤之意。
瞪大了眼睛看來時,配著那圓圓的子,瞧過去有幾分逗趣。
顧昭失笑,認出這婦人是長寧街的街坊,阿慶嫂。
阿慶嫂:“顧小郎,真還我啊?”
顧昭點頭,“我瞧到了,我手中的這個,和你手中的那個,它們確實是一對兒。”
“既然如此,自然該歸原主。”
阿慶嫂歡喜的不行。
接過顧昭手中的這個耳珰,當場歪著腦袋,小心的將它們重新別回耳朵上。
片刻后。
拿手拂了拂耳朵,見顧昭瞧著自己,笑著問道。
“好看嗎?”
顧昭點頭,“好看。”
阿慶嫂神滿足,和顧昭嘮嗑了幾句。
嗓門有些大,聲音爽脆,說起話來就跟珠子落玉盤一樣,和那微胖略顯笨拙的樣子分外不一樣。
“我這副耳珰啊,是前些時候,我家當家的進靖州城賣魚獲時候,特意給我帶的。”
“家里獨獨我有這一份,家婆的那一份是銀手環。”
“前些天不是忙著收割稻子麼,也怪我,我這人臭顯擺,就是忙著做農活,都得將這耳珰往耳朵上掛著。”
“嗐!不知什麼時候,這耳珰就丟了一只,可把我心疼壞了。”
一拍大,神懊惱,隨即又轉為歡喜模樣,喜滋滋道。
“還好顧小郎今兒幫我尋回了,多謝多謝!”
顧昭聽說話有趣,表生,忍不住輕笑一聲,也跟著湊趣道。
“嫂子,這說明啊,這耳珰和你有緣分,你丟了,它還能再回來。”
阿慶嫂聽后,叉腰暢笑。
“是是是,該我的跑不丟!”
瞧著顧昭的眼睛更激了。
這耳珰是金子打的,雖然小巧,卻也值不的銀子,家相公是一直安丟了便丟了,等攢幾次魚獲再給買,婆母嘀咕了幾次敗家娘們,臭了幾天臉,到底也沒說什麼。
但阿慶嫂自己難啊!
原先都想好了,相公給買的這些首飾,都要攢起來,等家娃娃以后討婆娘了,兒媳婦孝順,就慢慢的將這首飾給。
到時啊,兒媳婦高興,兒子也高興,家里和樂融融。
現在嘛,有首飾戴著的也高興。
這小小玩意兒,可是能討三人高興哩!
前幾日丟了,阿慶嫂想著三人的歡喜都沒了,可是愁苦的連飯都吃了兩頓。
夜里輾轉反側,睡覺都不香了。
想到這失而復得的歡喜,阿慶嫂大嗓門笑得田野間,稻草人上的裳都震了震。
“玩笑玩笑,還是要謝顧小郎的,就算有緣分,那也是你幫我尋回來的!”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阿慶嫂看了看日頭,想著還有兩木桶的裳被單沒有曬,幾步走了過去,矮將扁擔重新擔在肩上。
整了整木桶的麻繩,沖顧昭揮別。
“好了,顧小郎,我先家去了,還有活兒要忙呢。”
顧昭:“嫂子慢走。”
遠遠的,阿慶嫂熱的聲音還朝這邊過來。
“空了去嫂子家玩耍啊,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柿子樹,這時候掛果了,小郎摘一些放到大米里,很快便綿香甜了,好吃著哩!”
雖然沒撿到這金晃晃的財氣,顧昭的心還是頗好的,當下便應下了。
“,回頭便去,嫂子不嫌我貪心多摘就。”
“哈哈,不會不會。”阿慶嫂的聲音也熱。
阿慶嫂的影消失在田野間,顧昭又朝四看了看。
低頭瞧了瞧自己腰間系的荷包,了,里頭哐當哐當的響。
顧昭仔細的回想自己方才撿銅板的方位。
唔,正東、東南、正南、西南、正西、西北、正北……再湊上剛剛田埂里,東北方位的這道金黃財炁,正好湊了八方。
確實是五路財神,八方來財。
就是財薄了一些罷了。
顧昭嘆氣:也是,們玉溪鎮窮著嘞!
頗為意興闌珊的將上的八方來財符箓散去。
罷罷,這等符箓,還是擱城里的店肆里更好使一些,擱在人上,只能撿些銅板這等偏財。
顧昭去河里撈了條大魚,草繩一扎魚,拎著活魚家去了。
撿財無用,還不如樟鈴溪里撿魚兒來得實惠!
那廂,阿慶嫂擔著木桶家去。
到了院子里,手腳利索的架了幾個三腳的竹竿,又撿了角落里的長竿,仔細用布凈,踮著腳將它擱在三腳竹竿之間。
忙活完了,這才將洗凈的裳和床單抖開,微微踮腳,將它們潑在長竿上。
暖暖又明亮亮的照下,很快,院子里便是皂角好聞的氣息。
“牛娃,牛娃?”
阿慶嫂在院子里找了一通,沒有看見自家的孩子,也沒有瞧見婆母。
“奇怪,人都哪兒去了?”
一邊著手,一邊在家里尋著人。
阿慶嫂沒有虛言,家的院子里確實是有一棵又高又大的老柿子樹。
柿子樹很高,約莫四五丈,小燈籠似的柿子高高的綴著。
秋日樹葉枯黃稀疏,樹冠張開,暖暖的落下,帶著收的喜意。
阿慶嫂找了一圈,沒有瞧見人。
有些張,知道自家相公是去樟鈴溪里捕魚了,婆母公爹那是大人,不用心,但家牛娃剛剛過六歲周歲生辰,還小著嘞!
“去哪兒了?”阿慶嫂并不放心的嘀咕,
“是爹娘帶去哪里耍了嗎?嗐!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糟心!”
在院子走了兩遭,瞧著灶間的鍋碗沒有洗,嘆了口氣,又趕去做活兒了。
阿慶嫂閨名喚做江葵娘,是通寧鎮嫁過來的,嫁的夫家是長寧街的張慶喜,所以人稱一聲阿慶嫂。
十年前,江葵娘與張慶喜結親,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心眼的,居然在的喜堂上擱了兩把掃帚。
掃帚通瘟,吉位被污,相當于是家里請了瘟!
因為這,好些年沒有子息出來,后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小孩子骨還不好,不管白日還是夜里,沒日沒夜的鬧人。
家里人仰馬翻,各個口角不斷,不太平得很。
最后,還是請了桑阿婆瞧了瞧,問了鬼神,這才知道是家里請了瘟,一通供奉下來,家里才太平了,娃娃也好養了。
經了這一遭,家里人也有些后怕,索給娃娃取了個賤名,做牛娃,如今長到了六周歲,大名張祥祿,反倒都沒什麼人了。
……
忙碌時候,時間最是好消磨的。
等江葵娘忙得差不多了,瞧了瞧日頭,已經暮漸起時候,而家里還不見公爹婆母和娃娃回來。
“嗐,這一個兩個的,到哪里玩去了,也不代人和我說一聲!可把我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