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船揚帆起航。
顧昭站在甲板上,沖碼頭邊的顧春來和老杜氏揮手。
“阿爺阿,你們回去吧。”
“放心,我會照顧好姑媽和表哥的,我們很快就回來。”
聽到這話,因為分離而揪心的老杜氏當下便笑了。
的目看著已經遠了一段距離,逐漸變小的寶船,小聲嘀咕道。
“憨娃,這里頭就數你自己年齡最小,還照顧表哥和姑媽哩。”
顧春來從旱煙袋里捻出一小撮的煙草葉,點著后上,聽到老杜氏這話,立馬不贊了。
“怎麼就不是昭兒照顧了?這孩子大氣,那和年紀多歲沒有關系。”
老杜氏:“是是,是我說錯了。”
顧春來這才罷休。
老杜氏無奈的瞥了一眼顧春來,才說這麼一句就護上了,真不愧是做人家阿爺的。
……
“走了,家去了。”
老杜氏見江面上已經不見寶船的蹤跡,拉著顧春來的袖,轉要往回走。
兩人一路走,一路閑聊道。
“這幾日你要去巡夜嗎?”
“不用,昭兒說尋了金家那小姑娘替值,不用我這把老骨頭。”
“那,想不到仙那孩子有那般機緣,眼下這季節的筍有些苦有些老,不大好吃,那孩子引著咱們昭兒挖的筍,味道卻是極好的。”
老杜氏說到這,不忘繼續嘮叨一句。
“對了!這幾日秋花不在家,你可得幫著我做些家里的活,別盡可著去榕樹下下棋了。”
顧春來不耐:“知道知道,啰嗦!”
老杜氏正要瞪眉。
顧春來愁眉,“唉,就是我要去榕樹下下棋,那也沒個伴了。”
老杜氏詫異了,“怎麼了?”
顧春來:“陳老弟那子骨有些不好,這幾日得在家里歇著。”
“不打吧。”老杜氏連忙問道。
顧春來嘆了口氣,“難說。”
“這年紀大了,難免這里不舒坦,那里不舒坦的,趁著能吃吃能喝喝,咱們將日子過得快活一點。”
老杜氏沉默了片刻。
“那你前兒還拿秋花做的三銀魚饞人家,不厚道!”
顧春來悻悻,“我哪知道他不舒坦了。”
老杜氏:“好了好了,一會兒回去我做碗魚片粥,你給人家送去,好歹也陪你下了這麼久的棋,不知道便算了,知道了總得盡點心意。”
顧春來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他抬頭看前頭的路,混濁的老眼里有著悵然,隨著年齡的增大,往年的老伙計那是一個比一個了。
樟鈴溪上。
江波微漾,寶船吃水頗深,行進沉穩,顧秋花從船艙里頭出來,手上搭著一件黑袍子,一邊笑一邊和顧昭說道。
“這船真好,比我和你表哥上次來時坐的烏篷船要好,你表哥都沒那麼鬧人了。”
“各有各的好,烏篷船就更靈活一些。”顧昭笑著搭了一句話,同時不忘化炁風,推著寶船往前行駛。
的視線瞥過顧秋花手中的黑袍子,“這是”
“哦,這個啊。”
顧秋花抬起手,看著手中的黑披風笑了笑,“你表哥怕水,上次就是裹著它回了玉溪鎮,這次出來,我就又把它帶來了。”
“左右輕輕巧巧的一件披風,又不費多事!”
……
微風吹拂,沉重的心事好似也被帶走了。
顧秋花看著波粼粼的江水,心道,家的平彥爭氣了,見著水都不怕了。
顧昭想著披風的防雨效果,贊的點頭,“是怪好用的。”
……
行船的日子說無聊也無聊,一眼去都是江水波粼粼,偶爾出現綠地汀州,白鷺掠水,野鴨在蘆葦叢中抱蛋,幾只胖頭的大魚躍出水面又落下,留下一片漣漪。
顧秋花瞧了半天便膩了,轉去了船艙和衛平彥一起待著。
顧昭倒是頗為喜歡。
江風著水面吹來,帶著山林的炁息,魚兒躍水,藍天白云,鳥過無痕,一切都是這般的疏朗開闊,沁人心脾。
顧昭深吸一口氣,絳宮那顆圓陀陀的金丹轉得更快了,元炁如化水,金丹華愈盛。
顧昭覺得自己好似那鳥兒了山林,魚兒水,心中自有一暢快之意。
夜幕逐漸深了,寶船還在破水前進,前頭一只煙氣化作的青鳥不遠不近的飛著,為顧昭指引祈北郡城的方向。
饒是這樣一路趕慢趕,顧昭一行人到祈北郡城時,也已經是五日后的傍晚時分。
碼頭,顧昭一行人下了寶船。
“姑媽,慢一點。”
顧昭攙扶了顧秋花一把。
顧秋花扶著腦袋直喚,“哎喲喲,暈死我了。”
瞧見顧昭和衛平彥關切的目,連忙道。
“坐船坐久了,剛下來有些頭暈,不打,不打。”
顧昭理解的點頭。
松開了顧秋花的手,讓衛平彥一人攙扶著,視線掃過周圍,臉上浮現一縷困。
“這祈北郡城,怎地還不如靖州州城熱鬧?”
顧秋花愣了愣,眼睛朝周圍瞅了瞅。
可不是!
此時不過是酉時,酉時雖然是黃昏時刻,但夏日日頭長,這時本該是熱鬧時候,但這碼頭上卻只有三三兩兩的船只,就連力夫也了許多。
顧秋花也是詫異了。
“往常不是這樣的。”
顧昭多看了幾眼,沒有看出名堂。
“算了,咱們先進城吧,明兒咱們再去長南山,姑媽你不是要給姑爹煮幾碗嗎,今兒正好收拾一番屋子和灶間,明兒買新鮮的菜。”
顧秋花:“是是,咱們快走。”
既然要為衛蒙遷墳,顧秋花就想做得更妥帖一些。
準備煮幾碗,再帶一些香火元寶上山,正好祈北郡城的院子鋪面也有一段時日沒回來了,顧秋花打算收拾收拾。
等事忙完,看看能不能找個牙人將這房產租賃或者賣出,大小也是一筆收。
左右碼頭邊沒什麼人,顧昭也不等落日天黑后再來收寶船了。
只見手訣一番,一陣迷霧籠過,寶船瞬間變小,顧昭將那掌大的寶船重新塞到六面絹燈中。
一行人抬腳往祈北郡城走去。
進城有衙役看門,顧昭三人出示了路引,又被看了看行李,顧秋花手中有一包裹的,顧昭手中提著一盞絹燈,這些都不打眼。
頂多那絹燈因為頗為古樸厚重,而被衙役多看了兩眼。
顧昭也不怕旁人對這燈起壞心思。
畢竟它有一面破著,上頭一半桑皮紙一半絹的,瞧過去就不值錢模樣。
衙役揮手,有些沒打采。
“了,進去吧。”
“夜里時候,落更了就別到走,早點歇著。”
“哎!”顧秋花忙不迭的應下,又塞了門的銅板過去,一行人繼續往前。
……
城門又厚又深,大門有一條甬道,通過這長長又有些漆黑的甬道,這才算是了祈北郡城。
顧秋花心里莫名的一驚。
步甬道,眼前的視線乍然一黑,再看前方,那帶著亮的城門倒不像是城門了,卻像是那等張著的怪,只等旁人自投羅網的落腹肚。
生吞活咽!
顧秋花腳下的步子慢了慢。
顧昭:“怎麼了?”
“沒,沒什麼。”顧秋花將自己腦海中不著邊際的胡思想撇除。
對顧昭笑了笑,抬腳繼續往前走。
顧秋花哂笑:真是坊間故事聽多了!什麼奇思幻想都有,城門就城門,怎麼還能怪了?
……
進了城門,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各個形匆匆模樣,顧秋花心里一下便明了起來。
是嘛,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顧秋花一下就有了神,招呼顧昭道。
“走,我那宅子在城西的五象街,離這碼頭不遠,咱們就別費那個銀子,尋什麼馬車了。”
“咱們啊,走路就!”
顧昭:“哎!”
兩個同樣打細算的人相視一笑,衛平彥苦哈哈的跟上。
……
都是慣常走路的,這城里的路和們玉溪鎮的沒什麼區別,頂多是路好一些,兩邊的鋪肆多了一些。
地上用的是磚頭和石塊,踩上去的。
“到了。”顧秋花拿出布帕子了一把汗,看著前頭舒了一口氣。
顧昭朝前看去。
五象街是個南北走向的街道,地上用的是青磚鋪地,路兩邊店肆連綿,上頭多是掛著餐酒面這類的番布。
風吹過,番布簌簌飄。
顧昭意外:“都是賣吃的店。”
“是啊。”顧秋花笑道,“這里是城西,靠近的又是碼頭,咱們多做的是力夫的生意,要量大肚飽實惠,生意才會好做。”
顧秋花說起生意經,頭頭是道。
顧昭應和:“這樣啊。”
探頭四看著。
郡城的房子和們玉溪鎮的宅子不一樣,都說郡城寸土寸金,因此,這的屋舍都蓋得比較,多是用磚土結構,下層用的是青磚,上頭用的是木頭,瞧過去頗為牢固。
如此一來,屋子整潔不說,而且冬暖夏涼。
顧昭多看了幾眼,打算過段時間在玉溪鎮重新起一宅子,有機會到郡城,可得好好的多看看。
……
顧秋花拿出鑰匙去開門,拉鐵鏈,鐵鏈嘩啦啦的作響,靜就顯得有些大了。
這不,靜就吸引來了旁人。
“這……秋花姐,是你們啊,我還道是誰在鏈子,你,唉,你們怎麼這時就回來了?”
顧昭一行人順著聲音看去,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媳婦,穿件青的半臂,因為要做活,一頭青用一塊花布纏了起。
此時微微攏著眉,有些愁苦模樣。
衛平彥中氣十足,“小周嫂好!”
小媳婦:“哎哎,是平彥啊,你也好,喲!你瞧過去長高了不啊!不錯不錯,比以前神多了!”
衛平彥了膛,目得意,“那是。”
顧昭欣,這也是有捉魚喂養的功勞啊。
一時間,顧昭瞧衛平彥的眼睛都慈了。
……
顧秋花將鎖頭打開,收攏起手中那鐵鏈。
鐵鏈子相,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聽到小周嫂這句話,顧秋花有些不痛快了。
當下便耷拉著臉,刺了回去。
“怎麼,合著我自己的家,自己的店,我和平彥還不能回來了?”
小周嫂窒了窒。
隨即立馬解釋道。
“秋花姐,我沒那個意思!真的!”
“你們回去時,我確實是盼著你們多回去幾日,這樣我也能多做幾日好生意,是我心眼不好,該打!”
小周嫂說著,自己給自己來了個不輕不重的子。
……
小周嫂神悻悻。
原先想著這秋花姐沒開店了,客人都來自家店里,生意肯定會好許多。
不想卻是相反的。
往日里顧秋花生意好,但畢竟就一個大人一個半大小子在店里忙活,碼頭力工那麼多,顧秋花哪里做得下這般多的生意。
最后,人家點了顧秋花店里的湯,再來店里點個炒面,生意也能沾點。
哪里像前段時間,客人直接不來這邊了。
小周嫂略為郁氣的嘆了口氣。
子聲脆響,顧秋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自在道。
“這,這倒也不用。”
一邊說,一邊推開門進屋。
顧昭跟著進來,這屋子有小幾個月沒住人了,灰塵有些大,束進來,里盡是塵埃的影子。
小周嫂也跟著進來了。
四瞧了瞧,惋惜道,“秋花姐,你不在這幾個月真是可惜了,咱們這鋪子的地段多好,這幾個月可是了好些銀子。”
顧秋花不以為意,“銀子賺不完,回去看爹娘總是要的。”
……
屋子灰塵大,要住人肯定要打掃。
顧昭和衛平彥去鋪肆后頭的井里打了水,顧秋花走的時候,拿了個木板遮蓋井口,又了一塊大石頭,幾個月沒用的井水拿來洗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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