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 江倦與薛放離被請行宮。
宮殿一片肅靜,弘興帝躺在床上,他比上一回江倦見他,瘦上了許多, 整個人也顯得死氣沉沉的。
汪總管揩去眼淚, 湊在弘興帝耳旁說了一句什麼, 弘興帝了手指, 蠕, 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字:“放離……”
薛放離緩緩地開口:“父皇。”
他神冷淡,更是毫無親近之。
弘興帝凝視他許久,渾濁的眼中淚閃,最終也只是閉了閉眼睛,“走近一點,讓朕好好看看你。”
“沒什麼好看的。”
薛放離微笑道:“父皇,你已經看過許多年了。”
弘興帝不以為忤, 只是著薛放離,許久,才艱難地說:“朕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晴眉。”
把他與蔣晴眉放在一起,薛放離只覺得厭煩, 他輕嘲似的一笑, 卻是不置一詞。
江倦敏銳地察覺到他緒不對, 扭頭來看了看薛放離, 然后輕輕抓住他的手指。
下一秒,薛放離反客為主,反握住江倦的手,i弄起他的指尖。
病床上, 弘興帝又開始咳嗽,他虛弱道:“快,給朕把丹藥取來。”
汪總管極力勸說:“陛下,別食用丹藥了,您就好好服藥吧。”
弘興帝卻不聽,甚至然大怒,“朕的丹藥!給朕丹藥!”
汪總管見狀,無聲地嘆下一口氣,只得去為他取藥。
丹藥……
江倦猶豫了一下,雖然不喜歡弘興帝,但他還是小聲地暗示薛放離:“王爺,這些丹藥會不會越喝越差啊?”
薛放離瞥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你的夫君在這里,關心旁人做什麼?”
“我只是……”
江倦想解釋,又沒什麼好理由,只好眼地看著薛放離。
“知道了,晚點會勸。”
江倦話還沒說完,薛放離就懶洋洋地應了下來,江倦信以為真,眼睛慢慢地彎起來,笑得很開心,“好。”
薛放離鮮紅的也輕輕揚起,好似在笑,目卻是一片冷然。
勸他?
怎麼可能?
眼睜睜地看著弘興帝日漸衰老,被毒素所侵蝕,可是他的趣事之一啊。
這是他那父皇應得的。
這不是往日他對他做過的事嗎?
江倦又陪了一會兒,終于待不住了。殿門窗閉,空氣也不流通,江倦有點不舒服了,他對薛放離說:“王爺,我想出去走走,里面好悶。”
薛放離看他一眼,倒也沒有強迫江倦留下來,畢竟江倦質差,他頷首道:“嗯。”
和他道了別,江倦走了出去。
比起皇宮,行宮還是不值得一提,但也足夠開闊,江倦左看看右看看,侍立在一旁侍見狀,輕聲問道:“太子妃,您熱嗎?”
“行宮有一水亭,三面流水如瀑,夏季里很是清涼。”
江倦怎麼不熱,他一聽,立馬來了興趣,“可以帶我過去看看嗎?”
侍答道:“太子妃這邊來。”
江倦跟著走了一路,流水聲漸近,一座水亭出現在眼前,臨水而建,風車旋轉,將水送至水亭頂端,再徐徐淌落。
“這水是山泉活水,頗為甘甜。”
侍說著,手掀開紗幔,江倦跟著還沒走幾步,險些踩著一人,他連忙道歉:“對不起。”
對方本是頹廢地閉著眼睛,呈大字狀癱在地上,差點被踩到也一不,反而江倦聽見的聲音以后,一下子坐起來,“倦哥?倦哥,你來了?”
原來是薛從筠。
馬車上才問起他呢。
江倦點點頭,“我陪王爺來的。”
薛從筠盤挪到一邊,拍拍旁邊的位置,“倦哥,坐。”
薛從筠反正都干凈了,江倦就坐了下來,薛從筠看看他,又開始唉聲嘆氣。
江倦問他:“你怎麼了?”
薛從筠咕噥道:“……還不是我父皇。”
薛放離與弘興帝關系不好,薛從筠卻很是敬弘興帝,否則也不會弘興帝病加重,薛從筠立刻不再鬼混,非得跟著來行宮陪他了。
江倦想了一下,只能干地安他:“剛我見到陛下了,還算有神。”
薛從筠搖頭,“可他……”
弘興帝的狀態,真的很不好了,現在就看他還能捱上幾天,薛從筠一想到這里,更加低落了。
薛從筠往日真的話很多,也很跳,今天太失落了,比上回趴在欄桿上的模樣還落寞,江倦看看他,說:“別想了。”
“今天沒有糖葫蘆給你吃,那就手頭安你一下吧。”
江倦出手,他的頭發,“呼嚕呼嚕兒……”
下半句是“嚇不著”,江倦想了一下,自己改了一下,“不要哭。”
薛從筠悶悶地說:“我才沒哭。”
“還有,是呼嚕呼嚕兒嚇不著才對。”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發被掀,輕的一再傳來,薛從筠看了看江倦,年的眼睛向下輕彎,手也一下一下著薛從筠的頭發。
沒有太多的語言安,只有溫的陪伴。
江倦的笑容總是莫名有一種染力,看著看著,薛從筠心頭的愁緒消散幾分,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見薛從筠總算好上一點,江倦就收回了手,轉而開始玩水。
這座水亭,真的很消暑,夏風拂來,水珠也在四濺,愜意得很,比空調房還快樂。
要是可以,江倦真想在這兒支張床,睡上一整個夏天。
快樂總是短暫的。
變故更是來得猝不及防。
正吹著風呢,忽然有人一路小跑,驚道:“不好了!不好了——!”
“安平侯率軍攻行宮了!”
江倦一怔,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薛從筠已經一骨碌爬起來,拔就跑。
江倦下意識跟著他。
薛從筠去的不是別,而是弘興帝休息的宮殿。
門一推開,弘興帝安然無恙,薛從筠松了一口氣。
他跑得太快,過了一小會兒,江倦才趕過來,薛從筠看的是弘興帝,江倦卻要找薛放離,可他發現薛放離本不在這兒。
“汪公公,王——太子呢?”
“殿下去見安平侯了。”
汪總管急出了一腦門兒汗,“怎麼是這個時候呢,怎麼就在這個時候。”
“蔣將軍率軍前去剿匪,尚未歸來,侯爺他……陛下平日待他不薄啊。”
汪總管一甩手,“唉!”
對于汪總管而言,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了,江倦倒是知道劇,但他也沒想到安平侯會這麼早就手。
在原文中,安平侯攻京城,是要在江南水患發生以后,畢竟安平侯還要憑借水患獲取民間聲,并為起義軍的首領。
現在江南還無事發生,更沒有起義軍,安平侯又哪里來的兵馬攻行宮?
江倦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江倦開始惦記薛放離。
王爺可不要出事。
.
行宮外。
安平侯騎在馬上,他一掃之前的郁,頗是躊躇滿志。
而在安平侯的后,跟著一眾兵馬,他們神容戒備,弓箭手更是開弓張弦,瞄準薛放離。
薛放離這邊也是如此,于對峙時刻。
薛放離散漫一笑,“安平侯,若本王沒有記錯,現下你可不該在京城。”
先前蘇斐月押安平侯上門道歉,安平侯在離王府上發了一場風,蘇斐月承諾會給薛放離一個代,待安平侯養好,就把人攆出了京城。
當然,薛放離對此嗤之以鼻。
這算什麼代?
但是他懶得再搭理。
至于眼下這些兵馬……
薛放離若有所思。
“陛下病重,你卻將他困于行宮,本侯不回京城,又要如何——”
“清、君、側!”
他說得大義凜然,卻是一番顛倒黑白,薛放離聽罷,只是輕嗤一聲,面有譏諷,“好一個清君側,侯爺當真大義。”
安平侯道:“謬贊。”
他確實是去了一趟江南的,又連夜跋涉趕回京城。
此時跟著安平侯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手,但饒是如此,也烏泱泱的一片,比衛軍多上不,安平侯并不認為不可以與之一戰。
只是——
有人讓他求穩,暫且與薛放離周旋一番。
思及此,安平侯便又道:“殿下,你生殘暴,殺人如麻,不堪為君。既然如此,何不早早投降,免得敗仗再降,不止你要吃苦頭,你那太子妃,他也討不了好。”
“你怎就偏要提他。”
薛放離微微笑道:“安平侯,因為他,本王收拾過你那麼多次,你怎麼就不長記呢?旁人你掛念便掛念,本王的人,也是你可以掛念的?”
頓了一頓,薛放離憐憫道:“安平侯,你再掛念,他滿心滿眼只有本王,更是離不得本王一刻,本王也苦惱之至。”
“你……”
手猛地攥韁繩,安平侯的面不太看,他口吻生道:“你那太子妃,空有貌,你當他是寶貝,便當別人與你一樣,多看上一眼,就是掛念?”
薛放離笑悠悠地問道:“侯爺,你只是多看了一眼嗎?”
安平侯讓他問得惱火,他咬牙道:“自然!”
薛放離又是譏諷一笑,“那便只是多看了一眼吧。”
他倒是沒有反駁,卻只讓安平侯更是惱怒。
許多事,安平侯都歷歷在目。
薛放離揚言卸下他的雙手、他當眾跪下賠罪,再三辱他!
怒火在心頭燒起,幾乎燒沒了安平侯的理智。
“說起來,有一事本王頗是困——侯爺對本王的敵意,究竟來自何?”
薛放離又漫不經心地開了腔,“原先本王只當侯爺生如此,嫉惡如仇,后來才發現,侯爺連一介弱子都欺負,也不過如此,那麼這份敵意,就不單只因本王平素行事張狂了。”
“弱子?”
薛放離若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這件事,安平侯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當日在大皇子的地盤,安平侯摔碎了自己的玉佩,卻讓這子拿著離王令牌,告到了府。
也因為這件事,他往日的名盡失,更是遭到了無數恥笑!
安平侯恨道:“殿下,你可真是好手段!”
薛放離微微一笑,“侯爺可曾想過,并非本王好手段,而是侯爺——”
“太蠢。”
這兩個字一說出口,安平侯徹底被激怒,他當即振臂一揮,“給我上!”
“活捉太子——!”
此時此刻,安平侯心中只有無盡的怒火,他不想求穩,更不想再周旋,安平侯一聲令下,兵馬紛紛向前沖去。
蔣將軍不在,行宮卻有衛軍。弘興帝來此休養,倒是帶了不衛軍,但再多,也不及安平侯的兵馬。
可薛放離還是在故意激怒安平侯。
原因無他,衛軍訓練有素,安平侯帶的人馬,想來只是一些招募的私兵,比及衛軍,松散不已。
果不其然,兩派人馬一番戰,沒過多久,安平侯率領的軍隊就被打得一片潰散,待安平侯一劍刺一人的軀之中,再抬起頭時,他帶來的人,竟被伏誅不!
廢!
一群廢!
安平侯面一變,不再戰,他往后一退,立刻有騎兵上前來掩護。
薛放離起眼皮,笑得嘲諷,“來人,活捉安平侯。”
局勢瞬間顛倒,衛軍紛紛追趕安平侯,安平侯一路后退,直到騎兵被誅殺殆盡,他只得倉皇逃竄。
薛放離問他:“侯爺,不是要清君側嗎?”
安平侯眉宇掠過一后悔,隨即狠狠地瞪著薛放離,再不是過往的那一幅忍的模樣,甚至好似與薛放離有著什麼海深仇。
“我總會取你命!”
“侯爺,你可真是不識時務。”
薛放離抬起手,弓箭手紛紛瞄準安平侯,只待他發號施令。
“太子殿下,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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