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盛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了耳朵。
早上打的藥確實讓人嗜睡明顯。
剛睡醒, 就又困出幻覺來了。
他這樣想著,喝了一口剛剛在自販賣機上買的冰鎮果,醒了醒神。
然后, 他再次聽到了一道細微的聲音。
這一回不同于剛剛若有似無的低泣, 更平靜了些,也更……
清晰了些。
那種若有似無的、無法抑制的輕聲隔著墻壁傳進溫盛然的耳朵, 因為他的刻意關注而愈發地讓人無法忽視, 幾乎就像是響在溫盛然的耳邊。
他面無表,站起了。
“哎溫先生。”門口正在寫例行匯報的小護士余瞥見他, 怔了怔,“您去哪兒?”
去舉報這里有人天化日搞兒不宜。
溫盛然想。
他走了幾步, 還是停了下來。
冰鎮果還在他手里拿著,時間久了,外面都是化了的水珠。
冰涼的。
片刻后, 房門打開,一個年輕的alpha走了出來,看到他,愣了一愣,試探著道:
“哪位?”
溫盛然木著臉,目落在了他上。
男大學生耳還帶著些許薄紅,但是衫完整,神面貌良好, 看上去跟“不堪”二字還是有很大的距離。
他沉默了一瞬,開了口:“我找寧書。”
然后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隔壁病房的, 想問些事。”
這壁隔得有點遠。
但是溫盛然面不改。
反正大家都是病友, 隔多面墻也都是呼吸的同樣的研究所空氣。
alpha看到了他上的病號服, 恍然。
警惕的目也和了下來。
他探頭問了下寧書的意見,就讓開了一條道:“進來吧。”
溫盛然走進去,然后又頓了頓。
后傳來一聲門響。
是后的人也跟進來,順手帶上了門。
大約是他的目太過炯炯,年輕的alpha漲紅了臉,難得出現了一次窘迫。
“他……”他結結地道,“小書剛剛做完治療,還需要我的信息素安,所以我得呆一會兒,你不介意吧?”
然后,他才想起來補充自己的份:“我是他的導alpha。”
溫盛然:“……”
“喔。”他干地應了一聲,“好。”
alpha立刻就松了口氣,給他搬了個椅子。
溫盛然在椅子上坐下來,又開始出神。
……原來做完治療。
還會離不開人。
“溫盛然。”
一道還有些虛弱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
他抬起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面還有些紅的年。
*
溫盛然第一次聽說寧書,還是在那間普普通通的儲室里。
那個時候,他跟黎瑜還不像現在這麼。
木箱子與堅冰冷的鐐銬勾勒出一個狹窄的囚牢,他沒見到囚牢里的人,但也大致能夠描摹出里面人會是什麼模樣。
寧書與他的猜測大差不差。
他纖弱、漂亮,看上去很有些易碎的味道。
不過在研究所呆了一陣子,他應當恢復了不,看上去氣倒是不錯。
他開口了他的名字,聲音里帶著小心,卻十分篤定。
溫盛然頓了頓:“你認識我?”
“我們倆都是黎醫生帶的嘛。”寧書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有一次,我在走廊上看見你,就問了一下黎醫生,他告訴我的。”
溫盛然一怔。
這是他第一次,從陌生人口中聽到黎瑜提起自己。
他有些不自在:“……他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寧書愣了愣:“怎麼會。”
“黎醫生說你是他朋友的弟弟。”他道,“還說你格很好,如果我無聊的話,可以來找你玩。”
……格很好。
溫盛然反思了一下自己對黎瑜的所作所為。
覺得自己實在擔不起這四個字。
他輕輕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
“你剛剛。”他道,“是在做導治療嗎?”
寧書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喝水嗎?”
一旁的alpha起倒了兩杯檸檬水,一人遞了一杯。
溫盛然帶了水,謝過沒接,寧書接過去,小聲說了句“謝謝”。
alpha撓了撓頭,笑得有點靦腆:“跟我客氣什麼。”
溫盛然看著他倆,突然明白了黎瑜為什麼有一次跟他提起過,說寧書運氣不錯。
面前的alpha格,雖然有點兒冒傻氣,但看得出心地很善良。
也很有耐心。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寧書才更有克服心理障礙的勇氣。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這樣。
給人關上一扇門,這扇門卻不會一直關著。
撐過黑暗,總有見到的時刻。
寧書聽他一問,大概就猜到了他的來意,喝了一口水,道:“你是想知道導治療怎麼做的麼?”
溫盛然“嗯”了一聲。
寧書想了想:“其實……我況比較特殊,可能沒什麼參考價值。”
溫盛然心說我況也特殊的。
但是他上還是沒表出來,矜持又客氣:
“……我就是有點兒張。”
寧書恍然:“你是不是沒談過。”
溫盛然:“……”
他其實很想反駁。
但是他實在是沒有反駁的理由。
穿進來之前他顧著玩了,穿過來之后……
他跟易誠那段只能勞務合同,給錢的那種,跟談更是不沾邊。
……不是。
為什麼突然要提到這件事啊?
這跟談有什麼關系麼?
“當然有關系啊。”寧書道,“換信息素這種事,本來就只有親的人之間才會做呀。”
*
回去的路上,溫盛然的耳邊還回著寧書的話。
“當然,畢竟不是人嘛。”他道,“但是覺是一樣的,本質就是你的導alpha引導你進的狀態,你需要做的,就是在這個期間努力去回應他,以此來釋放淤積的信息素。”
“這個過程是很漫長的,因為腺缺陷這種病,核心的特征就是沒辦法正常地釋放信息素。所以剛開始,很可能出現的況就是,你有覺,但是沒辦法回應。”
“不過別擔心啦。”他笑了笑,“既然是你的導alpha,研究所會對他進行培訓的。”
“他會知道怎麼樣引導你進最佳狀態。”
溫盛然毫沒有放松的覺。
他擔心的是他的導alpha不專業麼?
他相信,全所的患者,沒有誰比他的導alpha更專業了。
……就是太專業了。
而且。
太了。
如果是陌生人,他反而不會這麼不自在。
……偏偏是黎瑜。
給溫盛然致命一擊的,是寧書跟他的最后一段對話。
“對了。”寧書道,“你跟你的導alpha,匹配度是多?”
“應該不會低于50%吧。”坐在一旁的年輕alpha了一句,“我來做志愿者的時候,研究所是這麼跟我說的,其實50%不低了,現實中,20%~30%的一抓一大把呢。”
寧書深有同。
“確實。”他道。
他看向溫盛然,有些好奇:“你是擔心你跟他的匹配度太低麼?”
溫盛然權衡了片刻,癱著臉沒有否認。
寧書以為他是默認,安了他一句。
“其實低點兒才好呢,50%真的不低了,不會影響治療效果的。”他小聲道,耳有點紅,“太高了其實……才不太好的。”
溫盛然:“……”
寧書看著滿臉通紅,已經自避開的alpha,嘆了口氣,低了聲音。
“畢竟是……要放信息素嘛。”他小聲道,“所以還是會有生理反應。”
他嘆了口氣,“如果你跟你的alpha關系悉,你們倆又都不介意的話,實在不了了,可以讓他抱抱你或者你,說兩句話哄一下,這樣你會緩解很多。”
他頓了頓,想起了什麼,“不過你是……匹配度低吧?”
他替溫盛然松了口氣,拍了拍他:“那就不用擔心啦。”
溫盛然:“……………”
他毫沒有被安到的覺。
走廊安靜,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過神,才發現手中的果瓶已經被他得變形。
悻悻地把果瓶丟了。
溫盛然決定找個人來緩解一下他難得不太控制的緒。
他想了想。
這不能找人,比如明珩之流。
太傻了。
欺負起來沒有就。
李揚?
自從那一日周鴻跟他說了給他,他就再也沒收到過來自于李揚的消息。
據說歡場之上他也許久沒出現。
李老爺子發起雷霆來很是嚇人,不知道他現在雙還健不健全。
……算了。
溫盛然按著順序往下想。
易誠?
其實溫盛然以為易誠會繼續來找他的。
但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弘源的保安給敬職敬業地攔下了,還是他無用的自尊心又犯了,總之,最近易誠那兒風平浪靜。
溫盛然自己傾向于后者。
畢竟,折騰了那麼大陣仗,最后狼狽得像條狗一樣被拖出去。
易誠那個狗脾氣,肯定不了。
溫盛然在心里搖了搖頭。
思來想去,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溫盛然正猶豫著要不干脆出去溜達一圈,腳步就突然頓在了原地。
不遠,挎著布包的婦人有些無措地拽著角,好半天才了他一聲:
“盛然。”
聲音很輕,如蚊吶。
*
雖然溫又鋒吩咐了溫琰讓霍氏姐妹取得法律上的教訓,但是這件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當然,表面上,溫盛然沒有獲得一點風聲。
他是從書中得知的。
一方面,他的養母霍月靜早已去世,而針對當初負責調換孩子的霍月蘭,作為涉及刑事犯罪的公訴案件,這起案子也已經過了追訴期。
另一方面,他知道,這件事最終暗地里被林彤盈攔了下來。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溫家對外公布的,都是又找回了一個孩子。
至于溫帆的份,只字未提。
病房里安靜,一旁擺著一些儀和注意事項。
一會兒吃過晚飯,溫盛然就要和他的導alpha進行第一次信息素換的嘗試。
但是現在,這件事顯然可以暫時擱置。
溫盛然在飲水機上接了半杯水,放在了桌子上,聲音很平靜:
“姨媽,坐。”
霍月蘭握著挎包的手了:“……不,不坐了,我……我來看看你就走。”
看著溫盛然,臉有些蒼白:“小然,我聽說……聽說你生病了。”
現在住在城郊的出租屋里,能聽說這件事實屬不易。
溫盛然喝了口水:“嗯。”
“其實一直有。”他笑了笑,“沒跟您說麼?”
“”指的是霍月靜。
溫盛然不管原主怎麼想。
現在他是原主。
這聲“媽”他是無論如何不出來。
腺缺陷這件事霍月靜知道,但確實明里暗里不知道罵了原主多句累贅。
但是沒告訴霍月蘭。
聽到他的稱呼,霍月蘭的臉更蒼白了些,了,有些痛苦:
“你媽……”
“不是我媽。”溫盛然道。
霍月蘭驀然閉上了。
的臉上已經毫無,看上去就像是隨時都要暈倒。
如果現在在這里的是原主。
那麼說不定就會心。
事實上,原書中,霍月蘭跟原主重逢時,后者就沒能說什麼狠話。
原因無他,霍月蘭是霍家唯一對原主好的人。
但是現在站在溫盛然面前的,是溫盛然。
溫盛然看著眼底的掙扎,臉上沒什麼笑意。
也并沒有容。
“時間不早了。”他道,“這里的飯菜也不太好吃,就不留您吃飯了,您請回吧。”
說罷,他轉過了。
后一片死寂。
片刻后,“撲通”的一聲響響起。
溫盛然頓了頓,在面前的玻璃反里,看到了面容哀戚,向著他跪下來的霍月蘭。
作者有話要說:
霍氏姐妹
姐姐是霍月蘭,在溫家當保姆,換孩子是負責手
妹妹是霍月靜,在另一戶人家做保姆,現已去世,溫帆是和這家男主人的私生子
男主人人在醫院,植人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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