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殿里。

崔賢妃攪著手里的一碗苦藥,最后有些煩躁的放了下來，與跟前的母親道：“母親，你和父親說，這杜都山保不下來就不要保了,別把姑父這個大理寺卿或其他要位置上的人都填了進去。孟家有備而來,你們也保不住。”

崔家做局讓他丟了兵符,他孟季廷就要斷崔家的財路，孟家可真是一點暗虧都不肯吃。

孟季廷出了兵符，陛下如今正是看他順眼的時候，如今他要弄崔家，定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這位陛下,是最會玩弄平衡的。

宣懿大長公主道：“我自然也曉得杜都山的事麻煩，但鹽鐵使這個位置如此重要,往年咱們府上收買人心、拉攏勢力，全靠他在這個位置上買賣鹽引所得銀錢來開路。若丟了這個位置，沒了這進項，以后咱們辦起事來,便要十分捉襟見肘。何況杜都山追隨咱們家多年，如今一朝出事便不管他，難免讓其他追隨咱們的人寒心,以后誰還敢為咱們崔家辦事。”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杜都山自己做事不利落,留下這麼大的把柄。父親與其去救一個救不了的杜都山,還不如多想想辦法,在杜都山被革職之后,如何再把自己人推上鹽鐵使的位置上去。”

宣懿大長公主嘆了口氣,對崔賢妃道：“我會把你的話帶給你父親的,你自小聰明，你的話他是愿意聽的。”

宣懿大長公主又提起了三皇子：“三皇子如今已經四歲出頭了，也該請個大儒來教他讀書了吧。我聽聞四皇子那里已經請了老師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年紀就隔了幾個月，可別讓三皇子被他的弟弟比下去。”

崔賢妃道：“我還在找，皇子的老師那麼重要，總不能隨便找一個人來做。”

說到這件事，崔賢妃心里也有些不愉。四皇子的老師是皇帝親自找的，但三皇子比四皇子還年長，皇帝卻從未提過要給三皇子找一個老師。皇帝為了平衡崔、孟、符三氏，看起來對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一視同仁，但一些小事上，仍是能看得出皇帝偏四皇子。

孫良宜原本是給三皇子看中的老師，他雖在孟家做過西席，但這些年與孟家并無往來。他學識好，又得皇帝看重，是最適合做三皇子老師的人選。何況他探花郎出，有皇帝的看重，路必會亨通，他們崔家倒也可以拉攏一二。但如今他做了四皇子的老師，以后必然只會擁護四皇子，也得重新給三皇子找老師。

“父親在外朝接的人多，也幫我看看有無合適的人選，玨兒讀書的事不能再耽擱了。”

宣懿大長公主點了點頭。

崔賢妃又問起了自己妹妹：“婼兒最近怎麼樣了？”

宣懿大長公主一提起這個兒就忍不住嘆息：“子倒是改好了些，只是你姑父給你那三表弟納的貴妾手段厲害，既能督促得了你三表弟上進，又能將他籠絡在自己房里。你三表弟在邊樂不思蜀，不愿意親近婼兒，如今那位貴妾已經懷孕了，連你姑母看這個二房也越來越滿意，甚再提起幫你三表弟與你妹妹轉圜的事。”

原本想跟林家商量，讓婿與兒合房，林家至得讓兒生個兒子。有了兒子，婼兒就算與丈夫不和，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但婿死活不愿意，聽完便憤道：“以前嫌棄我，不愿意讓我近的，當牽羊一樣，按著時辰每個月只能進一次的房。如今我如的愿，以后再不進的房門半步，免得我上的臭味熏了高貴的鼻子……”

宣懿大長公主甚是懷疑是那個貴妾在背后攛掇，但林家護著這個妾室，崔家又理虧在先，對此也毫無辦法。后來退讓了一步，與林家商量抬舉一個侍去服侍婿，等侍生了兒子就抱在兒膝下。這個主意林家沒有反對，婿也同意了，如

今正挑選去服侍婿的侍。

崔賢妃聽完后沉默了一下，而后道：“等那侍生下孩子后，就別留著了。有生母在，孩子怎麼肯親近養母。”

“但話又說回來，養子畢竟比不上親生的孩子，婼兒也不是自己不能生了。自己也該長進一些，把脾氣收斂起來，三表弟耳子，讓放低段哄一哄，先生個親生的孩子再說。”

宣懿大長公主嘆氣道：“蠢了都十幾二十年了，也不指能一夕開竅。你們姐妹兩個，聰明勁兒全長在你這里了，你妹妹是怎麼教都愚鈍不堪。”

崔賢妃沒有再說話。

大燕向來稱以孝治天下，杜都山殘害繼母，又殺害弟，經查實證據確鑿。那些將兒嫁到杜家又恤兒的人家，一見杜都山不行了，趕忙讓兒大義滅親，檢舉杜都山的其他罪行立功，然后讓兒和離拉著嫁妝歸家。

經由其家中眷的檢舉，發現杜都山除了毒害嫡母弟的罪行外，其他罪行還真不，包括賣鬻爵、收賄賂、指使地方員枉法裁判。最重要的是，他擔任鹽鐵使多年，利用鹽引許可之權收取商賈回扣，多年下來所收的財近千萬兩，是大燕將近半年的賦稅。但從其家中查抄出來的銀錢卻不足百萬兩，剩余大不部分錢財已不知去向。

皇帝震怒，加上崔家也放棄保他，于是杜都山最終被判斬立決。殘害繼母和殺害弟的事，杜夫人也參與其中，同被死。杜家被抄家，杜家年男子遭流放，眷及年子孫則充奴籍。

杜都山死后，鹽鐵使空缺了下來。這塊了朝中各派大臣爭搶的對象，就鹽鐵使繼任的人選，朝中沸沸騰騰的吵了近半個月都沒吵出結果。

而這些都是后事了，在這期間，孟家除服出孝。

孟季廷請了大相國寺的和尚做道場，在老宋國公墓前擺上牛、羊、豬、犬、五牲祭品，然后領著全家人一起叩頭祭拜，灑酒祭奠。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回來時，青槿累得都在打晃，著額頭差點暈倒，。

孟季廷連忙扶住，問道：“還撐得住嗎？”

青槿點了點頭，對他道：“大約是早上沒有吃好，所以有點暈，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除服之后，宋國公府跟著煥然一新，大門前張了對聯，廊檐下掛起了大紅的燈籠，窗紗幔簾、擺件等，也都換上了鮮艷的東西。

孟家眾人剛從馬車上下來，門口就響起了鞭炮，孟管事高興的在門口高喊：“今朝除服福從開，盈門紫氣繞福宅……”

晚上本還有家宴，青槿因為不適沒有去，留在東院休息。因為睡得早，連孟季廷什麼時候帶著孟毓心回來的都不知道。

到了第二日，孟季廷請了大夫進門。

孟季廷連帶笑意親自送了白大夫出門，在門口讓人送上了厚禮，然后叮囑他道：“白大夫，你在我府上伺候這麼多年了，有些規矩你該懂得的，不需要我來代。”

白大夫對他拱手道：“國公爺請放心，莊小夫人只是脾胃多虛，因而食不振。”

孟季廷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他走遠后，才進了屋子。

青槿坐在床上，將臉掩在門圍子后面，用帳子遮住臉不敢看人。墨玉和鄭媽媽等人臉上均含著笑意，卻不說話。

在孟季廷進來后，們都識趣的出去了，關上了門。

孟季廷坐到了的邊，手扯了扯手上扯著的床帳，問道：“怎麼，不高興？”

青槿甩開他的手，越發將臉躲了起來，對他道：“丟臉死了，鄭媽媽們肯定都在笑話我。”

孟季廷笑得很高興，抱著道：“遇喜是喜事，怎麼會笑話你。”

“可是時間不對，這個孩子…

…”接著頓住，不好意思將“這個孩子是在孝期懷上的”說完。

又轉過來，手在他上捶了一下，不滿道：“都怪爺，我都說不要吧，您非說不會有事。”

孟季廷抱著，輕聲的呵呵笑起來，親了親的鼻子和，然后按住的頭放在他的口上，心愉悅道：“確也沒事，這個孩子雖然來得早了一點，但也是值得我們高興的事。到時我們就對外說，孩子是早產，不會有人說什麼。”

青槿仍是有些不解氣，又在他上用力的捶了幾下。等發泄完，孟季廷才手拿起的手，在手背上親了親。

在孟季廷看來，這個孩子的確來得不大是時候。好不容易出了孝期，他還以為他們終于可以好好親近親近，結果這個孩子來了，他都還沒吃上幾口，又得開始繼續吃素。若是再晚個一年半載，那才是最適合的時機。

但是孩子既然迫不及待的來了，卻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孟季廷又低頭對道：“我們先不對外說，等過兩個月再說。”

青槿瞪了他一眼，兩個月后，孩子就該四個月了，到時候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孟季廷又抱著低聲哄了幾句，好不容易才哄得青槿氣消，然后又叮囑道：“心兒現在正是好的時候，從今天開始，你就不要再抱了，免得不小心踢到你的肚子。”

說著了的肚子，又含笑道：“好孩子，可要乖乖的，不能折騰你母親。”

因為不能對外宣稱青槿有孕的事，東院里自然不像前兩次一樣有賞賜，知道青槿有孕的人也只有鄭媽媽、墨玉、綠玉等幾個邊親近伺候的人。但盡管如此，墨玉等人忍不住帶出來的高興，仍然讓東院帶上了喜氣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