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廷渾淋淋的回到了宋國公府,他并沒有急著在這個時候進宮。

皇帝此時的心不會太好，而他也未將宮中發生的事弄明朗,此時進宮不僅會在皇帝的逆鱗上,且會讓事雪上加霜。

他先回書房匆匆換了一裳，然后前往東院。

東院。

幾名大夫呆在青槿的屋子里，墨玉綠玉圍在的床邊，綠玉擰了帕子放在的額頭,替著汗。

胡玉璋坐在椅子上,正聽著大夫回話：“……姨娘這是一時不了打擊,氣攻心所致,只能等姨娘自己心里緩過來，才能醒來。”

胡玉璋見到孟季廷回來,站起來,喚道：“爺。”

孟季廷點了點頭，走到了青槿的床邊，墨玉將位置讓給了他。

床上的青槿仍是昏迷不醒，昏沉中卻極不安穩,額頭和上一直冒著冷汗,睫來去,偶爾用力的合著眼睛,仿佛睡夢中做了極其可怕的噩夢，連夢中都在用力的握著拳。

的喃喃的說著什麼,孟季廷聽不清楚,于是將耳朵低湊到的邊,才聽明白了的是自己的親人。一時是“爹爹”,一時是“娘”,再一時又是“哥哥”,可喊得最多的卻是“姐姐”。

斷斷續續的話語里，好長時間他才聽清了一句完整的話，說的是：“姐姐，你別走，我怕……”，而后有晶瑩的淚珠從的眼角落下來，進兩側的枕頭里。

孟季廷的心像是糾在了一起，被人扭得生疼。

他心疼抱起，的將抱在懷里，聲音輕輕的：“槿兒，別怕，我在……”

他想起了剛將帶回來的時候，大約是親人的接連離去讓產生了恐懼，那時青櫻的病便令萬分害怕，在青櫻醒來之前，趴在青櫻的床上一步都不肯離開，眼睛一眼都不肯眨一下。哪怕后來青櫻已經痊愈了，仍是會在半夜的睡夢中驚，從喊著“姐姐”中醒來。

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讓能到安全的、放心的睡一個整覺。

他很清楚有多在乎青櫻這個姐姐，有多在乎僅剩下的親人。哪怕心里不樂意，為了青櫻，也心甘愿的呆在了他的邊，盡心盡力的哄著他高興，好讓他能護著的姐姐。

孟季廷的話并沒有讓青槿得到安，用力的抓他的服，仍是不斷的冒著冷汗，整個蜷在一起，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覺得安全。

孟季廷從墨玉手中接過帕子，替了額頭和臉上的汗，然后又親了親的額頭，再次道：“槿兒，別怕，也別哭，我在這。”

過了許久，的緒隨著夢中景象的變化像是微緩了過來。

他將大夫過來，問道：“什麼時候能醒來？”

大夫拱手道：“姨娘這是自己自愿沉湎在夢靨中不愿意醒來，得要自己愿意醒了才能醒。”

孟季廷嘆了口氣，了青槿尚未隆起的肚子：“這怎麼行，一直這樣，大人和孩子怎麼得了。”

“我給姨娘開個‘靜心方’，讓姨娘用兩天試試看。”

他在青槿的耳邊輕聲道：“槿兒，我知道你傷心，但你還有孩子。你想想我們的孩子，夢不好，我們就醒來，好不好……”

墨玉和綠玉眼睛微紅的看著孟季廷懷里的青槿，卻又不知該如何辦。

胡玉璋見這屋中已無什麼事，于是便告辭先回了正院。

回來后忍不住與袁媽媽嘆道：“這人生孩子，真是一腳踏進鬼門關。這外人看著，莊娘娘從小小一個丫鬟了陛下盛寵的妃嬪，飛上枝頭變凰，千好萬好，但最終卻也熬不過生產這一關……”

那時生產十分順利，因此并無這樣大的覺，如今聽到青櫻難產薨逝的消息，才覺得后怕。

袁媽媽有些奇怪的問道：“夫人這是有些同莊姨娘？”

同嗎？胡玉璋搖了搖頭，或許只是同為人的同。

孟季廷在青槿房里守了很久，直到將近半夜時分，看著用過了藥，平靜下來陷沉睡，不再為夢靨驚擾，他才將放回床上，叮囑墨玉和綠玉好好照顧，然后回了書房。

他洗漱沐浴，換過一裳后，才將承影過來，問宮里發生的事。

而皇宮里，此時仍是燈火通明。

皇帝坐在床邊，看著床上安靜躺在那里的子，握著拳，有些失態的栗。

房間已經被收拾干凈，但腥味卻并未完全散去，彌漫在房間中，讓他可以想象的到在過去不久的生產中，這里是怎樣慘烈的形。

青櫻上也已經被收拾過了，穿了新的干凈的白，躺在床上，臉上表十分的平靜，平靜得仿佛只是睡著了，然后在做一場非常好的夢。

皇帝的目黑沉黑沉得可怕，上有一肅殺之氣，好像隨時都會發出來。

他抖著出手，握起的手。的手已經有些堅，但他卻不管，聲音又輕又的喚：“青櫻，是朕，朕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

床上的人并未回應他，一不的。

站在皇帝后的黃侍看著，忍不住抹了眼淚，喚了一句：“陛下……”

皇帝終于忍不住，放開青櫻的手，起離開。走到門口時，看到站在門口一名殿前司衛，隨手將他上的佩劍出來，直接往福寧宮去。

黃侍唯恐出事，跟在他后焦急的喊著：“陛下，陛下……”，想讓他冷靜下來，但懼于他上的殺氣，卻又不敢攔。

他走進福寧宮的宮門，左右張了一眼。孟德妃就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手里抱著青櫻剛生下的孩子，旁邊站著照顧孩子的宮人。

福寧宮里所有宮人都安靜得可怕，見皇帝進來，屈膝行禮后，卻連大氣都不敢息一下。

孟德妃對皇帝的到來并不意外，也沒有害怕，甚至還能先將裹著孩子的襁褓整理好，讓宮人先將孩子抱下去不要嚇到他，然后才走過來對他行禮。

皇帝目沉沉的盯著，對著殿的宮人厲聲道：“都給朕滾出去！”

宮人左右對視了一眼，看著孟德妃，然后帶著擔憂的表一一有序的走了出去。

黃侍見皇帝雖然提著劍，但卻還能知道讓宮人們都出去，便知道他不會意氣用事——這位陛下也從未意氣用事過，哪怕他心里再震怒，他也依舊能保持著帝王的城府。

黃侍心里重重嘆息，才跟著宮人一起走出去，將宮門合上。

等人走后，皇帝揮劍劈開旁邊的椅子，直接將椅子劈兩半。

而后將劍指向孟德妃，劍尖就在離的脖子不足一寸的地方，他渾周圍散發著黑漆漆的霧氣，聲音冷得像是寒潭。

“青櫻有孕后，一應事宜都是你在照看。生產時，也只有你在邊。離生產的日子還有將近半月，為何會提前生產，又為何會難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孟德妃的表很平靜，平靜得仿佛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陛下在說什麼，產厄之難，每個人都有可能遇上。青櫻不幸遇上了，這怎麼能怪臣妾？”

“至于青櫻為何會早產，臣妾也想不。昨天青櫻去了崔賢妃，回來臉就不大好，跟著就了胎氣破了羊水。陛下問我，不如去問問崔賢妃。臣妾也想知道，在云殿里，崔賢妃是不是跟青櫻說了什麼。”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對了，陛下，青櫻薨逝，是誕育皇子的宮妃，的喪儀該是什麼章程，還請陛下示下。”

“孟燕德，青櫻是陪你一起長大的人……”

“正因為青櫻是陪臣妾一起長大的人，臣妾更不可能害，我們同姐妹，臣妾怎麼會害。”

皇帝仍是狠狠的盯著孟德妃不放：“不要讓朕查出來是你，否則，朕會殺了你，朕一定會殺了你……”

“陛下這是加之罪何患無辭，還是要臣妾學一學當年的姑母，以死來自證清白。若是如此，臣妾今晚就一條白綾勒了脖子，但只求陛下善待福蕙……”

皇帝發泄了這一通，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

聽到提起已經過世的孟娘娘，皇帝的劍終于放了下來。在隔壁間的四皇子，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什麼，此時“嗚哇，嗚哇”的大聲哭了起來。

皇帝聽著孩子的哭聲微微有了容，扔了手中的劍，對外面喊道：“黃安。”

黃侍立即推開宮門，從外面走了進來：“奴才在。”

皇帝又盯了孟德妃一眼，一字一字的道：“把四皇子抱走，慶元宮所有的宮人給朕囚起來，一個一個的拷問，慶元宮一應事全部封存。在事未查明之前，福寧宮的宮人也止出。”

黃侍道是。

黃侍從宮人手里接過小皇子，跟著皇帝一同離開。

孟德妃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站了許久許久，直到有宮人上前來，扯了扯的裳，憂心的喚道：“娘娘……”

孟德妃用手抹掉臉上的淚痕，對搖了搖頭道：“無事。”

另外一邊的云殿里，宮人匆匆的走到崔賢妃邊，在耳邊耳言了幾句。

崔賢妃玩著手里的撥浪鼓，那是剛剛哄兒子用的。

沉著眼問道：“陛下真的將福寧宮和慶元宮都封起來了？”

宮人道：“是的。”

宮人有些憂心的道：“莊娘娘是從咱們宮里回去后說了胎氣，然后提前生產，您說，莊娘娘的死會不會牽涉上咱們宮里？”

崔賢妃一時沉默著沒有說話，繼續轉著手里的撥浪鼓，撥浪鼓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崔賢妃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自覺自己能看懂人心三分，但是莊青櫻卻是難以看懂的人。

曾多次向示好，但無意的拉攏，一心站在孟德妃邊。偏偏生產前的那天，卻突然上門拜訪。

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或是終于想通了。結果卻只是在宮里枯坐了半天，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事，一句要的事都沒有。而后從這里回去里，便說肚子疼了太醫。

這到底是巧，還是故意牽扯上，猜不出來。若是故意的，那難道是提前就知道自己會難產甚至會死？，心里究竟又在想什麼？

崔賢妃轉頭問宮人：“讓你去找孟德妃放出宮去的那個宮人，找到了嗎？”

宮人道：“國舅爺傳話進來，說已經有線索了，很快就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