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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陂春水》第141章 春水(四)

 皇后懷的這一胎, 非“歷經坎坷”一詞可盡述。

 之前大大小小的風波自不必說,到戰平定, 齊凌回到未央宮以后, 好幾個太醫專程看顧,流水一樣滋補之送下去,還是比尋常小許多。仿佛思慮熬干了, 孩兒怎麼都得不到。

 虛則本弱,弱則易生變,境況時好時壞, 朱晏亭力不濟, 深思不寧, 常常夢見小產,總是在半夜滿冷汗驚醒過來。

 齊凌幾乎棄了宣室殿,夜夜陪著。初時他也慌,不知所措,一夜宣召數次太醫,就算皇后已經再度安穩睡著,也要拘太醫與他一守著, 折騰得椒房殿人仰馬翻,燈火高燃到天明, 他自己倒是年輕壯, 一位年歲高的太醫自覺如此下去熬不過他,竟到了“乞骸骨”想辭歸鄉的地步。

 幸好后來他清楚此事多由朱晏亭心結起,漸漸不再折騰太醫。

 夜半時忽然驚,便從后將摟著, 手穿腋下, 掌心輕輕停在腹上。

 這個環護的姿勢很容易安靜下來。

 好像在將溺斃夢境中攀住水面浮草, 抓著他的手臂,手掌心的溫熱、脈的跳,提醒尚未失去,還在生機的存在著。

 便能慢慢呼吸,在他懷里沉沉睡過去。

 此法甚好用,只苦了齊凌。

 軀只覆一層輕羅寢,腰背汗水潤,,青云水一渦,縷縷沾黏玉質后頸,幽幽香氣泛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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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載未近,又險些永失,這般抱在懷里,難免心馳神,思緒翩翩,不知所以。

 但這胎不似先前懷太子那樣穩固,一日日熬著異常艱難,總是在將失未失邊緣,他是半點也不敢造次。

 耐不住了,也只是低下頭,鼻尖埋春草一樣細細的黑發里,在后頸上輕輕烙一個滾燙的吻。

 或是燥意上來了作勢威脅,手下卻只是拂一陣春風般,恐落下一點重量,靜悄悄環住那生機流淌、溫熱茂然的小山丘。

 ……

 雖然艱難,好在這的凸起還是一日一日,慢慢的隆起來,像春日一瘦弱的草,被一滴水滋養著,也悄然,推破了土層。

 朱晏亭曾猜測這孩兒這麼小,一定是個兒。

 但齊凌很篤定:“是個兒子。”

 他說這話時,手里執卷,燈下面有倦,多日沒有睡好了:“還沒出世就乖張忤逆,不事君上,和他父親作對,至今沒半點孝順,不像兒。”

 朱晏亭被他這話逗笑:“陛下作威作福慣了,和一個還沒出世的孩兒也要擺架子。昱兒不也是你兒子?是不是善和順,日日吵著要父皇,哪里不孝順你?我倒覺得這孩子很像你們齊家公主的子……”話到半截,覺得對自己母親不敬,忽然止住了。

 齊凌挪開書卷,看向

 已是秋節,窗外秋風瑟瑟。

 因為弱,殿里地龍已早早燒起來,攏得極暖。想來是地熱拂面,而不是被他黑亮的眼眸盯得面上生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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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書卷不知何時落的地,也看不清侍宮人是否還在側,回過神來時,已被他抱著攬在榻上。

 這點親昵是的香。

 素腰隆,一襟晚霞,半帶巫山。

 面頰漸漸泛紅,脖頸向后仰,腰微微起,才到腹沉些許吃力,被手掌托承著,一被他清瘦指節握起來,堆到頸畔。

 烏云繞繞,如云如霧。

 滿溢于,隨呼吸起伏,孕中,迎他薄掃掠,含珠,當真是香竊玉。

 有些惱,明知不得又偏要行,不過是自找罪急了豎著眉推他肩膀。

 他輕輕“嘶”了一聲,肩膀傷口還疼似的,便不做聲了。

 只得任他胡鬧。

 委落枕上的頸陷枕中,冰涼綢反襯如火燒,指尖慢慢抓枕沿。

 他還是停下了,一點笑意藏在深深黑眸里,于極近凝視里說些不著調的孟浪話,又有些認真。

 “你也是我們齊家的公主。”

 “……是我的。”

 ……

 歡娛之時,流易逝。

 時日如梭。

 幾日后,椒房殿遣放了一批宮人。朱晏亭擔憂自己母親的墓地年久失修,放幾個舊仆去陵邑看守,也有為腹中孩兒祈福之意,齊凌沒有過問。

 這幾人是在某一個清晨離開宮殿的,那日醒得很早。

 醒來時頭枕皇帝臂間,被衾散,爐里香燼冷。此時約莫四更,天還黑,他猶自闔目安睡,睡得很沉,連都沒能擾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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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寢殿又漸漸放滿他的東西,被他的氣息掠奪霸占。

 玄端、燕居之服、頭冠、玉佩、雙印、佩劍、佩刀。

 這些都是今日備好送過來的,垂指一一過,珠玉泛冷,流錦似水,熏過腦麝之香。

 檢視后自行梳洗,宮人捧來水、、首飾、妝奩,魚貫相,足踏地上靜默無聲。

 想起有一個想梳的發髻,輕輕對執梳的說了,對方卻面愕然之,慚請罪。

 才想起這是鸞刀才會梳的髻,樣式古奧,早已流散不興。

 朱晏亭笑了笑,沒有為難,隨意換了一個發髻,一橫白玉懶挽,青蚨寶簪綴點,披厚氅遮擋晨風,走到門外。

 天際微明。

 漫步走到一闌干,憑欄遠眺,萬千宮室堆疊,晨曦播灑,似輕紗、似薄嵐。

 那幾個離宮的宮人已走到約莫百丈遠,影如豆,挪在白玉道里,其中有一個停了一下,走出幾十步,停下來,好像被催促著,又慢慢地走了。

 宮車等候在雙闕外,聽不清車轍的聲音,只看到幢幢一影,很快就消失在宮室樓臺間無數影橫斜中。

 怔怔出神時,到一雙手臂環住了腰,后被納一個溫熱懷抱里。

 擁上來的手掌好像習慣了,掌心向在腹上。霎時暖熱遍,寒風不侵。

 他從后依來,垂下頭,下輕輕頸窩。

 嗓音低倦:“一大早在這做什麼,風這麼大。”

 朱晏亭被他鬢發了一下脖子,余瞥見他還未更,寢外隨意披了件大氅就出來了,好笑又好氣,推了推湊來的額:“陛下,服備而后容正、齊、辭令順……君子不當如此,速去更。”

 他只是答應,但不形巋然如山。

 過了一會兒,朱晏亭又道:“四更了,還要磨到什麼時辰,早上還有朝會。”

 “不急,晚些去。”他低著頭,整個下都埋進頸窩里,聲音也模模糊糊的,也不知是醒是睡。

 “傷還疼。”

 ……

 只得嘆了口氣。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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