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頤宮,珍妃聽完喜公公添油加醋的匯報，氣得一把將桌上的糕點盤子和茶杯等都掃到了地上，面目猙獰道：“我就說大理寺不會認真辦這樁案子！趙家的狗東西，殺了我侄兒還敢如此囂張！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發了一通脾氣,喜公公附耳過來,對他低聲代一番,喜公公當即眉目舒展地領命下去了。

　這時邊的大宮瑞禾端著廚下送來的五水團進來，將托盤放在桌上后,低聲對珍妃稟道：“剛才懷月軒那邊傳來消息,說從昨日開始,一向對皇上不理不睬的柳人突然改變了態度，變得曲意奉承起來。今日上午皇上下朝后去看,我們的人在窗外約聽到柳人說求皇上一件事,皇上答應了。”

　“沒聽見求了何事？”珍妃問。

　瑞禾搖頭,“說是突然放低了說話的聲音，我們的人沒聽清。”

　珍妃冷笑，道：“這賤婢，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靠著趙家的勢聞名京師，如今定是在為那趙家的狗東西求說項呢。”掃一眼桌上的五水團,吩咐瑞禾：“拿上這水團,咱們去看看這位柳人。”

　當下便出了辰頤宮,一路分花拂柳地來到懷月軒外,還未靠近，便聽得里頭傳來琵琶和簫合奏的樂曲。

　珍妃心頭一梗，皇上是會吹簫的，不過只在心極好的時候才吹,進宮這十幾年，聽過皇上吹簫的次數都不滿十次。難不在柳人這個賤人這兒，他竟天天用吹簫來討好？

　本以為皇上對此不過是心來，新鮮兩日便膩了。若皇上真對珍重若此，那這個柳拂，就留不得了。

　珍妃眼中狠厲之一閃而過，生生等到房里沒了樂曲聲，才令人進去通報。

　皇帝和柳拂合奏一曲，正高興，聽聞珍妃來了，有些遲疑地看向柳拂。

　柳拂將琵琶遞給一旁的詠晴，垂著纖長的睫不看他，一邊手去端桌上的茶盞一邊閑閑道：“陛下看著我作甚？是妃我是人，紆尊降貴來我這懷月軒，我還能不讓進來不？”

　皇帝訕訕道：“珍妃憨為人和善，若愿意來，你多個朋友說說話也好，至沒有那麼孤單。”

　柳拂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珍妃進來向皇帝行禮。

　柳拂站起來向珍妃行禮。

　珍妃看著敷衍的作，心中又是一氣。

　“你此時過來，是有什麼事？”皇帝問珍妃。

　珍妃看著桌上的五水團，溫婉地笑道：“今日不是端午麼，臣妾尋思著柳人剛宮，怕下頭人慢待了，所以特意給送些五水團過來，不曾想已經有了，倒是臣妾多此一舉了。”

　皇帝道：“你也是一片好意，怎能說是多此一舉呢？來，坐。”

　珍妃謝恩之后，在房中坐下，看著柳拂在那兒百無聊賴地打量自己的指甲，便開口道：“柳人，今日大理寺提審趙桓熙，我我宮里的喜公公去旁聽了，趙桓熙說人不是他殺的，你也無需太過擔心了。”

　柳拂打量指甲的作一頓，目一斜，道：“珍妃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有沒有殺人，與我何干？”

　珍妃微微笑道：“柳人心中跟明鏡一般，又何必明知故問呢？這兩年，除了趙桓熙，便是凌閣老做壽派人去請你都沒能請到你出面。要說你與那趙桓熙毫無關系，說出去誰……”

　話還沒說完，柳拂就猛的站起來，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擲。

　沒人想到會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摔茶杯，屋里所有人都被這舉嚇了一跳，包括皇帝在。

　皇帝有些不悅地皺眉，柳拂卻指著珍妃扭頭對他道：“皇上，竟無故辱我與旁人有染，請皇上派人掌的。”

　人怒，晶眸如焚柳眉倒豎。皇帝被柳拂這般一瞪，頓時就像被迷了心竅般心頭一。

　“放肆，你不過是個人，竟敢以下犯上對珍妃娘娘不敬！”瑞禾護主。

　柳拂不理，只盯著皇帝，質問：“皇上，你到底為不為我做主？”

　皇帝回過神來，站起過來安道：“你別氣，珍妃也不過隨口一說，朕自是相信你，不會當真的。”

　柳拂瞧著他冷笑，道：“皇上既然已有心中摯，何必非要讓我進宮？隨口一說？說的可是我與旁人有染，讓皇上你做了王八了！你能得了這侮辱，我不了。你舍不得扇，好，我自己去扇，過后你死我便是了！”說著就要沖珍妃過去。

　珍妃嚇得站起來，萬沒想到這柳拂一點就炸，發作起來就像個瘋子一般，在皇上面前都無半點收斂。

　瑞禾一邊擋在珍妃前面一邊呼喚左右：“快，保護珍妃娘娘。”

　皇帝活了四十二年還是頭一次被人當面說是王八，心中怒，又舍不得人，著急忙慌地抱住柳拂，道：“使不得使不得，朕如何舍得讓你死呢？”

　柳拂力掙扎，口中罵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實際上卻是關著我，讓人辱我，我生不如死。既如此，還不如一頭撞死的干凈！”

　皇帝一個頭兩個大，想到好好的氣氛都被珍妃過來胡言語給破壞了，心中也是氣憤，回頭道：“珍妃信口雌黃毀人清白，實為不該，罰掌摑四下以為警戒，今后無詔不得再靠近懷月軒。宏奉。”

　名喚宏奉的大太監走到珍妃面前。

　珍妃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皇帝剛才說了什麼，不可置信地喚道：“皇上。”

　皇帝不看，冷著臉道：“行刑。”

　“得罪了，珍妃娘娘。”宏奉行過禮，抬手照著保養得宜的艷臉龐就是一掌。

　柳拂一把推開皇帝，道：“舍不得就別打了，大小也是皇上邊的人，飯都沒吃飽嗎？”

　皇帝微惱，把氣出在太監上，厲喝：“宏奉！”

　宏奉這下不敢再留手了，大力扇了珍妃三掌，直把扇得臉頰紅腫鬢發凌，連發髻上的步搖都掉了一支下來。

　珍妃自進宮至今，從未有過如此屈辱的一刻，看著柳拂冷而輕蔑的眼神，恨不能立刻去死了。

　“皇上……”哀哀哭道。

　“回你自己宮里去吧。”皇帝撇著臉，下意識地想說一句醫看看，抬眼看到柳拂，話到邊就了“回去之后，好好反省！”

　珍妃哭著走了。

　皇帝涎著臉來討好柳拂：“朕罰了，你別生氣了吧。”

　柳拂回坐下，道：“你要我進宮陪你，陪便陪了，但你若敢給我委屈，我可不是那委曲求全的人。”

　皇帝忙道：“不讓你委屈求全，你是朕心頭上的人，誰敢讓你委屈？”

　柳拂瞟他一眼，也未多說，只道：“昨夜我譜了一首新曲，皇上可要聽？”

　“自是要的。”皇帝心甚好地在邊坐下。

　柳拂讓詠晴將琵琶遞來，抱在懷中慢慢彈撥起來。

　順天府大牢，傅云津拎著兩個食盒，給了牢頭幾兩銀子就順利地進去了。

　這里關的犯人雜，死了也就死了，所以并不阻止探監之人帶吃食進去探犯人。

　名伍魁的臨洮大漢罪名是盜搶傷人，夠不上殺頭，連一人一間牢房的資格都沒有，和五六個囚犯關在一個大牢房里。

　獄卒開了牢門，傅云津忍著牢房里的惡臭踏進去，目掃過，很快便鎖定了在魚兒門前劃傷他的那名大漢。

　他將一只食盒遞給伍魁邊的人，對他道：“勞駕你們給我和伍魁讓出點地方，我想單獨和他說說話。”

　那些犯人見進來個錦玉冠的公子，原本正好奇，如今一看還有酒菜吃，哪有不樂意的？幾個人拎著食盒就去了牢房的另一個角落。

　伍魁靠著墻角坐著，迷又戒備地看著傅云津，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傅云津顧不上臟，與他面對面地在稻草上坐下來，將食盒里的酒菜一樣一樣拿出來，給他把酒杯斟滿，這才抬頭看著他問道：“你知道你殺的是什麼人麼？”

　伍魁眉頭一皺，目毫無波瀾，只問：“那個玉匠死了？”

　“我說的是你在城北那間荒宅里勒死的那個。”傅云津垂下目，看了眼他的手。

　伍魁的手作細微地一，又停住。他此時手是虛握拳擱在上的，傅云津這般看，并看不見他的手掌。

　可是這下意識的微微一已經足夠證明許多事了。

　“半年前，我也失去了我的親人。最痛苦之時也曾想過，若可以，倒不如讓我代去死，如此，至我不用承這樣的痛苦。”傅云津說到這里，眼圈又紅了起來，聲息不穩。

　伍魁面無表地看著他。

　他這番作態并非是裝出來的，伍魁看得出來。想起自己在意的人，忍不住眼底微生波瀾。

　傅云津努力控制住緒，繼續道：“你既如此不惜己命，想必也是為了至親重要之人。但是你被騙了。你殺的人，是國公世子，陷害的人，是靖國公長房嫡孫，你卷這麼大的案子中，不論他們當初應承你什麼，都不可能做得到。因為一旦我那表弟出事，我們是一定會秋后算賬的。不僅是我們，還有國公府，也不會放過你。如今既知你姓名籍貫，你的一切都能查得出來，所需要的，不過是時間罷了。”

　伍魁猛的握雙拳，角繃，似是為他所說的話到震驚，但強行抑著，看著傅云津不說話。

　傅云津端起酒杯，對他道：“你殺了人，必要償命的。但若你愿意此刻代真相，助我們將表弟盡快從牢中救出來，你求他們之事，我愿意代你完。”

　伍魁冷漠地瞧著他，道：“我又怎知，你不是在騙我？”

　“人都敢殺了，還在乎賭這一把？你不信我，那你信誰，告訴我，我可以帶他來見你，只要你告訴我真相。你清楚，就算你不說，只要花點時間，我們也能查出來。”傅云津道。

　伍魁垂下眼瞼，獷的臉上出一糾結的表，顯然心爭斗十分激烈。

　傅云津并不催他，素白手指穩穩地端著酒杯，耐心安靜地等著他。

　過了差不多有半刻時間，伍魁才抬起眼來，著傅云津問道：“若我代，真的能不牽連我的家人？”

　傅云津點頭，“原本就禍不及家人，能幫你在國公府的仇恨中保下家人的，也只有我們靖國公府。哄你來殺人的那些人，做不到。”

　伍魁腮幫咬，端起酒杯與他了一下，仰起頭一口灌了進去。

　靖國公府，嘉祥居。

　二太太寧氏來找殷氏，笑問道：“大嫂，今天是出了什麼事啊？怎麼角門那兒都不讓人進出了呢？”

　殷夫人如今看到就有種看到毒蛇般的骨悚然，略掃一眼便收回目，放下茶杯道：“桓熙的事你們二房沒聽說麼？如今國公府瘋了一樣想要報復我們，為了府中人安全著想，國公爺讓我看住府門，不讓人隨便進出的。”

　寧氏笑容有些淡下來，問：“是國公爺讓守住府門的？”

　“正是，不然我哪有這膽子擅作主張呢？”殷夫人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寧氏心里琢磨開了，五房主仆死的死癱的癱，國公爺此刻命守住府門，防的是誰？

　這時芊荷稟道：“太太，傅爺從順天府回來了。”

　殷夫人忙道：“讓他進來。”

　傅云津進了正堂，向殷夫人行過禮，又向二太太見禮。

　二太太笑問：“這好端端的怎麼去順天府了？可是有事？”

　傅云津道：“昨日在一家玉鋪子門前被劃傷了手臂，今日去順天府，不過是府例行問話而已。”

　二太太道：“原是如此。既然你們有事要說，我就先回去了。”

　殷夫人端坐不，點頭道：“慢走。”

　二太太出去后，殷夫人忙問傅云津：“可辦妥了？”

　傅云津點頭，從懷中出一張有畫押的供詞，遞給殷夫人。

　殷夫人接過一看，又是氣憤又是欣喜，對傅云津道：“你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傅云津，又忙派丫鬟去把徐念安和趙佳臻請來，道：“云津不負所，拿來了那伍魁的供詞。”

　徐念安和趙佳臻頭挨著頭把那張供詞上所說的容看了，松了口氣，對殷夫人道：“娘，派人去請祖父回來吧，此事，終是能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