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園授課不像在蒼瀾書院那般一板一眼,大家甚至都沒有書桌,先生帶著,走到哪兒就在哪兒席地而坐,就一個論題各抒己見。
下學也很早,剛過未時,先生來一句“今日就到此吧”,大家就散了。
趙桓熙回到靖國公府,一頭往書房里一扎。
徐念安聞訊過來看他,只見他蹙著眉頭在書架前蹙,手里拿著兩本兵書。
“三郎,回來怎的不去母親院里說一聲?”進了書房,溫聲問道。
趙桓熙回頭看,垂眉耷眼無打采的,道:“今日蒼瀾書院的學子們說起遼東戰事,有人說應該在邊境開設榷場促進貿易緩和我朝和鐵勒的關系,有人說應該發兵打過去將他們收服才是永絕后患。他們相持不下,有人就說我們趙家世代鎮守遼東,最有發言權,于是問我的看法。我什麼都不知道,多虧了文林為我解圍,好丟人。”
徐念安走過去,仰起頭對他道:“你比他們所有人都小,知道得比他們也沒什麼丟人的。況且你現在已經意識到這一點,并有心彌補,待你到他們那個年紀時,備不住你已經懂得比他們所有人都多了。”
從他手里將兵書拿走,塞回書架上,“你想知道與戰事有關的事,看兵書哪及直接去問祖父呢?須知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祖父是那個已經躬行過的人,他能教給你的,必然比你自己從書上汲取到的更也更有用。”
趙桓熙展臂抱住,臉頰在額角上,聲音糯糯地道:“冬姐姐,你怎麼這麼好,從來都不嫌棄我。”
徐念安也抱住他,道:“因為我知道你是愿意學好的,而且終有一天,你會你想要為的那個人。”
趙桓熙從這里得到了安,心又好了起來,與一起去了殷夫人那兒。
殷夫人問起他去寂園聽課的況。
“蒼瀾書院的學子和國子監的果然不一樣。錢兄他們在課間聊吃喝玩樂,文林和陸兄秋兄他們在課間聊社稷民生。他們都滿腹才華心懷天下,想到將來便是他們這樣的人仕做,我都替百姓們到高興。”趙桓熙神采飛揚道。
殷夫人和徐念安在一旁聽得直想笑。
笑過之后,殷夫人又問他:“那你覺著,你是喜歡和錢明等人在一起,還是喜歡和文林陸他們在一起?”
趙桓熙仔細想想,道:“我覺得我對于文林陸兄他們來說,可能就像錢兄他們在我眼里是一樣的,有各種缺點和不足,但勝在待人真誠,沒什麼壞心眼。我認為與人相有這樣一顆真心就足夠了。我仰慕陸兄文林他們,但也不會因為邊有他們的存在,就嫌棄錢兄他們。若是對朋友都分出個一二三等來,我又什麼人了?還配別人真心相待嗎?”
徐念安夸贊道:“三郎說得很對,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只要他們不是人品惡劣道德敗壞,便該一視同仁。”
殷夫人見徐念安夸了他,雖然自己心里還沒琢磨明白,卻也跟著一道夸了他。
趙桓熙心大好,到了晚間,估著祖父吃過飯了,便又去了敦義堂向他討教遼東戰事。
國公爺戎馬數十年,自是有一肚子的經驗和故事可講,平時沒人聽罷了。如今見自己看重的嫡長孫對此興趣,哪有不肯講的?祖孫倆在書房一說就說到夜半三更,后來還是向忠提醒國公爺沒兩個時辰要去上朝了,才作罷。
趙桓熙去寂園旁聽了幾天,他年齡小生得好家世好,心地赤誠,格也很溫和謙遜,沒有一紈绔之氣。故雖是學問不如,但蒼瀾書院從學子到先生,大多數人倒都還喜歡他的,只要他提問,都很愿意指點他。
徐念安托四妹夫喬年打聽了幾日,得知這余家確是個清白人家,余銘學讀書一般,但人沒什麼病。心思就活泛了起來。
雖然有托阿秀在蒼瀾書院幫小妹尋人選,但合適的。蒼瀾書院學子普遍年齡偏大,好多都已婚了,像陸何緒寧這樣的已經算是麟角了。也有那二十出頭尚未親的,但這樣的人家境一般都比較貧寒,徐念安舍不得妹妹嫁過去苦。
余銘學看著在仕途上怕不會有什麼作為,但畢竟是宦子弟,家底是有的。而且有殷夫人和董夫人這層關系在,也不用擔心董夫人會刻薄小妹。最差不過是將來讓余銘學依附著靖國公府生活,做個面殷實小門小戶,只要妹妹不委屈,似乎……也還行。
徐念安心里有了計較,便同殷夫人打了招呼,回徐家去想和母親妹妹說道此事,誰知到家卻發現小妹不在。
“陸老夫人病了,阿秀帶著珺珺去陸府探病去了。”鄭夫人道,“你在家等一等吧,他們去了有一會兒了,估著也該回來了。”
徐念安道:“阿秀去也就是了,為何連小妹都帶去?”
鄭夫人道:“你不知,這陸老夫人自上次在昭化寺見了珺珺之后,便十分喜歡,認做了干孫,還時常派人送吃的穿的來給。如今陸老夫人生病,你妹妹又怎能不去探病呢?”
徐念安不知還有此事,一時想得不免就多了些。
過了小半個時辰,徐墨秀回來了,卻不見徐惠安。
“珺珺呢?”鄭夫人問他。
徐墨秀道:“陸侍郎沒有夫人,如今老夫人生病,陸兄想告假在家照顧。老夫人見了小妹,十分高興,我便讓小妹代替陸兄留在陸府照顧陸老夫人,小妹也同意了。”
“這何統?”徐念安看住徐墨秀,“難不你想讓小妹嫁給陸?”
“不行嗎?”徐墨秀反問。
“你覺得能行?陸侍郎三品大員,陸眼見著又是個前程似錦的,雖說與靖國公府五房退了婚,但要再找,什麼樣的找不著?你現在憑著自己與陸的和陸老夫人對小妹的喜讓高嫁進去,陸府又沒有主母,小妹過去就得撐起整個陸家,但凡力有不逮有個行差踏錯的,你可有想過要承何種力和輿論?”
鄭夫人一見長氣,忙道:“有話好好說,好好說,阿秀也是覺著那陸好,他難道還能害自己的親妹妹嗎?”
徐墨秀低頭不語。
徐念安看著弟弟那樣,放緩語氣道:“你覺得陸好,那是因為你們是朋友。你們男人之間相,與男人和人在一起過日子是兩回事。我告訴你陸家這樣的怎樣才能嫁,需得陸自己很喜歡小妹,能從心底容忍的不周到不完,在家里人外人挑剔時一心維護,這才能嫁。而不是看在你的面上,看在陸老夫人的面上。”
鄭夫人看看徐念安,再看看徐墨秀,小心翼翼道:“那……要不找個借口把珺珺接回來?”
“那倒也不必。答應了留在那兒又出爾反爾,沒事也顯得有事了。左右得派人去給小妹送換洗裳,叮囑小妹但凡陸回府就回家來,不要與他接,免得到時候風言風語的傳出來。”徐念安道。
說定之后,徐墨秀送徐念安出門。
“姐,陸兄曾說,他對未來妻室的期許就兩樣,一,孝順,二,知禮。我覺著小妹雖是年,但完全符合他的要求。而且我了解他,只要他肯娶,哪怕不是真正喜歡,也定能好好待。你如此反對,難不就敢保證,你為小妹尋的那人,一定能比陸兄待小妹更好嗎?”臨出門,徐墨秀問徐念安。
徐念安回著他,道:“方才當著娘的面我才沒有明說,小妹回來沒和你說在靖國公府遭遇的事?”
提起這事徐墨秀就氣不打一來,握著拳頭道:“說了。”
“所以你這般上趕著,是想替小妹出口氣?你有沒有想過這要落在國公爺眼中,倒印證了五房的那些胡言語,說咱們家一早就存著勾搭陸破壞他與五房婚事之心。五房固然是咎由自取,但咱們在國公爺眼中,也沒有了清白。”徐念安道。
徐墨秀不說話了,他再怨靖國公府五房,他也沒辦法對國公爺生出半點不敬之心。畢竟若不是他,以當時的況,自己的右臂很可能就廢了。
“陸很好,但這門親事,咱們不攀。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咱們徐家仗著父親與國公爺的分高攀一個趙家已是足夠了,再多,倒顯得咱家人有多趨炎附勢一般,對你將來的仕途也不利。我婆母已經為小妹相看了一戶人家,待小妹從陸家回來,我就帶去見人。”徐念安說完,見徐墨秀沒再言語,便轉登上馬車回去了。
陸老夫人原本子就不強健,秋后了點涼著了風寒,這才病一場,并非什麼大癥候。
徐惠安是個孝順孩子,陸老夫人待好,便也一心一意照顧。不解帶地照顧了多天后,陸老夫人漸漸好起來了。
在家照顧久病的娘親有經驗,伺候起病人來很有一套,又有耐心陪長輩說笑,把個陸老夫人哄得開心得不行。
十天時間一晃而過,眼看陸老夫人恢復得差不多,寂園那邊講課也結束了,在蒼瀾書院正式開學之前,陸能在家休息幾天。
徐惠安便向陸老夫人提出辭行。
“好孩子,這些天辛苦你了,待下午兒回來后,他送你回去。”陸老夫人不舍地握著徐惠安的手道。
徐惠安堅辭不肯,陸老夫人拗不過,最后只好派了輛馬車送回家。
“唉,這孩子是不是不喜歡我兒啊?你瞧每天估著兒要回來了,便先自回房了。如今兒要放假,又迫不及待地辭行回家去,連哥哥都不等了。”陸老夫人唉聲嘆氣。
張媽媽道:“徐家小娘子這是在避嫌呢,如此知禮,老夫人您還不高興麼?咱們哥兒那般人品相貌,哪有人不喜歡的?小姑娘家家的教養好,又害罷了。”
陸老夫人道:“過了年兒就二十一了,這婚事委實不能再拖了。待會兒他回來,我先問問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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