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韻正帶著丫鬟們在綠筠軒鋪床掛帳,冷不防四太太五太太帶著二十幾個丫鬟婆子沖進來,將們都攆出去不說,還將們搬來的東西都扔了出去,七八糟地在綠筠軒外散了一地。
松韻氣紅了眼,礙于丫鬟份不敢造次,只站在那里問道:“四太太,五太太,奴婢們奉三之命過來給三爺收拾住,你們這是做什麼?”
“我呸!”四太太一口啐到臉上,破口大罵:“那個小娼婦,仗著做了長房的媳婦,還抖起來了?這綠筠軒是你們三爺能住的嗎?這是五房旭哥兒的住!你們想鳩占鵲巢,也得問我們答應不答應?”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們三?”松韻驚詫地看著四太太。
“我就說了,你能怎麼樣?你速去將來,既然婆母教不好規矩,不得要我們這些做嬸嬸的代勞了!”四太太雙手叉腰,頭一扭,往散落在地上的涼簟上吐了一口唾沫。
松韻轉腳步匆忙地走了。
本想直接去嘉祥居稟告殷夫人,可回頭一想,現在是慎徽院的丫頭,若是有事略過三直接去告訴殷夫人,只怕三會對有看法。反正此事三怕是解決不了,還是要來找殷夫人的,不如就先回去告訴三。
徐念安被吵醒,聽完事的經過,從床上坐起來道:“你即刻去太太院中,讓派人攔在去芝蘭園的路上,不許五房往那邊搬送寢。太太不要氣,更不要過去芝蘭園與四太太五太太吵鬧,我洗漱一下便過來見。”
松韻又急忙往嘉祥居去了。
徐念安起來洗了把臉,宜蘇將巾子遞給,看了看外頭明晃晃的,道:“這大熱天的,還要出門。”
“其實你想說的是,還要出門吵架吧?”徐念安笑看了一眼。
宜蘇憂慮地看著徐念安,道:“倒還是姑爺在家好一些,小姐只需陪著姑爺便好了。姑爺這一去國子監,七八糟的事多了不。”
“做人媳婦,避免不了的。而且我此刻也不去吵架,我去夫人房里吃冰鎮葡萄去。”徐念安刮了下的鼻子,道:“天熱,你與明理就不用跟著了,夫人那邊有的是人使喚。”
獨自撐傘去了嘉祥居。
殷夫人聽了松韻的匯報,正氣得坐立難安,見徐念安來了,劈頭就道:“人都踩到我們頭上來了,你還要我忍?我忍不得,我現在便去找那兩個潑婦算賬!”說著就要出門。
“母親。”徐念安忙抱著的胳膊將拖回來,道:“您看看外面這太,四太太五太太愿意在外頭蒸著,那就讓們多蒸一會兒去,母親何必跟著去這個罪呢?”
“不去,那綠筠軒又讓們占了去?真是豈有此理,那綠筠軒好似不是公府館閣,倒是他五房的私產一般。”殷夫人被徐念安拖回房中按坐在凳子上,心中還是不忿,將團扇扇得飛起。
“娘讓人攔著不讓們搬送寢,們拿什麼占?人坐在里頭占?”徐念安剝了個冰鎮葡萄給殷夫人,殷夫人此刻哪有心吃?徐念安自己吃了。
“攔得一時還能攔得一世?最后們去告了國公爺,還不是要去占!”殷夫人娥眉蹙,煩心道。
“要的便是們去告訴國公爺。”徐念安悠悠道。
殷夫人還想說什麼,反應過來后搖扇子的作一頓,扭頭看向自己的兒媳,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徐念安笑了笑道:“昨晚我將母親要我們搬去綠筠軒的事告知了三郎,三郎與我說了長房和五房爭這綠筠軒的往事,還說他不喜住綠筠軒,喜歡住挹芳苑。”
殷夫人道:“他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麼?這綠筠軒是整個芝蘭園中最涼快的一館閣,給他五房占了整整九年,也該到我長房了。”
“母親都清楚的事,您覺著,國公爺心里清楚不清楚呢?”徐念安問。
殷夫人將團扇捂在心口,陷沉思。
雖說一般而言,像公府這樣的人家,家主是不會手庶務的。可是國公爺原配死的早,后來娶的這個又因為親生兒子的死一頭往佛堂里一鉆,整整十年不出來。如今這個長媳管著府中庶務,與二三四五房又是平輩,有些事不太好理,就難免要煩擾到國公爺,所以國公爺對家里后院這點事,是有所了解的。
“聽三郎說,當年五房占綠筠軒,是國公爺點過頭的。但今時不同往日,那時候五老爺剛過世沒多久,國公爺心里許是懷著歉疚之意才偏幫五房。可如今九年過去了,正如母親說的,便是,也該到別房了。如今母親派人去占綠筠軒,如果五房不吵不鬧讓出來,國公爺想必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可長房五房若是再次為此鬧起來,您覺著,國公爺心里會高興嗎?就為了占個三郎不想去住的綠筠軒,讓國公爺覺得長房多事,值得嗎?”
殷夫人被一語點醒,著徐念安道:“你說得沒錯,倒是我記得舊日之恨,行事欠考慮了。”
“一件事在心中琢磨久了,難免會讓人鉆牛角尖的,母親是這樣,五房避免不了也會這樣。兒媳昨晚聽了三郎的話,便沒準備要去占這綠筠軒。但是,兒媳作為長房的媳婦,也不想看著五房占了便宜還心安理得。綠筠軒可以給們,但是祖父的心,得是向著咱們這邊的。”
“你可是又有主意了?”殷夫人這會兒一點都不生氣了,笑著問道。
徐念安湊近,問:“祖父今日回家用晚飯嗎?”
殷夫人道:“過幾日是桓熙嫡親祖母的忌日,國公爺近幾日一般都不會出去與友人飲宴。”
“今早兒媳聽有管事來報,說下頭送了幾桶江鰻過來,母親不妨就以此為名,辦個鈴蘭宴,也讓祖父與兒孫們好好聚聚。”
“你的意思是……”
徐念安道:“兒媳雖嫁來不久,與五房的桓旭堂兄倒也有過幾次照面。在我看來,桓旭堂兄格掐尖要強,且見不得三郎比他好,若知綠筠軒一事,必不肯相讓。而三郎卻不愿為了綠筠軒與五房起爭執。母親兒眾多,若是一個孩子氣量狹小斤斤計較,以自己的利益為先,另一個孩子卻寬容大度與人為善,以家庭和睦為先,母親更喜歡哪個孩子?”
殷夫人明白了,笑道:“那自是更喜歡后一個孩子。若是如此,待三郎回來,你要好好教他怎麼說話。”
徐念安搖頭:“祖父何等樣人,豈會聽不出哪些話是鸚鵡學舌,哪些話是發自肺腑呢?反正三郎不想要綠筠軒,那就隨便他說,只要心地坦誠便可以了。母親不必擔心,您將三郎教得很好的。”
殷夫人被兒媳這麼一吹捧,心下大為舒坦,當即神抖擻地出去吩咐下人辦事去了。
綠筠軒,四太太和五太太坐在屋中,又沒茶水又沒扇子,熱得汗流浹背口干舌燥。
四太太熬不住,不停地走到屋外張,口中道:“怎的到現在還不來?便是爬也該爬來了。”
五太太也很心煩,又不敢離開,怕一離開長房的人又來把這綠筠軒占了。們可以扔一次東西,若幾次三番地扔長房東西,傳到國公爺耳中也太不像話。
眼看著日頭都往西斜了,殷夫人那對婆媳沒來,可恨的是讓回去搬寢的丫鬟婆子也沒來。
“你回去瞧瞧,讓們搬寢,搬到這會兒都沒來,都死到哪兒躲懶去了?”五太太吩咐邊的丫鬟。
四太太走回來,對五太太道:“那對婆媳到這會兒都沒來,該不會做賊心虛不敢來了吧?哎呀死我了,這怎的連杯茶水都沒有!”
五太太瞧著熱得臉上妝都花了,心中嫌棄,上歉然道:“都是我們五房的事累了四嫂了,要不四嫂先回去,我在這里看著便是了。”
四太太立馬道:“那不行,既然此事我管了,便要與你管到底!”
這時外頭有婆子道:“來了來了,來人了!”
四太太五太太一聽,忙振作斗志來到綠筠軒外,結果一看,只來了個嘉祥居的老婆子福媽媽。
福媽媽沉著臉敷衍地向兩人行了禮,隨即指揮躲在樹蔭下的慎徽院的丫頭們:“把地上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夫人說了,這綠筠軒咱們三爺住不了,那旁人也別想住進去,就這麼空著吧!”
丫鬟們喏喏地上來收拾東西。
“誒?你什麼意思?大太太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了!”四太太指著福媽媽喝問。
福媽媽卻不理,再次福了一福,帶著丫頭們轉就走了,把四太太氣了個倒仰。
“弟妹,你看看,老太太再不出來,長房就要翻天了!”
五太太攥了帕子,這時五房的丫頭回來了,邊跑邊道:“太太,不好了,大太太命人堵著路,不讓閻媽媽們把二爺的寢送過來呢。”
“欺人太甚,實是欺人太甚!”五太太氣急敗壞道。
四太太道:“告訴國公爺去,定要讓國公爺為五房做主!”
嘉祥居,殷夫人和徐念安一人捧著一盞沙糖綠豆甘草冰雪涼水,聽福媽媽描述四太太和五太太的模樣。
“五太太腋下了好大一片,這還算好的,那四太太臉都花了,額上鼻尖上都是汗,臉上脂有一塊沒一塊的,就跟那年久失修掉了皮的墻面一般,還兀自不覺,在那跳著腳地耍威風呢!太太您是沒瞧見,瞧見了怕不是要笑昏過去。”
殷夫人笑得端不穩杯盞,捂著肚子吩咐芊荷道:“給福媽媽一杯涼水潤潤。”
福媽媽下去后,殷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兒媳,心中不得不承認,也許理家在行,但在應對后院爭斗這方面,不如這兒媳。
當然這也怪不得,當初未嫁時,家中父母恩,是寵的嫡,府中也太平,哪兒見過這麼多七八糟的事?
而媳婦年紀輕輕的,理起這些事來便已如此老練,也不知這十多年來過得有多艱辛。
“念安啊,綠筠軒既是讓出去了,我準備在挹芳苑給你和桓熙建個小廚房。那邊離府里的大廚房遠,一天三頓的送飯不方便。有了小廚房,再給你們配幾個廚娘和丫頭,你們自己想吃什麼便自己做,也隨心一些。”殷夫人心疼一回兒媳,溫聲道。
徐念安想想夏天的大太,再想想芝蘭園到這邊的距離,便沒拒絕殷夫人的好意,微笑道:“好的,謝謝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