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書聽見這話，恍惚中，又看見了那個任的小孩，哭著鬧著非要認他為父。

先帝於他有知遇之恩，也有託孤之責。

所以他會盡量護著齊穆的命。

他也不想讓上的殺戮氣過重，畢竟那也算是的兄長。

可卻覺得抓到了能拿他的東西，任妄為地想要掌控他的生死。

沈雁書起，平視著許清凝的目。

「陛下，生死有命。」

許清凝主朝他走近幾步，話里話外都帶了威脅。

「你可以試試。」

他們離得這樣近，目所及彷彿鋒過無數次。

許清凝所仰仗的是的份、權勢。

那麼沈雁書呢，便是對他殘餘的幾分愧疚。

這幾分愧疚，會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裏萌芽生長，刺得輾轉難安。

許清凝：「你要是死了，別說你那尚未推行的新政，你還會看見帝王昏聵、宦當道，朝堂上人人爾虞我詐、自私自利……」

「沈大人，你敢試試嗎？」

空曠殿，沈雁書可以聽到迴音，他看著的臉，悉又陌生。

可他知道，這就是。

明明要做一個心狠手辣的帝王，卻還是存在幾分，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會用更鋒利尖銳的東西偽裝起來。

這樣就無堅不摧了嗎，怎麼不算任呢？

沈雁書輕輕笑了起來，最後朝一拜。

「陛下，早春尚寒，多添件裳吧。」

這是他對的告別。

也很可能是他對說的最後一句話。

永遠溫得如春日的風。

然後，許清凝看著沈雁書一步步走出了宮殿，一步步走進了雨中。

他接過侍遞來的油紙傘，撐開。

沈雁書緋的服，連帶著那把青的傘，融了濛濛細雨，逐漸消失在許清凝的視線里。

許清凝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發疼，手去，卻到了一手微涼。

背過去，看著前方金雕玉刻的龍椅。

忽而又笑了起來。

「他要去送死，那就由他去好了，反正你是皇帝啊，死了誰也不是不行……」

可是，說著說著，又氣急敗壞般地，將所有東西砸一通。

蹲在滿地狼藉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極了小孩子無理取鬧，只能砸家裏的東西。

直到蕭嶼進來了。

他面朝單膝蹲下來，然後扶起的腦袋，見眼睛紅腫，肯定是哭過了。

「至於這麼傷心嗎？」

許清凝靠在蕭嶼肩上，眼淚鼻涕全部往他服抹。

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他們都不知道，可是重生過來的，知道這場水患有多嚴重。

知道的啊。

沈雁書那個子，肯定會沖在最前面，他會死的……

蕭嶼輕輕拍著許清凝的後背，哄孩子似的一下又一下。

為了別的男人傷心難過，他還得去安，真是沒天理啊！

要是有好人榜，他蕭嶼當第二，沒有人配當第一了。

許清凝：「我留不住他，就算我是皇帝，我也留不住他……」

這一刻，蕭嶼突然想去把沈雁書給換回來了。

可他又想到，自己要是死在救災中，豈不是更好全了這兩人？

如此想想，好像又不太劃算。

可見哭得這麼傷心，他又有些不忍。

「哎，別哭了，你再哭，我就把沈雁書打暈綁起來了，然後替他去，看你會不會為我哭？」

「我要是死了，你得給我立塊碑，上面就刻四個字：夫蕭嶼。然後為我守孝三年吧，別讓我墳頭草長得太綠了就行。」

可蕭嶼說完后，想到自己只會打打殺殺，好像並沒有治理水患的經驗。

說不定等他死了，沈雁書還得去，那自己豈不是白死了？

許清凝為這話愣住了，真心覺得蕭嶼沒有哄人的天賦，哪有這樣子的？

用拳頭給了他一鎚子：「閉！」

蕭嶼見不哭了，臉也正經起來，「趕把眼淚，我帶你出去走走。」

許清凝想站起，才發現蹲麻了。

「起不來。」

蕭嶼只好將扛在肩上，「我們從道出去。」

許清凝：「外面還下著雨。」

蕭嶼：「春雨細如，正是人間好風景。」

許清凝：「蕭將軍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詩畫意了？」

蕭嶼：「你不是喜歡嗎？」

許清凝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意有所指。

看來，某人也沒那麼大度，醋味都快鑽進鼻尖了。

想到那段無厘頭的話，便說：「要是我死了，你會在墓碑上刻什麼字？你也會為我守孝三年嗎，會不會經常去拔墳頭上的草？」

蕭嶼：「你不會死的。」

許清凝：「哪有人不會死？」

蕭嶼補充了一句，「在我死之前，你不會。」

許清凝沒再說話了，靜靜趴在蕭嶼背上，撐著傘。

蕭嶼想到了什麼，「我聽說你爹他開了家包子店……」

「你說許竣啊。」許清凝有些詫異：「他竟然會做包子？」

蕭嶼打趣道：「是啊，有天路過，我想著要不要照顧一下老丈人的生意，然後又反應過來，我這老丈人落得如此田地，不正是你的傑作嗎？」

許清凝對此事到好奇，「你帶我過去看看。」

許竣當初所有的家產都被抄走了，唯獨剩了點金子，就用這點東西換了些錢，開了個小店。

許清凝到的時候，正好看見許竣端著一籠包子走出來，周夢在旁邊打下手幫忙。

上午的生意很好，許竣忙得沒有時間喝口水。

直到賣完了，才能坐下來休息。

他打開屜，數了數今天的收，都是銅板兒，但他笑得很開心，眼角都堆了皺紋。

「夢兒啊，等我攢夠了錢，就能給你買個從前一樣的簪子了。」

周夢沉著臉，沒搭理他。

本來還盼著陛下開恩，有一日能恢復他的王位，或者尚書大人來接他們回去。

可是……想錯了。

本沒有人來！

了那層王爺的皮，他看起來和別的中年男人沒什麼不同。

正值妙齡，難道真要陪這男人過苦日子嗎？

周夢看向鏡子，何不如趁著年輕貌，再去攀個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