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嶼輕輕把摺扇合上,面不改。
即便是做著殺人的勾當,他也是這副拈花折葉的閑散樣,自帶風流勁。
不悉他的人,定會將他當個面相俊、弱白凈的公子,事實上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
真實的他可殘忍多了。
而且,蕭嶼並沒有不殺人的習慣,因為在他看來,男都一樣,並沒有誰是天生弱勢低賤的,有些人比天底下的男人可強多了。
當然了,他實際上也沒什麼君子風度,可惜裝久了大家都信了。
他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許清凝。
蕭嶼盯著吳月,語氣依舊平和。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向道歉。」
明明是舉世無雙的俊朗容,可吳月只覺得冷兇狠。
眼眶已經紅了,淚珠子嘩嘩落下來了,哭得梨花帶雨。
真的害怕他殺了自己,忙開口說:「我……我錯了,郡主對不起,嗚嗚嗚……」
吳月說完,還朝許清凝鞠了幾個躬,然後著眼淚哭哭啼啼跑出去了。
許清凝看吳月滿臉眼淚,怕是被嚇得不輕。
對蕭嶼說:「侯爺在那吃面。」
蕭老爺子的面早就吃完了,他剛才一直在後面看戲,笑嘻嘻走到蕭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嶼兒啊,這麼早就知道護媳婦了,簡直和你爹當年一個樣,他是被你娘拿得死死的,你該不會要學你爹吧?」
見到蕭老爺子平安無事,蕭嶼算是鬆了口氣,他找了幾個時辰,都快擔心死了,偏偏老爺子還滿臉笑嘻嘻。
「你一個人瞎跑出去幹什麼?萬一走丟了怎麼辦?」
「我這不是找到我孫媳婦了嗎?」
蕭老爺子這樣一說,許清凝的臉又不紅了,真想立刻離開現場。
蕭嶼並沒如何在意,「夏冰,你先送祖父回府,以後沒我的命令,不準他隨意踏出家門。」
蕭老爺子氣鼓鼓道:「誒,老夫還要和孫媳婦聊天呢,你別送我回去……」
然而他還是被夏冰給帶走了。
這會兒,許清凝扶著寧安坐下,「打你那鞭疼不疼?」
寧安搖搖頭,眼神清澈,「不疼的。」
「騙人。」許清凝拿出隨攜帶的傷葯,撒在了寧安手臂上,「先簡單抹點葯,等回去后找個大夫瞧瞧。」
蕭嶼才發現,許清凝邊多了個年。
他年紀還很小,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可和看上去卻很親。
這人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偏偏許清凝只顧著給寧安上藥,也不理會蕭嶼。
他站在這兒,倒像空氣似的。
直到許清凝給寧安上完葯后,才起看向蕭嶼,「今天的事,多謝將軍了。」
言語中還是帶著刻意的疏離。
許清凝不能再縱容自己靠近蕭嶼了,只有退回原位,才會保留面。
蕭嶼奇怪於許清凝對自己態度的變化,自從船上醉酒那夜,對他就變得客氣很多了。
「你找回了我祖父,應該是我謝你。」
許清凝:「我沒做什麼,就是偶然遇到了侯爺。」
蕭嶼輕笑了下:「祖父記不好,記不得回家的路,也經常不記得人,有時候連我都忘了,沒想到他就見過你一面,卻還記得。」
許清凝把桌上那袋山楂遞給蕭嶼。
說:「老人家的確容易忘事,不過侯爺倒是一直記得你的喜好。他今日出門是為了給你買山楂,因為他記得你喜歡吃,你也別怪他了。」
蕭嶼看到這袋已經被摔壞了的山楂,心尖不由開始泛酸。
記憶中,父母一直都在外打仗,他是被祖父帶大的。
原先侯府院子裏有棵山楂樹,每年結出來的果子都極酸,府上所有人都不喜歡吃,蕭嶼倒是對這味道不釋手。
後來啊,父母死了,那棵山楂樹也枯萎了,再也沒結出果子來,就被砍掉了。
時過境遷,什麼都會變,記憶卻不會。
他沒想到祖父還記得,竟然特意跑出去給他買……
許清凝像是能猜到蕭嶼想什麼,「將軍,其實你從來不是孤一人,有人會一直陪著你的。」
那你呢?蕭嶼差點忍不住就問出來了,到底還是憋在心裏,只是淺淺頷首,「我知道。」
許清凝:「還有,你今日讓吳月向我道歉,我是真心謝你的。」
出生后沒多久,母親就死了,從小敏聰慧的,能覺到父親並不喜歡自己。仟韆仦哾
為了討好許竣,做過很多事,後來許竣娶了趙雨燕,就要討好他們兩個人。
比如努力讀書勤練字,比如做個端莊得的大家閨秀,比如忍讓克制不撒生氣,比如救濟貧民……
覺得只要努力做到最好,就能得到所謂的父親,就能有人護著自己。
甚至在蘇湄雪面前,雪兒那樣完,也是存了幾分討好的心思在的,擔心不好的一面被雪兒發現,所以當雪兒以為殺了齊瑤兒的時候,是害怕的。
此前的十五年裏,許清凝都是在努力做一個討好別人的人。
後來,死過一次又活過來了,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披荊斬棘,好像也能扛過去。
突然有這麼個人明目張膽為出氣,其實是有點難的。
好像此前得到的東西,已經落在了手心裏,小心翼翼地捧著,怕消失不見。
許清凝從來不是個驕傲的人,反而自卑敏到了骨子裏,不得不承認,真的有些患得患失。
又說了一遍:「真的謝謝你。」
蕭嶼倒寧願看見許清凝張牙舞爪的樣子,因為每每呈現出真實模樣的時候,怪讓人心疼的。
「說了不必謝我,我只是見不得有人囂張跋扈。」
許清凝沒有說話了,現在腦子很,不知道該如何理自己和蕭嶼的關係。
再進一步,麗虛偽的皮囊就被會撕開了,蕭嶼就會看見那些見不得的醜惡。
覺得自己像里爬行的蟲蟻,為了追隨花香而爬過去,最後被烈日曝曬,傷人傷己不得善終。
可是再退一步……真的捨不得。
他離這樣近,得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割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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