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嶼坐在床邊,久久沒有說話。
燭照在他右臉上,左臉是一片暗。
半明半暗的影里,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見他長而濃的睫微微了幾下。
許清凝沒聽到外面有靜,以為蕭嶼走了。
在被窩裡快呼吸不過來了,便才探出頭來,正好對上他的眼眸。
滿含深,婉轉憐惜。
這樣的眼神,竟然會出現在蕭嶼眼睛里。
他在看,只看著一個人。
「是因為我嗎?」
許清凝:「什麼?」
蕭嶼:「你的臉。」
「不是。」
許清凝是為了主出局,好讓雪兒順利嫁給太子。
可怎麼覺得蕭嶼好像誤會了什麼。
蕭嶼心中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會被許清凝的回答干擾,他知道原本很有可能為太子妃的,卻為他毀容了。
「你……真是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許清凝聽見了他語氣里的愧疚,暗道:這男人未免想太多了。
將子往牆壁方向側過去,不太願意被他看到現在的臉。
「我說了和你沒關係。」
蕭嶼眉宇的沉思反而更濃了些,完全不理會的話,只說自己想說的,「能治好嗎?」
許清凝本想說等半個月會自消除的,可卻聽見蕭嶼自問自答。
「如若不能,我會負責你以後的人生。」
許清凝聞言,趕又轉過來。
昏暗燭下,男人的眼神異常明亮。
他的語氣認真堅定,不像有假。
許清凝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負責什麼?怎樣負責?
「等等……你說什麼?」
蕭嶼鄭重其事說:「既然是我毀了你太子妃的權貴之路,自會賠你。」
許清凝:「我說了,這件事不是為你,我救過你,你也救過我,我們早就兩清了,你不必賠我什麼,你也沒欠我的。」
聽到這話,蕭嶼並不高興。
尤其是「兩清」這個詞,令他很煩悶。
他反問:「如果,我非要我們互相虧欠呢?」
四目相對,許清凝怔住了。
覺自己被他的眼神吸引進去,心甘願沉淪於此。
連失魂香都戒得那般艱難,若再染上了他,這一生怕是戒不掉了。
許清凝移開目,看向不遠那搖曳的燭火,低聲道:「蕭嶼,你並不清楚我的心思,請你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再說一句,怕是真會放棄所有墮地獄。
蕭嶼思慮良久:「你的心思,不是在我回京那日說的嗎?不是……喜歡嗎?」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很輕很輕,像是害怕被聽見,更害怕聽見后的否認。
許清凝揚起微笑,「蕭將軍仙姿玉骨,一人皮,我是很喜歡。」
笑容輕浮,沒有半點真心。
蕭嶼眸中戾氣陡然生起,眼角下的痣彷彿紅了幾分,「所以你喜歡的是這幅皮相?」
許清凝沒有否認,「是啊,誰不喜歡漂漂亮亮的東西呢?難道你願意對著我這張臉嗎?」
兩相僵持下,蕭嶼輕笑了聲。
看來他真是想多了,擔心容貌被毀餘生艱難,所以想給一句承諾,可本不在乎。
「許清凝啊,你真容易讓人恨你。」
許清凝角弧度不變,依舊保持著適當的笑容。
真怕自己剋制不住就撲過去了。
殘餘的理智在反覆提醒,本不配。
負海深仇的魔鬼,配不上風霽月的將軍。
「那就恨我吧、厭惡我吧,像你從前那樣,就是不要覺得虧欠我。」許清凝咬了咬角,「你聽好了,我不要你欠我。」
知道這番話說出口,他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了。
蕭嶼只說了一個字:「好。」
他起的時候,把蠟燭給弄滅了。
許清凝看不見他什麼表,也看不見他如何離開的。
漸漸鬆開了被褥下握的手,四肢無力地平躺著,心被千百線牽扯,無盡的冷風灌進來,渾冰涼。
蕭嶼離開后,在的屋頂上坐了很久。
今夜無月。
只有寥寥幾顆星辰。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是瘋了。
已深秋,該辦的事也該辦了,又何必在此自作多?
……
許清凝醒來,便收到了楚瓊的信。
沒當上太子妃,他肯定以為被背刺了,想要給個說法呢!
「寧安,備馬,我要出去一趟。」
寧安見許清凝神嚴肅,「是有什麼大事嗎?」
「與虎謀皮,就需時刻準備承老虎的反擊。」
許清凝去了老地方,也就是和楚瓊見面的茶樓。
一進去,就覺到了濃烈殺氣。
楚瓊掐住許清凝的脖子,將重重抵在門后。
他手掌青筋暴起,顯然是使了勁的。
「告訴我,為什麼?」
他們的計劃,是將許清凝安排在太子邊,可關鍵時刻掉鏈子,這讓楚瓊很生氣。
他就知道不可靠!
許清凝沒有懼怕,「你仔細看看我的臉就知道了。」
取下面紗。
楚瓊眼中的殺氣未散,「你是把我的藥用在自己臉上了?我不是告訴你,讓你給蘇湄雪用的嗎?還是說你捨不得下手?」
他說完后又覺得不對,那葯里有劇毒,如果許清凝是給自己用了,現在已經死了。
不至於那麼蠢。
「你以為我是不捨得下手嗎?」許清凝反問,「可偏偏有人先對我下手了,樹大招風,惹人妒忌,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楚瓊問:「你的臉是誰害的?」
許清凝:「我不知道。」
楚瓊鬆開了手,重新打量起許清凝,「好,這件事我們可以暫且不談,但賑災糧款,你若是再出差錯,就別怪我不留面了。」
許清凝:「所以我會親自去桃縣。」
「你要去桃縣?」
「我不親自找我哥,又怎麼取得他的信任呢?」
許清凝記得,前世的賑災使是於文州,楚瓊貪了那筆糧款,還誣陷於文州監守自盜,最終於文州在牢獄里自殺。現在換許清巍了,當然要確保萬無一失。
楚瓊不太相信:「從京城到桃縣,說也有千里之遙,你怎麼去?」
如今世道不算太平,路上有很多山匪強盜,許清凝一個子,怎麼去,又怎麼敢去?
但想到這裡,楚瓊不由失笑。
他心的安危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