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寒風迎面。
陸遠在太行山下勒住戰馬。
他看看懷中蔡琰,見蔡琰睡得正酣,呼吸平緩冗長,不由揮袖為孩兒擋住寒風,這才看向前方。
前方是個破敗的茅草屋,能嗅到屋飄出的藥香。
一面灰敗小旗迎風飄揚,上書幾個大字:扁鵲在世。
小旗下方,是三個蓬頭垢面的百姓,個個衫破敗,骨瘦如柴,正齜牙咧,吵鬧不已。
“神醫,先來看看俺的吧,村子里的巫醫說只能鋸掉,鋸了不就廢了嗎……”
“神醫,快來看看俺,俺被百步蛇咬中,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現在村里人都我劉一步!”
“神醫,俺蛋疼,家里娘們天天罵俺不中用,特意讓俺來學五禽戲的!”
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滿面紅,神矍鑠,天庭格外飽滿,好像額頭上扣了個饅頭,正在屋外忙忙碌碌地收拾藥材。
中年人連連安幾人:“都先排隊等會兒,不用怕,你們這點小病算不得什麼,蛋疼的不要吵,惹怒了祖師爺蛋就碎了!”
陸遠聽著這話,不由笑了起來,看來這位華佗,也是個趣人!
他在馬上抱拳施禮:“閣下可是華佗?”
中年人看了陸遠一眼,頓時語氣淡淡:“正是老夫,看病先下馬,怎麼一點禮數都沒有!”
這個年代,人均壽命極短,四旬中年人自稱老夫,不足為奇。
陸遠小心翼翼下馬,向著華佗笑道:“神醫,可否借用下屋中睡榻,容陸某安置子?”
華佗斜睨一眼,中氣十足道:“不行,你們著華貴,卻有腥,老夫嫌臟!”
陸遠怔了怔,雖然來時就想過華佗的脾氣,卻也沒想到他能如此乖張。
聯想歷史上的華佗,因為想家,連曹都敢耍,甚至曹的小兒子曹沖幾乎病死了,華佗依然誆騙曹,一心在家里陪老婆在炕頭玩耍。
曹能一直忍到最后才將華佗弄死,簡直堪稱寬似海,隨便換個有脾氣的霸主,早都將他吊起來毒打了。
陸遠徑自找個木樁落坐,懷攬蔡琰,燃起了篝火,烤著虎和饅頭,靜心等候。
沒一會兒功夫,香撲鼻,虎上油褶褶,陸遠頓時食指大,風卷殘云,狼吞虎咽起來。
幾個百姓聞著香,不由意,個個抻著脖子張,目殷切。
“小兄弟,你烤的是啥?”
“小兄弟,啥東西這麼香?”
“小兄弟,你得先過來排隊,神醫本來就瞧不上你們這些富家子弟,你再不講規矩,神醫該不給你治了!”
陸遠逐一扔了個饅頭過去,樂呵呵道:“夜間天寒,都先墊一墊!神醫有神醫的規矩,陸某有陸某的規矩!”
華佗冷眼一掃:“你到老夫這看病,還要講你的規矩?”
“對,得講陸某的規矩!”
陸遠同樣扔過去一個饅頭,語氣淡淡:“陸某是來給你看病的,君之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
在他看來,歷史上的華佗之死,完全是自己找死,一點不無辜,曹并未因私怨殺他,而是因為他犯了國法,欺君之罪和不從征罪。
至于華佗要給曹做開顱手,純屬無稽之談。
就算在后世做開顱手,也需要十分謹慎,專業團隊,專業設備,無菌環境缺一不可。
以此時的醫療條件,開顱就是找死,曹沒當場砍了他就不錯了!
華佗臉一沉:“閣下此來,是來戲耍老夫的?老夫可是練過武藝的!”
他屋前就掛著扁鵲在世,自然知道扁鵲見蔡桓公的典故。
“陸某知道,你練過五禽戲!”
陸遠忍俊不,樂呵呵道:“神醫是救人的,談什麼打打殺殺,大煞風景!”
華佗眉頭挑了挑,神疑:“閣下眸中滿是,飽含戾氣,難道是中毒了?”
幾個百姓正吃著饅頭,口稱贊著外焦里,又香又甜,聞言不由一驚,紛紛細問華佗,擔心是饅頭有毒。
華佗拿著饅頭看了看,了,嗅了嗅,了,這才微微擺手,淡淡道:“放心吃吧,就是麥子做的,中毒了老夫也能給你們救回來!”
“陸某只是多日未眠,與中毒無關!”
陸遠嗤笑一聲:“你這等眼神,怎麼稱神醫!疲憊和中毒你分不清嗎!還扁鵲在世,扁鵲看到你這樣,都得從棺材里爬出來毀了這旗子!”
華佗湊到陸遠面前認真看了看,不由老臉一紅,冷哼一聲:“夜不明,老夫看錯了有何不妥,這是醫者的謹慎,你懂什麼!”
“胡說八道,想要謹慎就該先看好再說,你這算什麼謹慎!”
陸遠一臉嘲弄:“另外那位中蛇毒的劉一步,和那位蛋疼兄,你給人看了嗎,就告訴人家沒事,還在這啰里啰嗦擺弄草藥,耽誤了病算誰的!”
幾個百姓看出不對勁,喧嘩聲頓時停了下來,蛋疼兄也閉上了,靜等著看神醫發威,五禽戲痛揍外來小兄弟。
只是華佗卻令他們大失所。
華佗一臉疑:“你懂醫?”
“略懂,只比你強一點!”
陸遠神傲慢,樂呵呵道:“陸某家學《陸氏角法》,對外可吸除壞,拔出流膿,對可醫治風寒,驅除火毒!”
他說話間,將準備好的竹罐和酒取了出來,示意給華佗看。
“《角法》?”
華佗微微沉:“原來你跟張仲景有關!”
“天下醫道,難道就只有你和張仲景嗎!”
陸遠神超然,笑道:“陸某來自廬江皖城,那里人才遍地,即便是后學末進,超越你等的都不知凡幾!你在此坐井觀天,想必連《角法》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華佗老臉抖了抖,面無表道:“你這等小輩老夫見多了,弄些奇技巧之,便在眾人面前嘩眾取寵!若有真本事,不妨治一個試試!”
陸遠向那中蛇毒的百姓招手笑道:“劉一步老哥,你過來,你這毒我給你治!”
劉一步臉陡然一苦:“小兄弟,俺就剩最后一步了,走不到你那命就沒了,再說你那什麼《角法》俺都沒聽過啊!”
“你放心,治不好不要錢!”
陸遠一臉和善:“沒事兒,你走兩步,死不了,大不了我多抓幾條蛇給你續命!”
劉一步越聽越不靠譜,雙直打哆嗦:“俺還沒那麼虎,而且這跟要不要錢沒關系,你治不好,俺的命怎麼辦!”
華佗吹胡子瞪眼,推著劉一步上前,不耐煩道:“百步蛇和走幾步沒關系,你盡管去,就算他治不好,老夫一樣救你命,最多砍你一條,而且老夫有麻沸散,一點都不疼!”
劉一步額頭冷汗滾滾:“神醫,這不是疼不疼的事,你怎麼也……”
華佗老臉一甩:“老夫今天要拆穿這小子,免得他狂悖騙人,害了別人命,你吃點虧,讓他吃上司,也算救了別人,你這是做善事!”
劉一步兩繃得筆直,一步不敢邁,子卻被華佗生生抱到陸遠前面,不由臉慘白,哭賴賴道:“神醫,俺要是被治壞了,千萬別砍俺的……”
陸遠笑得人畜無害:“放心,哪個神醫,還不都是從治死幾個人開始的,不信你問華佗,他剛從醫時有沒有治死過人,你最多斷條,很幸運了,先睡會兒!”
劉一步面如土,頭皮發麻,剛想說話,卻突然脖子一僵,眼皮沉重,直接陷了噩夢中。
蛋疼兄心頭駭然,臉大變:“治,治死了?”
華佗微微擺手,淡淡道:“脖子上的死,控制力道可以讓人昏迷而已,小手段!”
“小手段?”
陸遠一臉不屑:“神醫,要不你控制力道試試?”
華佗臉一黑,悶哼一聲,并未多言。
這個死他研究過,控制不好就會害人命,他還沒這份本事。
陸遠不再理會華佗,掀開劉一步長袍,頓時看到小上一紅腫傷口高高拱起,周圍皮烏黑,中間兩個齒印,想來是那個百步蛇所留。
他將短刀取出,在齒印中心割開一個極深的十字傷口,劉一步卻沒有一點反應,顯然此已經壞死。
陸遠沉一番,弄好火罐,酒用得極多,火焰蹭蹭直躥,將周圍幾人都嚇了一跳。
華佗張兮兮:“還不趁機吸除毒,弄這點亮有何用!”
“傻子才用吸呢!”
陸遠一把將火罐扣在傷口上,樂呵呵道:“這就是我們《陸氏角法》!”
華佗驚疑不定,怔怔盯著火罐,卻見火罐四方,一黑流了出來,而那傷口四周的烏黑之,也在漸漸變淡,似乎那里的毒都被火罐拉到了傷口。
他心中狐疑,竹筒加火燒能治毒?
那火罐卻突然落,里面沒有一火焰,大片烏黑的壞在傷口噴出,“呲!”地一下,直躥出一尺來高。
華佗老臉湊上近前,試探道:“此法可以吸除壞和膿瘡?”
“不只如此,還可以拔出風寒火毒!”
陸遠重新點燃火罐,扣在傷口上,笑瞇瞇道:“陸氏家學,如今正在皖城傳授,天下醫者云集皖城,其中神醫不知凡幾!”
華佗眼睛一亮:“還能治療寒火毒?此等醫,陸家愿意對外傳授?”
“利民之法,自當傳播天下!”
陸遠一臉慈悲:“天下苦難者眾,我陸家豈會為一點私利敝帚自珍,無視天下蒼生!”
華佗看著那火罐邊再次流出黑,早已被這手段折服得五投地,心中大是佩服,這可比用吸的方法強多了,聞言頓時一拱手:“陸公子高義,之前是老夫失禮了!”
陸遠不以為意,用火罐在傷口上反復幾次,看著那傷口雖然依舊紅腫,但周圍的烏黑淤青都已變得慘白,這才停下火罐。
他取出酒,樂呵呵道:“此是消炎用的,能防止染,比火燒傷口徹底得多,并且沒有患!”
他說著便將劉一步的傷口開,酒一點點滴,很是細致。
華佗看著劉一步雖然還在昏迷,額頭卻冷汗布,子直打擺子,雙哆嗦個不停,忍不住疑問道:“此法不能止疼?”
“這正是陸某此來目的!”
陸遠沉聲說道:“《陸氏角法》另外還有傷口合之法,和神醫的麻沸散配合,足以治療尋常外傷,可惜神醫好像對陸某頗有偏見啊!”
華佗心中大為意,繃著老臉道:“陸家向天下人傳醫,老夫亦心中向往,適才失禮之,還陸公子見諒!”
“無妨,區區小事!”
陸遠樂呵呵道:“大病已經去了,至于祛毒藥方,就給神醫吧!”
他本來就只會治療外傷,哪懂那些中藥解毒的藥理,原計劃就是治療到此,展出他的《陸氏角法》就好。
華佗不知陸遠想法,只當配個藥方這種小事對方不屑做,畢竟這個對郎中來說極為簡單,更何況這位《陸氏角法》的傳人。
那個差點被鋸斷的老漢察言觀,期期艾艾上前:“小神醫,你看我這……”
火罐他不懂,但看著酒消炎,怎麼想都比把刀子燒紅,把他上爛烤安全,臨時一改主意,找上了陸遠。
“小病,傷口染,化膿,過來吧!”
陸遠呵呵笑道,等老漢上前,如法炮制,割開十字傷口,火罐吸膿,酒消炎。
老漢看著那些膿被吸出外,心里正,終于不用鋸了,可酒剛一倒傷口,灼燒一般的劇痛傳來,頓時讓他嗷的一聲慘,直接暈了過去。
陸遠哈哈大笑:“神醫,他的藥方也得靠你了!”
華佗越看這所謂的《陸氏角法》越驚奇,正想著酒消炎和自己麻沸散結合的效果,以及《陸氏角法》的更多應用,聞言毫不猶豫,再次開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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