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一聲令下。

　果然后頭的校尉和番子們便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

　這哪里是讓人死諫，分明是請君甕。

　劉彥才不上這個當，他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倒是有個史正道：“陛下，就算張靜一治理這清平坊有功，可是巡檢楊嫻……又有何罪？”

　“有什麼罪？”

　本是心平氣和的天啟皇帝，此時咬牙切齒起來，道：“有什麼罪，你們心里沒數嗎？這幾日，難道你們沒有會到滋味嗎？是不是還要朕讓你們在那天橋坊住上十天半月才夠深刻？”

　“這……”

　說實話……天橋坊那滋味……實在讓人記憶猶新。

　現在一說到天橋坊三個字，便讓人反胃。

　天啟皇帝厲聲道：“張靜一你來說罷。”

　張靜一點頭：“從昨日到今日，我奉命清理天橋坊，這幾日暴雨，天橋坊死傷者不，現下死者三十七人，迄今沒有搜尋到尸首，卻失蹤不見人影的，還有二十二人。除此之外，房屋倒塌九十余。這些日子，百姓們便在這污水之中，浸泡了足足六日，可天橋坊巡檢司從未拿出一個方略來。”

　“原本許多人禍，本是可以避免，而楊嫻為巡檢，不只尸位素餐，經錦衛百戶所核實，他縱容市井潑皮欺百姓，只我這百戶所接到的訴訟，便有七十余件，更有人毆死百姓，差竟不敢拿，害之人的家眷去鳴冤，天橋坊巡檢司竟只說一句證不全，便敷衍過去。怎麼，諸公，若是不信，可隨我去核實一下。”

　楊嫻的作為，其實錦衛百戶所早就暗地里記賬了。

　而楊嫻雖然聲好，可這聲，本質上就是用無數的債換來的。

　能給他好的人，大多都是讀書人，也只有這些讀書人有這樣的影響力。

　可實際上的況呢？人家憑什麼給你好？當然是你楊嫻包庇他們，給他們各種優待了。

　人們對于讀書人的印象，大多是彬彬有禮，當然，從個人角度而言，確實是彬彬有禮，斯斯文文，且滿口仁義。

　可背地里就不同了，他們擁有特權，人尊敬，尤其是巡檢楊嫻這樣的人對他們優待，自然而然，會有無數宵小之徒投靠他們，寧可給他們為奴為婢。

　這些宵小之徒，在外作惡，同時給這彬彬有禮的舉人、秀才們輸送利益，出了事，甚至不需這些舉人們出面置，自然而然，府看在薄面上，大家一起詩，作作對子，一件要命的大案，便通過幾聲笑談掩飾過去。

　這種事很常見，或者說，已經了常例。

　就像那黃立極，想要去亭里避雨，那潑皮敢打他，自然也是因為有底氣。

　對黃立極如此，對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張靜一看著劉彥。

　讓劉彥心里有些發。

　張靜一又道：“這些案子，苦主已經找到了，諸公不是要為楊嫻鳴冤屈嗎？這樣很好，那麼就當場對質吧，那麼來鳴冤，那些苦主們也來鳴冤，且看誰有道理。”

　“這……”

　天啟皇帝則在旁笑看著。

　很舒坦。

　平日里都是這些人講大道理。

　即便是當初鏟除東林的時候，天啟皇帝直接放出魏忠賢，讓魏忠賢直接，可實際上……這里頭是有許多問題的，因為東林固然找出了不罪名，可魏忠賢的這些廠衛鷹犬們也好不到哪里去。

　某種程度，當初的魏黨就好像一群豬隊友，豬隊友固然能辦事，只是可詬病的地方太多，所以鏟除東林，更像是兩敗俱傷。

　表面上，天啟皇帝和魏忠賢得到了勝利，將東林徹底排出朝廷中樞，可這又怎麼樣？那些東林們，得到了全天下的同，得到了更多的名，他們死的死，罷的罷，藏匿的藏匿，可只要名還在，在士紳和百姓們之中的名聲還在，遲早還有起復的可能。那些新的進士們，前仆后繼，依舊以他們為榜樣，地方上的員，雖然表面上給魏忠賢修生祠，忌憚廠衛的聲勢，可實際上呢，人心在東林！

　可這一次，天啟皇帝才到了真正勝利的喜悅，張靜一所做所為，沒有一丁點瑕疵。

　以至于劉彥這些人，一聽要和苦主對質，頓時便都慌了。

　那惡婦的事，劉彥還記憶猶新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