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從來沒見過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的放肆。

　眼看著圍上來的潑皮越來越多。

　魏忠賢幾個則也已淌水過來了。

　后隊還有一些衛，他們都是穿著便裝，負責將在水中淹的車馬尋個地方停放。

　所以此時天啟皇帝邊的人，不過區區兩三個。

　就這……還只是孫承宗和幾乎形同于殘廢的黃立極。

　這潑皮喊著你算老幾的時候，孫承宗和黃立極臉驟變。

　天啟皇帝冷著臉道：“我偏要進去避雨，又如何？”

　“哈哈……”這閑漢輕蔑地看了天啟皇帝一眼，肆意地大笑道：“這可由不得你。”

　后的黃立極憋不住了，怒道：“你可知道這是誰？”

　閑漢白了黃立極一眼，冷冷地道：“那你又知道我是誰？”

　天啟皇帝真的想笑，他還真沒見過有人在自己面前這般囂張的，于是道：“那麼倒是想要請教。”

　這閑漢得意洋洋地道：“我家老爺，乃是天橋坊中的白舉人。”

　“白……還只是個舉人。”

　“大膽。”閑漢大喝道：“你竟敢這樣的放肆？我家老爺，不但是有功名的人，這本地的吏，誰不敬重？平日里在這思教亭，本地巡檢，哪一次不是要三請五請，對我家老爺甚是客氣。”

　天啟皇帝已氣得發抖。

　這時，后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嚎哭起來：“我孩子病了，我孩子病了，請老爺們開開恩，準我們進去吧，孩子再也淋不得雨了。”

　這婦人抱著孩子，裹著孩子的襁褓早已被淋了。

　拼命想要上前。

　閑漢邊的嘍啰立馬截住了，惡狠狠地瞪著婦人，怒喝道：“人人都說自己了災，挨了苦，若放你一個進去，其他人也如此，這思教亭里還坐得住嗎？亭里坐著的，都是讀書的老爺，不是你們能呆的地方，不然有辱斯文，你們吃罪得起？”

　那婦人只一味地哭，很是手足無措，似乎……也認同里頭的老爺都是文曲星，自己一個憨婦惹不得，只是低頭看著孩子，便還是哽咽。

　黃立極張大，仿佛到了屈辱。

　其實若是平日里，莫說他現在是閣老，就算以前他是秀才、舉人的時候，只怕這種況，他也是屬于坐在思教亭里，避著雨，喝著清茶，高談闊論的人。

　只是……他現在哪里還有半分的斯文面？渾都了，還沾著各種不知名的粘，甚至散發著一臭味。

　站在一旁的孫承宗只在心里嘆息，其實這種況，他辭之后，在地方上見得多了。

　地方到任，往往要和本地的士紳以及讀書人打好關系，別看這些士紳和讀書人個個仁義道德，可實際上……他們雖是袖手清談，看上去人畜無害，可他們的家人和奴仆卻不是這樣。

　所謂的讀書人，他們既有士人的份，某種程度，又何嘗不是一方豪強呢？要錢有錢，要地有地，府見了他要忍讓，與本地父母親如一家，天生就是高人一等。

　可地方父母，想要做出績，就離不開這些人，你若是不理他們，他們便通過親友抱團，四詆毀你，讓你有理也不說不清，何況他們的家人和族親以及朋友，不是做的便是有功名的讀書人，真要抱團詆毀，勢必讓你臭不可聞。

　這楊嫻顯然也是擅長做的，士林里人人都吹噓他是個好，民如子，可不就是因為他對讀書人的善待嗎？

　怎麼善待？

　這大雨傾盆之中，其他人都如落湯了，可在這漫天豪雨之中，能獨坐亭里，喝茶詩，不就是善待？

　還有這些人的家奴，他們在外吆三喝四，橫行霸道，府卻袒護，不就是善待？

　天啟皇帝這個時候，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平日里口齒伶俐，面對這樣的況，分明憤怒已極，心里有無數的話想要宣泄，卻在這雨中，只剩下了抖。

　這時，閑漢大喝著道：“好啦，都滾開，不要在此滋事，如若不然，你們吃不起司！今日就算打死你們，到時只怕差們也要拿你們的眷屬，說你們通賊，天橋坊這地方，是你們胡鬧的地方嗎？不怕告訴你們，本地楊巡檢，不日就要起復為翰林侍讀，將來即便是閣拜相也未可知，我家老爺與他相莫逆……”

　閑漢正眼都不多看天啟皇帝等人。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天啟皇帝這些人很狼狽，而且穿著的，雖都是華服，可在閑漢眼里，不過是一群商賈罷了，有什麼怕的？

　正經人都是坐轎子的，他們是坐車來，可見不是什麼真正的貴人，何況在天橋坊這兒，平常也不會有真正的貴人來，更何況是這麼個大暴雨的時候。

　“大膽，大膽，放肆……”黃立極氣得跺腳，氣急敗壞地想要上前爭執。

　天啟皇帝卻是心都冷了，一雙眼眸冷得看不到溫度，竟不似從前的爭強好勝，只覺得這世界荒誕得讓他想笑。

　眼看著這狼狽的黃立極口里大罵。

　這閑漢顯然是想要立威，直接抬手，一把揪住了黃立極的耳朵。

　黃立極大怒：“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話未說盡。

　這閑漢便抬起另一只手，一面擰著黃立極的耳朵，使他腦袋不得不抬起來，送臉到閑漢的面前，閑漢舉在半空的另一只手，照準了便拍下去。

　啪……